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輸在考場上我不怪誰，那是自己不努力，但千辛萬苦考試剛進面試就這樣被刷了，誰都會傷心難過。」7月6日晚，說起雲南省公務員招考筆試，大學生村官田飛情緒激動。他說，在給朋友打電話時，「10多年來第一次哭了」。
今年3月，雲南省開展了全省統一公務員錄用考試工作，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年增加了「網上確認」程序。據《雲南省2011年考試錄用公務員公告》第11條規定：「擬參加面試的人員進行網上確認。未按時登錄報名網站進行確認的人員，視為自動放棄面試。」
然而，儘管如此，仍有眾多考生忽略了此條規定，在通過筆試後沒有進行網上確認。據云南省公務員局網站更新的數據顯示，6月29日、30日兩天，未進行確認的人數為2285人，其中2137人未登錄網站。7月1日和2日，首次增補人員的網上確認工作開始進行，1407名成績相對靠後的考生因此獲得面試資格。然而，在這個新增的群體裡，仍有1104名考生沒有進行網上確認，其中未登錄確認的人數為1101人。7月4日，實行第二次增補及確認，931人被增補，但840人未進行確認。如果以此推算，截至7月4日，約有4229名順利通過筆試的考生因為沒有進行網上確認而與資格覆審、面試無緣，其中包括一些自動放棄者。
「白考了個第一名」
如果不是聽朋友說起，朱婷還在興奮地準備即將進行的公務員招考面試，7月1日早上還在看面試寶典。在雲南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一個山村當特崗教師的她，特地花費幾百元買了面試的服裝。如今，這些行頭和複習資料都被放置一旁，朋友的一個長途電話讓她如同「從雲間跌落」。
為此，朱婷和其他考生相約打電話給州人事局、州政府等，得到的回覆是「惋惜但管不了」。「儘量控制情緒」的她，又給雲南省委組織部等多個部門打了電話，對方都說「很抱歉」。她每天都在打電話，「想要個說法」，但這幾天省公務員局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朱婷估計，截至7月5日下午，還有很多考生不知道自己「被取消」面試資格，他們或許在參加公考面試培訓，或許還在偏遠山村裡等通知。
失意的考生們為此特意建立了QQ群，群的名稱叫做「公務員面試」或「被自動放棄」，群裡的名字幾乎都是「被放棄」、「失意人」等。很快，「彩雲之南的公務員你傷不起」、「雲南公務員考試2137人未登錄確認系統無緣面試」等帖子被發到天涯、百度貼吧、雲南網絡論壇金碧坊等。「不滿」、「痛苦」的情緒在坊間瀰漫，「我們努力地學習，奮發地看書，換來的卻是淘汰」，「白考了個第一名」。
一名考生在帖子裡寫道：「我是一個剛剛結束完公務員考試的學生，因為考了第一名，所以我嚮往未來。然而，對未來的憧憬還沒有規劃完時，我的夢就被一個制度給結束了。我頓感晴天霹靂，種種不幸的詞語在這個時候都不夠用來形容我的感受。我拼命上網找電話，打給那些能管事的人，那些我自認為能幫助我的人。州人事局、州政府，無一例外地給我相同的答案『我們管不了』。我鬱悶了，心慌了，上網百度了一下，才發現原來不僅是我一個人出現了問題。」
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大學生村官田飛，已是第二次參加省公務員考試，今年好不容易筆試勝出，有資格進入面試環節，卻猛然得知自己錯過了資格覆審網上確認，這意味著失去了寶貴的面試機會。「大學生村官的合同4月份就已到期，可以考公務員崗位了，結果由於山路遙遠、信息不發達而耽誤前程，這是不是太殘忍了？」田飛說，公考限制越來越多，再往後年齡大了，就無法報考，誰敢保證自己明年能進面試呢？
然而，令考生們不解的是，當眾多考生向各有關部門反映情況時，卻未引起足夠重視。在6月30日網上確認結束後，相關部門也沒有對第一次和後面的替補工作中出現的4000多人沒有進行網上確認這一情況進行分析，及時作出反饋。「我們因此被無聲地否定掉了。」考生成鳴說。
「我們感到同情與惋惜」
7月6日，記者就此事多次與雲南省人事廳和雲南省公務員局相關處室聯繫，但都被婉拒，不接受採訪。幾經周折，最終只獲得一份發布在雲南省公務員局官網上的《雲南省公務員考試資格覆審確認有關事項說明》。
該《說明》表示：「網上確認環節是今年參照國家公務員考試規則新增的，按照招考公告，未在規定時間內進行確認的則視為放棄面試。」「按照考試程序，6月29日至6月30日期間共有1.5萬多人參與了網上確認，佔應確認人員的絕大多數。從往年情況看，未登錄確認的人員中有很多是主動放棄面試的，其餘考生只佔其中一小部分。」
對於為何今年要實施網上確認，《說明》解釋說，「鑑於以往有較多人員個人不告知有關部門，在資格覆審當天不到現場進行資格覆審，自行放棄面試，有關部門不能及時遞補後續人員，導致很多崗位無法開展面試，浪費了很多崗位。為了提供更多就業機會，最大限度招錄國家所需人才，按照招考公告，今年開展網上面試確認工作」。
《說明》指出，網上確認雖然是一項新的舉措，但公務員考試是一項不斷完善的考試，從中央到地方的公務員考試，每年都可能有一些新的變化，這些變化都反映到招考公告中，以招考公告作當年公務員考試的規範標準，是考試機構和考生必須共同遵守的統一規範，這也是全國所有省區的通行做法。
針對網上確認這一新舉措，公務員主管部門除了在《招考公告》及《報考指南》中多次明確和解釋網上確認工作外，還在《報考指南》最後用附表形式將有關信息查詢及公示的項目、時間單獨進行了標註。筆試成績公布後，6月10日發布的《關於開展2011年雲南省公務員錄用考試崗位調劑及有關事項的通知》中曾再次告知考生，「被確定為進入資格覆審的報考人員必須於2011年6月29日8:00至6月30日24:00登錄報名網站，對是否參加資格覆審及後續過程進行確認並列印確認表」，並用醒目字體標註。
《說明》強調，《招考公告》中已明確規定，所有通知公告一般都在網絡發布，「若因報考人員不及時上網而造成的後果，由報考人員本人自行承擔。」招考公告所附的指南也有相應表述：「為保證考生信息的安全，2011年雲南省公務員錄用考試報名時，不再需要報考人員填寫聯繫電話。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對報考人員的通知是以網絡公告的方式通知，請報考人員按照公告裡通知的時間上網查詢。」為此，《說明》指出，網上確認屬於公告已經公示的內容，確認時間也在公告裡明示，不屬於特殊的需要單獨通知考生的情況。
同時，《說明》還特別指出，在3月21日開始網絡報名時，考生在進入「正式報名表」前，均須閱讀電子版《招考公告》以及《誠信承諾書》，誠信承諾書第一句即為「我已仔細閱讀雲南省公務員招錄公告及招考計劃，清楚並理解其內容」，在承諾書的最下方必須點擊「我已閱讀並完全理解」，方能進入正式報名表填寫界面，也就是說，只要是報了名的人員，就知道了公告的內容，也籤署了一份誠信合同。
《說明》對「忘記確認而錯失面試的考生，我們感到同情與惋惜」，但「公務員考試工作每個環節和步驟都有明確的時間規定，一環扣一環，如不能保證按時進行，整個工作將陷入停滯或混亂，無法如期完成。所以遵守時間規定，對於政府部門和考生個人來說就非常重要。此外，基於公平原則，應保證按期參與確認的人員和增補人員的正常權益。他們按照公告規定的時間參與了確認，理應受到按期確認的相應權益保護。如違反公告延長確認時間，對絕大多數按期確認的人員，尤其是增補人員，是不公平的」。「根據《招考公告》嚴格執行其中的相關規定，是公務員考試正常運作的基本要求，是讓公務員考試這一社會高度關注的考試繼續生存的根本保障」。
「網絡公告」和「網上確認」是爭議焦點
在宣洩不滿情緒的同時，不少考生也理智分析了此次考試的失誤。
有考生認為：大部分考生都是連年徵戰，年復一年地考試，根據以往經驗，資格覆審之前，招考單位會電話通知考生資格覆審事宜，而忽略了今年所有通知都是以網絡公告的方式告知。此外，6月10日雲南省公務員局網站標題為「關於開展2011年雲南省公務員錄用考試崗位調劑及有關事項的通知」中，給廣大考生帶來誤解，誤以為是說崗位調劑的事情，而非網上確認，很多考生雖然看到這個通知，但因個人理解問題錯失機會。
此外，「網絡公告的方式」也引起了眾多爭議。雲南是一個邊疆貧困地區，山區、半山區佔全省面積95%以上，很多考生如一些大學生村官或特崗老師，都是工作在偏遠山區的。很多地方沒電腦，甚至不通電，來一次鄉鎮都要走半天的路，上網極不方便。新規沒有考慮到這些考生的實際困難，甚至還有公務員在電話中回答考生：「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上不了網是你自己的事。」
考生們認為，僅兩天進行網上確認，顯得短暫倉促，部分考生可能因為即使知道此事，也因網絡問題、網站的穩定性、網頁的合理性等原因，未能及時進行網上確認。況且有網上消息顯示，這期間系統出現故障，耽誤了時間，事後卻沒有因此延長網上確認時間。對於長期工作在基層一線的考生，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優越的辦公環境。
一位多年從事公務員考試培訓的專家認為，中央和地方公務員考試每年都有新變化，但由於雲南電腦普及率、信息化程度與發達省份差別較大，雲南在出臺公考規定方面不宜操之過急，網絡公布還是應該與電話、簡訊方式相結合。
此外，考生們對發布在網上的《說明》也表示不滿，認為該《說明》「在規避自己的工作失誤」，「措辭不嚴謹、有歧義」，錯失機會的考生們並不認為4000多名考生「只是一小部分」——即使除去「主動放棄面試的」。
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崗位筆試排名第一的考生羅明說：「雖然大多數人還是順利進入了資格覆審和面試，但4000多名『被放棄』的考生是不是證明新制度有不完善的地方，相關部門是不是有工作不到位的地方？」
羅明等考生認為，招考新規出臺，有關部門應做好宣傳工作，無論是《招考公告》還是《報考指南》，都沒有特別指出「網上確認」是今年的新規，即使是一些負責公務員考試的地州、縣級部門、招考單位，也對新規不了解。
此外，考生們認為，該系統設計上存在問題。6月29日當天，考生登錄系統後可以直接列印，但考生們沒注意的是，列印前必須先點擊「是」，否則系統默認為「否」，即不參加面試。很多人沒仔細看就直接點擊「列印」，結果被系統默認為「否」，直到確認結束後才發現問題。考生們認為，人性化的設計應該是，在登錄後首先彈出對話框，詢問是否參加面試，點「是」或「否」，選擇後才能列印。「只要這樣一個改良，就不會出現那麼多考生悲劇了。」考生羅俊峰說。
相比QQ群裡的議論紛紛，羅俊峰和大多數考生更關注此事怎麼解決。他們認為自己有錯，但「錯的無法心服口服」，「希望大家都能反省，讓制度變得更加完善。」(文中考生均為化名)黃濤 本報記者 張文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