摘要:危素是元末文壇重要人物,同時也是元末朝中重臣,為官多年,輾轉各部,熟知順帝朝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狀況,因此其著作有較大文學價值和史料價值,詳細考述其著作情況對研究元代歷史文化有很大裨益。對其文集《說學齋稿》及詩集《雲林集》版本情況進行考述,不僅可為整理其文集打基礎,還可考見明清以來後人對危素的接受情況。
危素入明不足五年,《列朝詩集》《國史經籍志》《千頃堂書目》《明史》等都將他歸入明代作家的行列,實際上他一生的文學活動與創作大多是在元代進行的,入明後應該也有所創作,但由於種種原因,其傳世的詩集和文集收錄的僅為其在元代的作品,因此更應將其看作是元代的作家。危素傳世著作主要有文集《說學齋稿》和詩集《雲林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所收《說學齋稿》收文137篇,採用是的浙江鮑士恭家藏本,實為殘本。民國時,吳興劉氏嘉業堂刊刻了劉承幹所輯《危太樸文續集》十卷,取知聖道齋舊鈔《說學齋稿》遺文,補收危素佚文130篇,共計267篇。當代對危素詩文也進行了整理,《全明文》收危素文281篇,增補14篇。《全元文》中對於危素散文整理比較全面,廣搜各地方文獻、金石文獻及《永樂大典》輯補佚文50篇,共收危素文317篇,增補力度非常大,也是目前為止對危素散文整理最全的文集。據《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雲林集》)原集共詩七十六首,浙江鮑氏知不足齋本復從他書蒐採,增入補遺十四首,較為完備,今並仍而錄之焉。」《四庫全書》本《雲林集》共收詩歌90首,《全元詩》增補10首,收危素詩歌100首。
一、著作概述宋濂《故翰林侍講學士中順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危公新墓碑銘》載,危素「有文集五十篇,奏議二卷,《宋史稿》五十卷,《元史稿》若干卷,藏於家」。又據《千頃堂書目》:危素有《爾雅略議》十九卷,《宋史稿》五十卷又《元史稿》五十卷,《說學齋集》五十卷又《雲林詩集》一卷,奏議二卷。《明史》亦載,危素有《爾雅略議》十九卷、奏議二卷、學士集五十卷又悅學集□卷。以上著錄不盡相同,可以了解危素著作之大概,《宋史稿》《元史稿》《爾雅略議》均已亡佚,傳世的只有《說學齋集》和《雲林集》。另吳澄《吳文正公全集》收入危素所作《臨川吳文正公(草廬)》年譜一卷。《曲錄》和《嘯餘譜》都著錄《危太僕後庭花》雜劇,王國維在《曲錄》此名目後注云:「太僕當作太樸,太樸危素字,此本疑即素撰。」另《太和正音譜》《元曲選·元曲論》《今樂考證》皆著錄《危太樸衣錦還鄉》雜劇正名,題目無考,今已佚。據學者考證,《危太僕後庭花》雜劇並不存在,應是後人將「影寫洪武間刻本《太和正音譜》中前後相鄰的兩個雜劇《危太樸衣錦還鄉》和《哀哀怨怨後庭花》混淆誤收。王國維先生猜測《危太僕後庭花》乃危素所作,而實際應是指《危太樸衣錦還鄉》雜劇,但無論哪種,都不是危素所作。《太和正音譜》中,朱權將雜劇作家作品分為「群英所編雜劇」和「娼夫不入群英」二類。「群英所編雜劇」又細分為三:一為「元五百三十五」;二為「國朝三十三本」;其三為「古今無名氏雜劇一百一十本」。在「國朝三十三本」下注云「內無名氏三本」,數其數目,「三十三本」當包含《危太樸衣錦還鄉》《郭桓盜官糧》《陶侃拿蘇峻》等無名氏三本,說明《危太樸衣錦還鄉》應是明初的作品,青木正兒先生進一步說明:「我覺得此劇是在危素死了以後作的(太樸是他的字,如果是在他生前作的,大概就要用他的官名了),即使明初的作品。所以把此劇以下的三種,推定就是那「內無名氏三本」的明初的作品,這事不為無徵吧。」此雜劇即是明初作品,也應該不是危素所作,一是古人自稱字者並不常見,在危素存世的文章中也並未見其稱字;二是危素入明不到五年,易朝而仕,不會有心情去創作雜劇,在當時的情境中更不會創作衣錦還鄉的題材。清初曹溶所編《學海類編》錄有
危素著《元海運志》一卷,主要記錄元代海上交通運輸狀況,有一定參考價值。然而卻是偽書,《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政書類存目二》指出:「是書載曹溶《學海類編》中。驗其文,乃邱濬《大學衍義補》『元海運』一條也,亦不善作偽矣。」危素在《張文忠公年譜序》中提到後至元五年(1339)曾
為張養浩作年譜:故贈攄誠宣惠功臣、榮祿大夫、陝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濱國公,諡文忠張公年譜一卷,素所撰次。……素在草澤,聞公行義既久。至京師,又從公之子秘書郎引,盡取所藏名卿大夫士紀述交際之文,及公行事履歷,通載為此書。《周雅》有之:「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下後世有志於自任者,尚有所考觀焉。故並為之序。
今年譜已佚。
除此之外,危素還做過很多文獻整理工作。據《四庫全書總目》:
《文淵閣書目》載養浩《雲莊傳家集》一冊,《雲莊集》三冊。焦竑《國史經籍志》則作張養浩《文忠集》十八卷,書名卷數,更均與養浩自序不符。黃虞稷《千頃堂書目》雖載《歸田類稿》之名,而亦無卷數。考吳師道序云:公《雲莊集》四十卷,已刻於龍興學宮,臨川危太樸掇其有關於治教大體者為次編,而屬予以序云云,則龍興所刻者,即養浩手編之《類稿》,而改其名曰《雲莊集》,亦即《文淵閣書目》之三冊。危素方刪定者,即《經籍志》之《張文忠集》十八卷,而所謂《傳家集》一冊者,當由後人掇拾,乃外集補遺之類也。
這段記載的最後一句有誤,危素刪定的是《傳家集》非《張文忠集》十八卷。危素序中亦云:「公之文有《雲莊集》四十卷,既刻於龍興學宮,經筵檢討魯郡欒公旭復掇其集中之文有關治教大體者為若干卷,別刻之以傳。」從這兩段記載可知,
《雲莊家集》為欒旭初編,最後由危素刪定,名為《張文忠公雲莊家集序》,並請吳師道為之作序。《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又云:「《黃文獻集》十卷,元黃溍撰。……宋濂王禕皆嘗受業焉。濂序稱所著《日損齋稿》二十五卷,溍歿後縣尹胡惟信鍥梓以傳。又有危素所編本,為二十三卷。今皆未見。」可知,
危素曾編輯過二十三卷本的《日損齋稿》,《提要》中說未見,實則在《四庫提要著錄叢書》中已經徵訪到危素所編之二十三卷本之元刻本等,可證危素確有其作。危素還曾與友人黃冔
整理遊酢之《遊先生文集》,為其更正脫繆,次第先後。危素在《遊先生文集目錄後記》中記錄:
元統間,素客郡城,故金谿縣逐步徐君奇伯之孫原假以此書,歸與友人黃冔讀之。其字脫繆,頗為更定,又次其先後,其不可知者闕焉。夫文也者,心之精微在焉,矧先生親得碩師而又善學,其功於斯文為甚大。嗚呼!奮乎百世之君子,尚有考於此編雲
遊酢(1053-1123),字定夫,諡號文肅,學者稱廌山先生、廣平先生,建州建陽(今屬福建)人。宋元豐六年進士,歷任越州蕭山尉、太學錄、太學博士、河清知縣、穎昌府學教授、監察御史。早年師承程顥、程頤,為「程門四先生」之一。危素在其文《友樵齋記》中云:「餘方輯《續楚辭》,既錄君之作,而敘識之,又重葉君之請而為是記。」文中詳述:危素於至正四年(1344年)前往江浙等地為修史搜訪古書,讀越人王發所作楚語。他日,太史葉敬常致浮屠師大同之言,言王發為其先君子,篤於學,與時不偶,隱居山海之間,於樵蘇為群,題其室曰「友樵」,請危素為其作記。危素正輯《續楚辭》,錄王發之作,又為之作。由此可知,
危素曾經輯編過《續楚辭》。翰林直學士廣陽宋公既卒且葬,其子奉禮郎彍狀公之行,又與公子籲編以遺文十有五卷,屬素校其脫誤,而並序其後。比公以國子司業史官,素實同修《宋史》。及在經筵,為公屬史,其何敢辭。素方弱冠,在江南山中,聞公與伯氏正獻公自江湖北歸,聲名籍甚,若晉二陸之入洛也。……至正七年七月甲寅,應奉翰林文字、文林郎危素序。
可知,危素曾整理宋褧《燕石集》,校其脫誤。又有文《舒文靖公文集序》又曰:「《舒文靖公文集》十六卷,為宋宜州通判舒璘著作。昔璘之六世孫莊、七世族孫祥金奉遺稿至京城,授素,危素取而次第之,並為之序。」又知,
危素整理了舒璘之《舒文靖公文集》。《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二七著錄瞿氏恬裕齋藏宋刊百卷本《臨川先生文集》,前有吳澄序云:
宋政和間官局編書,諸臣之文,獨《臨川集》得預其列。靖康之禍,官書散失,私集竟無完善之本。金溪危素好古文,慨公之集零落,搜索諸本,增補校訂之,凡若干卷,比臨川、金陵、麻沙、浙西數處舊本,頗為備悉。請予序其成。
虞集《王文公祠堂記》亦云:「郡人危素將重刻公文集,吳公為之序。繼而吳公歿,侯是以徵文於予也。」可知,
危素曾經增補校訂過《臨川先生文集》,並為重刻做了很多工作。二、《雲林集》考述《雲林集》乃危素詩集,收其在元時未出仕前所作之詩。關於其名,查慎行藏本跋曰:「案黃文獻溍所作太常博士危府君墓誌,『府君諱永吉,子德祥,徙居雲林三十六峰之陽』,即太樸之父也,詩名《雲林集》當以此。」此為一說。危素《雲林圖記》:「蜀郡簡君天碧與餘客吳文正公所,為作《雲林圖》,道士方壺子亦愛餘山居幽僻,數為之圖。張彥輔真人奉勅寫欽天殿壁,餘時在經筵,用米氏法為餘圖之。翰林侍講學士虞公嘗為賦詩,海內之名勝,相繼有作,於是有聲之畫,無聲之詩,悉萃於幾席,南金、大貝不足為貴矣。然故舊從而以「雲林」為餘別號,則非餘志也。考之可知,危素別號「雲林」,又或以號為詩集命名。明清抄本又以《危太樸雲林詩集》、《危太樸雲林集》名之,常與危素《說學齋稿》並抄。傳世《雲林集》有元刻本、明抄本、清抄本、民國刻本三種,元刻本、明抄本均為二卷本,清抄本又有十二卷本、十三卷本(十二卷本加補遺一卷)。明清以來各版本就詩歌而言均以元刻本為祖本,而有所增補,十二卷本增入危素散文。《四庫全書》中著錄浙江鮑士恭家藏本,據《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鮑藏本同元刻本卷帙相符,「蓋猶從原刻鈔傳者」,「原集共詩七十六首,浙江鮑氏知不足齋本復從他書蒐採增入補遺十四首」,《四庫全書》本《雲林集》共收詩90首。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有《雲林集》舊抄本,並載査慎行跋云:「虞伯生有《清明山房詩為危太樸作》,又《次韻太樸讀書山中見懷之作》二首,皆載《學古錄》二十七卷,今檢《雲林集》皆失原作。宋景濂有《題危雲林訓子四言詩後》云:『危公冢子,字於幰,自檢討奉常遷佐薊州,將之官,賦四言詩一章勉之』云云,今亦失原作。」査氏所提到的幾首詩在傳世《雲林集》中亦未見,其中所提到的危素與虞集的唱和之作應作於其在家鄉讀書未出仕之時,按理應收入《雲林集》,但今未見。宋濂提到的危素所作《訓子詩》當作於元末,在其辭官居房山之時,未收入《雲林集》理所應當。由此有兩種可能:一、元刻本《雲林集》本無與虞集唱和之兩首詩;二、鮑藏本並非從原刻鈔傳,而是有所散佚。危素的家鄉金溪,從南宋以來就被譽為「理學名教之區」,歷來有尊師重文、讀書藏書之風,由此催生刻書業的發展。《江西歷代刻書》中記錄了金谿縣至元三年(1337)曾刻有《雲林集詩稿》二卷,金溪危氏家塾刻本。據明代的楊士奇在《題範危墨跡後》所云:「前輩作文章,率自貴重,既成,皆親錄遺後。餘見揭公詩文數集及危公《雲林集》皆親書刊刻,不獨餘之所得已。」 可知,這一刻本是危素於後至元三年親自書寫刊刻的。虞集在為危素寫的《送危太樸序》中提到:「臨川危太樸釋書山房,將有觀乎江海之上,虞集酌酒送之。……至元三年十月雍虞集序。」宋濂在為危素寫的碑銘中猜測他出遊金陵,或以詩文拜謁張起巖,得到其稱許。由以上材料可推知,危素在至元三年出遊金陵,其詩集也刊刻於至元三年,當是其出遊之前刊刻詩集為其遊謁做準備。朱彝尊《曝書亭集》有是書跋,稱髮雕於後至元三年,則彝尊所見乃元時舊版。此本卷帙相符,蓋猶從原刻抄傳者。特彝尊跋稱,前有虞集序,而此本所載乃集贈行序一篇,絕與詩集無涉,似為後人所附入。觀其《靜志居詩話》亦稱前有虞集《送行序》,則已自知其誤而改之矣。……原集共詩七十六首,浙江鮑氏知不足齋本復從他書搜採,增入補遺十四首,較為完備,今並仍而錄之焉。可知,朱氏所見《雲林集》前虞集的序已與詩集無涉,只是虞集的贈別序,應為後人附入。朱彝尊《跋危氏雲林集》:《雲林集》二卷,元翰林學士承旨危素太樸之詩,葛邏祿迺賢易之編,而虞集伯生序之者也。太樸以文名,詩不恆見,流傳惟此而已。……是集髮雕於後至元三年,蓋學士入明後續作詩文均失傳矣。值得注意的是,跋雲此集是迺賢所編,考迺賢生平,其弱冠入國子監,後至元六年(1340)年回鄞縣。而危素《雲林集》刊刻於後至元三年,此前危素一直在家鄉讀書,而迺賢生活在大都,兩人應該沒有交集。危素於至正三年(1343)下江南搜集史料,至正四年到慶元,並與當地文人交遊,迺賢作《和危太樸檢討、葉敬常太史東湖紀遊》,兩人的友誼似由此時開始。所以,《四庫提要》稱朱彝尊所見乃元時舊版,其實未必,初刻本應該是危素親自編訂的,或許後來迺賢為危素重新編輯過《雲林集》也未可知。黃虞稷《千頃堂書目》載:「危素《說學齋稿》集五十卷,又《雲林詩集》一卷。」此本未見他處著錄,詳情不得而知。周叔弢有《危太樸雲林集》二卷,「孝經一卷人家」抄本,上有「帶經堂陳氏藏書印」等印,跋曰:「明藍格抄本《雲林集》,每半頁十行,每行十九字,崑山徐氏藏書。此兒子一良傳錄本,全復校閱一過,改正數字。戊辰二月弢翁。」(明抄本卷二末有缺佚,凡得詩七十二首)
舊藏危公《說學齋稿》有文無詩,得此可補其闕,然此集卷首各有詩字,似亦與文合編者,又《歷朝詩集》錄公詩十餘篇,卷中已逸其八則,亦非全本矣。首弁虞道園贈言,當亦後人錄入,非其舊也。乾隆辛未仲冬十有八日借樊榭山房鈔本錄畢,記此。長塘鮑廷博書於知不足齋。
可知,知不足齋本《雲林集》抄自厲鄂鈔本,原為與文合編者。後有《危太樸雲林集補遺》一卷,下有「歙鮑廷博以文手輯」字樣。補詩《挽達兼善》《題營丘山房》《送張幼初之京》《送章右丞戌廣西》《題三韓沙門玉田花鳥圖》《南京別王道士》《題宋好古墨竹》《題趙子昂竹石》等八首,後記「右八首從《列朝詩集》補」。又有《小偈奉簡臥雲室中老師》六首,後記「右六首從《師子林紀勝》集補」。又有《危太樸雲林集續補》一卷,補詩七首,補有《思賢亭》、《梅仙峰》,後記「右詩從新刻本補」。《題高房山畫》,後記「右詩見《鐵網珊瑚》第三卷」。《為道初上人題趙松雪飲馬圖》《題韓幹馬圖後》附,後記「右詩二首見《江村消夏錄》」。《題芝蘭室圖後》《題王叔明舫閣圖》,後記「右二首見《珊瑚網名畫》卷十一」。後有楊鍾羲跋云:「此集為長塘鮑氏本,四庫取以著錄,續補遺一卷則撰提要時未之見也。」提要中僅提到鮑氏補詩十四首,續補遺之七首詩並未抄入集中。翻檢各藏書志題跋,著錄二卷本《雲林集》的還有: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著錄有查慎行藏本、朱彝尊藏本、勞季言校本;《藝風堂文續集》著錄繆荃孫校並跋的藝風堂抄本;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著錄紅藥山房藏本;丁仁《八千卷樓書目·集部》著錄一精抄本;《藏園群書經眼錄》著錄徐梧生藏本。《明別集版本志》著錄清雍正三年宋賓王抄本、清乾隆十四年塗登輯本。各本無太大差異,皆以元刻本為祖本。另《藏園訂補邵亭知見傳本書目》著錄:「清鈔本,九行十九字。前虞集序。鈐李鹿山、鄭傑藏印。清吳焯《繡谷亭薰習錄》亦著錄藏有《雲林集》二卷。此本為査慎行藏本,有其手校,及南書房史官印記,卷二後有查氏跋。吳壽暘《拜經樓藏書題跋記》卷五:「《雲林集》抄本,南陽迺賢易之編,虞集伯生序,詩二卷,文一卷。」《明別集版本志》著錄塗登輯《雲林集》十二卷,補遺一卷, 卷端題:「金溪危素太樸先生著 新城塗登於岸輯 乾隆十四年塗登序 補遺為序跋銘記。」塗登序云:「元人葛羅祿迺賢易之編。《雲林集》二卷有詩無文,其《說學齋稿》有文止二十餘篇,亦非完本。登郡建昌與公邑接壤……凡邑志、家乘與諸家集錄,以及浮屠老子之宮、殘碑斷碣,遇公文輒錄。會陳君將有《江西文統》之刻,因出篋中稿,汰其訛脫甚者十之一,編成計十有三卷,仍統曰《雲林集》。」由此可知,十二卷本《雲林集》是塗登將原《雲林集》中的詩和其手頭《說學齋稿》中的殘文,鉤沉地方志、家譜、其他文人集及佛道宮殿碑文中危素文章編纂而成。《說學齋稿》為危素文集,收其在元所作之文,關於文集命名,李存《說學齋銘》:「臨川危太樸遊京師,承旨多爾濟巴勒築室以客之。學士清江揭公匾之曰『說學齋』。」王禕《說學齋記》:「說學齋者,臨川危太樸先生讀書之室也……先生德行信於人,文章名於世,見於外者如此,則學而自得於說可知矣。」可知,其文集以其書齋命名,書齋當取《論語·學而》中「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之意。《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據《千頃堂書目》,其文集本五十卷,明代已散佚不存。此本乃嘉靖三十八年,歸有光從吳氏得素手稿傳抄。其文不分卷帙,但於紙尾記所作年歲,皆在元時所作。有光跋稱共一百三十六篇。此本乃止一百三十三篇。又王懋竑《白田雜著》有是集跋,稱賦三、贊二、銘二、頌三,記五十有一,序七十有六,共一百三十八首,以有光跋為傳寫之誤。然據懋竑所列,實止一百三十七首,數亦不符。殆舊無刊版,好事者遞相傳錄,故篇數參差不能畫一,實則一本也。明清抄本又有以《說學齋集》《危太樸集》《危太樸文集》名之。朱右在《危學士哀辭》中記載其在洪武三年在南京弘文館與危素相遇,「公取平日撰述文稿,□□□□而以十千小字識篇端,將類編行後。」歸有光跋稱:「《說學齋稿》一百三十三首,予前三十年從吳純甫借觀。今吳氏之書往往散失。予一日忽憶此書,亟問其家,幸而尚存,為之甚喜。蓋公所自書,前有『臨川危素太樸著』七字,而篇別不為聯卷,紙尾皆暗記所作年歲,獨以賦、頌、贊、記、序為次,以此知公自珍其文若此,蓋錄藏之以待編次者也。」可知,危素生前非常重視自己的著作,他出仕明朝之路非常坎坷,撰寫《元史》又無望,因此他更希望立言以不朽,據焦竑《國史經籍志》記錄:「危素《學士集》五十卷」,明末黃虞稷《千頃堂書目》云:「危素《說學齋集》五十卷,又《雲林詩集》一卷」。其手稿初始為五十卷,但其詩文集在明代已屬罕見,且散佚嚴重。吳焯《繡谷亭薰習錄》有《說學齋稿》一卷,其跋猜測了危素文集散佚的原因,頗有道理:「震川歸氏校訂本,凡錄文一百三十七首,以賦、頌、贊、記、序為次,而編不分卷,文不聯牘,每篇自署甲子而已。有光跋稱尚有其半而軼矣,餘以所及甲子考之,止於乙未之歲,乙未為元順帝至正十五年,是歲明太祖起兵,自和州渡江,更十有四年而元亡,此十餘年間,正當南北兵戈俶擾之際,素以史事自任,其間豈無憂時憫世之作,迨身歷承平,雖登禁從,而亡國之餘聲華銷爍,卒致觸諱,此稿之軼,非無故也。」其文散佚止於朱元璋起兵之歲,恐怕不僅是散失,而是人為銷毀,至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歸有光抄錄《說學齋稿》時已不得見全本。據說錢謙益編《列朝詩集》時,曾到黃虞稷的千頃齋借書,可是《列朝詩集》中僅收危素詩九首,可以推測黃氏並未收藏危素詩文集,否則《列朝詩集》應當選入更多。《說學齋稿》傳世明、清抄本有不分卷本、四卷本、二卷本、不分卷又二卷本、十三卷本等,根據各本序跋細溯其源流,可知大概:據歸有光跋,其三十年前曾從吳純甫家借觀,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憶及此書,尋來命童子錄而存之,抄文只存一百三十三篇。此次看到的抄本與其前三十年所見之本相比已經散佚一半,危素自書的標題也脫去,於是於嘉靖辛酉年(1561年)向家富藏書的弟子葉恭煥詢借危素文集,葉恭煥當時並未細察,匆匆回復,以致歸有光有生之年未能見到文集另一半。但葉恭煥在隆慶丁卯(1567年)後,偶然在樓間發現《說學齋稿》抄本,乃其先人葉盛抄存,題曰《危翰林文》。此手稿後又流入錢曾、勞權手中。王國維先生在《傳書堂藏善本書志》中記錄了此明抄本的情況:右明葉文莊菉竹堂抄本,凡碑十六篇,墓銘三十三篇,傳狀十六篇,雜文二十五篇。除卷末《靜修書院記》系後補入外,其八十九篇均在傳世《說學齋稿》四卷之外。前後無書題,惟中間有題「說學齋稿」三處,其下不記卷數,而記「至正七年」、「至正十一年」、「至正十四年」等字,蓋從稿本抄出也。文莊所題「危翰林文」四字蓋在面葉,今已不存。書中有識語,不著名氏,乃勞季言手筆。邵位西謂勞巽卿「得葉文莊親筆抄校本《說學齋稿》,乃外集遺文」者,即此本也。按《千頃堂書目》載危氏「《說學齋集》五十卷」,蓋系未編定之本。傳世本出於歸熙甫,但有賦、贊、銘、頌、序、記諸類,此本則但有碑誌、傳狀諸類,皆全集之一部,正未可分為孰內孰外也。有「右僉都御史印」、「下學齋讀書記」、「平江黃氏圖書」、「揚庭」諸印。此本《續修四庫全書》有著錄,《續修四庫全書提要》:「此帙所收雖戔戔不足百數,然皆煌煌巨製,頗有資於蒙古史事之研究,其重要蓋在四庫著錄本上矣。由上可知,傳世《說學齋稿》可分為兩大系統:一為歸有光抄本,存一百三十七篇,多為賦贊序銘類;另一為明成化年間葉盛籙竹堂抄本,多為碑誌之文,存八十九篇。兩系統抄本皆屬全集的不同片段,合看可知全集大概,兩抄本皆不分卷,後來衍生出四卷本、十卷本十三卷本,各本只是析卷不同,內容差別不大。查慎行跋亦云:「《焦氏經籍志》,《危太樸集》五十卷,今不可得矣。世所傳之鈔本凡二:其一曰《太樸文集》,皆賦頌記序,有目錄而不分卷,其一曰《說學齋稿》,碑版之文居多而不編目,即開林顧氏跋所云歸太僕亦未見者。」世之傳本多為歸抄本系統,《四庫全書》抄存的為鮑士恭家藏本,也屬歸抄本,可見四庫館臣們在選擇版本時並未盡力尋找全本。葉抄本今藏臺北中央圖書館。《藏園群書經眼錄》著錄一明寫本:「十四行二十六字。前有隆慶辛未括蒼山人葉恭煥跋。有勞季言格校字。又見《丹鉛精舍書目》載:「《危太樸集》不分卷,(明)危素撰。明籙竹堂抄本,葉恭煥跋。勞格校。」 《藏園群書經眼錄》著錄一寫本:「十行二十六字。末有歸有光跋。文凡一百三十三首。(徐季孺藏書,己巳閱。)」應屬歸抄本系統。 一冊,每半頁十行,每行二十六字,黑格,細黑口,左右雙邊。此本屬歸抄本系統,文末有歸有光跋。 兩冊,每半頁十一行,每行二十六字,藍格白口,左右雙邊,版心有「東武劉氏味經書屋校鈔書籍」字樣。第一冊為歸抄本系統,第二冊最末文為《靜修書院記》,屬葉抄本系統。
兩冊,每半頁八行,每行十六字,無格,有目錄。前有翁同書跋:「此《說學齋稿》乃危太樸自書,震川先生錄諸吳純甫氏,然已軼其半,僅有賦、頌、贊、記、序一百三十五首,其餘碑、志、書、傳之屬無有也。憶道光丁未在都才見明人舊鈔全帙,名流題識甚多,末有金星軺跋,予直十千不售,翌日訪之則為它人所得矣。今見此震川所錄殘本於廣陵,卷端有印文曰「某十彝尊錫鬯」,知為曝書亭藏書,亟鈔而收之行篋,案中秘所儲亦即此本。蓋雖不獲窺全豹,究出於太樸所自定,較勝其後人所編十四卷本耳,而京師所見金星軺本益往來,餘悵矣!鹹豐七年立秋日常熟翁同書跋。」知此本屬歸抄本系統,且曾為曝書亭藏書。 羅振玉在《雪堂類稿·戊·長物簿錄》中記錄了其所收藏的《說學齋稿》抄本:「此書從江都秦氏石研齋鈔本迻寫,不分卷。案《孝慈堂書目》著錄一卷,乃九歸熙甫藏本影寫,不知與此本異同何如。《四庫書目》則作四卷,亦云乃歸有光就其手稿傳鈔,皆元代所作,凡百三十二篇,則加此本一倍矣。卷中訛字極多,恨不得《四庫》本一比勘之。又危素碑版文,見於金石著錄者不少,異日當可寫附卷後。」可知,此本出自石研齋抄本,屬歸抄本系統,且為殘本。此本為清抄本,此本舊封面原題目《危太僕集》,二冊一函,十四行二十六字,無格。羅振常手跋:「書例以足本為貴,時或不然,因不足之本為當時所刊;原文足者,或經改定故也。《危學士說學齋稿》,四庫依知不足齋抄本著錄,只四卷。刻本十四卷,但載存目。謂是後人所編,不足據。自來藏書家如吳兔床、路小洲、勞季言均藏抄本,見之著錄。勞氏所藏乃葉氏文莊寫校本集外遺文一冊,彌極珍重,今不知存否矣。此本為蔣香生舊藏。蔣氏書均為翁君□若所得,抄本至多,而以此本為最精。觀其關乎元代國家,字皆定格,而行密,書口狹且字畫有不完者(此當是原刻之蠹處),疑是影寫元刊本,但無總目、無卷數,由賦訖序,共得文二十九首,不知為原集抑或集外文,惜行篋無《說學齋稿》,不得一校也。甲寅仲秋抱殘觀並志。」知此本為蔣鳳藻舊藏,跋曰其二十九篇文由賦訖序,而歸抄本即以賦、頌、贊、記、序為次,或許為歸抄本系統。此本今藏山東大學圖書館。兩冊,每半頁十行,每行二十字,黑格白口,四周雙邊,版心題「槜李曹氏倦圃藏書」,為清初曹溶家寫本。此本屬歸抄本系統,選本,收文52篇,從《三節堂賦》至《釋洙翠屏文集序》止,第五頁、第七頁後均有「至元長慶寺碑銘有序、鄔子柴巡檢方君去思碑、富州蠲金紀事、樂平州慈湖書院贍學田記字句異同太多、祭揭侍講文」字樣,或為發現佚文待補。鈐有「石研齋藏書印」、「衎齋」、「恩復」、「秦伯符父」諸印,知其曾為江都秦氏收藏。
據翁同書抄本跋可知,金檀亦有抄本。考《文瑞樓藏書目錄》載:「危素《悅學齋稿》鈔 金溪人 元翰林學士洪武初 官宏文學士 謫佃和州。」據《嘉興刻書史》載:「《說學齋稿》附《續集》不分卷,明危素撰,金檀抄本。」知此本不分卷。
鮑廷博跋金檀抄本
《繡谷亭薰習錄》著錄《說學齋稿》一卷,跋云:「明翰林侍講學士金溪危素太樸著,震川歸氏校定本,凡錄文一百三十七首,以賦頌讚記序為次而編,不分卷,文不聯牘,每篇自署甲子而已。……志傳所稱集五十卷者,大抵未有成書。素行文精整古淡,後來宋濂、王禕諸家未始不馳驟康莊,然終不脫此公規矩。讀斯集者,可得氣運先後之道焉。續收詩文並志傳,別為補遺附錄,庶不失歸氏本之舊,餘於是編凡三校雲。」可知此本屬歸抄本系統,在此基礎上又別有補遺詩文。每半頁14行,每行26字,無格。上冊屬歸抄本系統,書末有歸有光跋,下冊最末文為《靜修書院記》,屬葉抄本系統。鈐有「方赤校正印」印,知其曾為清代李璋煜收藏。李璋煜,字方赤,又字禮南,號月汀,山東諸城人,出生於三代進士出身之科舉世家,每讀一書必親自校正。四冊,每半頁十行,每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雙邊。前有歸有光跋,下有「門人王執禮錄 崇禎十年二月予從友人王黍仲借抄凡百四十有八葉」字樣。彭元瑞校且跋:「辛楣宮詹寄予《說學齋集》,雲是歸熙甫手鈔本,惓惓以表章為言。予以校舊所藏本,多其半。太樸存詩二卷曰《雲林集》,竹垞有跋且辨太樸以洪武三年卒於京師,無守餘闕廟事,乃其子於幰為安慶教授,因以傅會也。當以《雲林集》與此帙並鈔,存太樸之全。乾隆癸卯處暑往金陵羅試舟中校且記芸楣 雲林乃金溪山名,太樸少時讀書之所,故以名雲詩集,此集中有《雲林圖記》。」文前又記:「嘉慶丙辰九月重校,其中多用古字,未能畫一,其闕字兩本同,蓋皆傳抄震川本,不敢臆補,又記。」可知,彭元瑞以錢大昕藏本校自藏本,云:「多其半。」錢大昕藏本為歸有光手抄本,多之一半當為葉抄本所收文章,劉承幹《危太樸文續集》跋可為佐證,跋曰:「一日,書友持知聖道齋舊鈔《說學齋稿》二冊,皆碑銘、志銘、行狀、傳書、表書,後跋:『祭文雜說八十八篇。』是前稿所佚者,用前編之例次之,又可得十卷。」劉承幹看到的應該是知聖道齋抄本的一部分,國圖藏本為四冊,劉氏只看到兩冊,此兩冊八十八篇當屬葉抄本系統,彭氏得到了兩個系統的抄本,並將其合而為一,並有志於將《雲林集》與此本並抄,存危素詩文之全。且彭氏自藏本為從友人王黍仲之明抄本抄得,又以歸有光手抄本校勘,因此,此本價值很高。此本題名《危太樸集》,吳允嘉校,清丁丙跋曰:「嘉靖間歸氏有光得其手稿,皆元時所作者,遂傳錄於世。此本賦三、贊一、銘二、頌三、記五十有二、序七十有九,共一百四十篇,較之王白田雜著所記數,增三篇,又多《哀詞》一詩二十首,前有宋濂所撰墓碑銘,有州來氏藏書記、允嘉印、石倉校、海昌吳葵裡收藏諸印。」知屬歸抄本系統。此本後為拜經堂收藏。吳允嘉(1655-?)字志上,又字州來,號石倉,錢塘人。喜好藏書,有藏書室名「石甑山房」。《中國古籍版刻辭典》著錄。施淑蘭,女,錢塘人。「抄本有明危素《說學齋稿》4卷,又《雲林集》不分卷。」此十卷本與《雲林集》二卷合抄,無格,半頁十二行,每行二十六字,繆荃孫校並跋,內有多處紅筆校字,鈐「海昌陳琰」印。收文一百三十六篇,屬歸抄本系統,今藏上海圖書館。跋云:「《說學齋稿》十卷傳抄新陽趙氏藏本,首有葉恭煥識語,原出歸有光抄本。明《千頃堂書目》云:『文集五十卷。』明代已散佚不存,此本乃嘉靖三十八年歸有光從吳氏得手稿傳抄,其文不分卷帙,但於紙尾紀所作年歲,皆在元時所作。有光跋稱共一百三十六篇,與此本符。又王懋竑《白田雜著》有是集跋,稱賦三、贊二、銘二、頌三、記五十有一、序七十有六,現存記四十九、序七十八,共一百三十八首,以有光跋為傳寫之誤,然據懋竑所列實止一百三十七首,數亦不符。殆舊有刊版,好事者遞相傳錄,故篇數參差不能畫一。」臺北中央圖書館有藏本,屬葉抄本系統。書不得見,臺北中央圖書館網站上標註了此本信息:四冊,每半頁十行,每行十九字,左右雙欄,版心線黑口。有「國立中央圖書館收藏」朱文長方印、「菦圃收藏」朱文長方印、「貝墉曾讀」朱文長方印、「平江貝氏文苑」朱文長方印、「竹泉珍秘圖籍」白文方印、「謏聞齋」白文方印、「千墨弇藏」朱文方印、「知不足齋鈔傳秘冊」朱白文方印。知此本曾為張乃熊收藏,張乃熊(約1890-1960)吳興人,繼承了其父「適園主人」張鈞衡的藏書並加以補充,有很多宋元善本。1941年,戰亂之際,將藏書之大半賣與中央圖書館,《說學齋稿》當在此列。其他的收藏者還有貝墉(1780-1846),字既勤,號簡香,又號定甫,江蘇蘇州人。好收古書、金石、字畫等,家有「千墨庵」藏書室。顧錫麒,生卒不詳,字竹泉,一字敦淳,別號謏聞齋主人,江蘇太倉人,清代藏書家。知不足齋也曾收藏過此本。寧波天一閣也藏有十三卷本。
綜上,《說學齋稿》存世抄本雖多,但版本情況並不複雜,均不出兩大系統,只是析卷不同,下以版本源流圖作簡要概括:
(本文原載於《關東學刊》2017年第7期,為便於閱讀,刪去其中注釋。感謝作者授權發布。)
作者介紹:
王若明(1979-),吉林敦化人,內蒙古民族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北京師範大學文學博士,從事元明清文學文獻學的研究。
「觀點」欄目主編:黃二寧
本期美編:江 雪 審核:郭媚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