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想像這樣一個場景:
你懷孕三個月,即將成為母親,正站在美如仙境的泰國帕登山上,充滿期待眺望遠方。
這裡素以日出聞名,每日從這裡升起的太陽,將射出泰國的第一道曙光。
但很遺憾,今天多雲,等不來日出,身邊本就稀稀拉拉的遊客一個個離去,你也準備回程。
可深愛的丈夫攔住你,讓你跟他一起去斷崖邊看壁畫。
你半信半疑地走了過去,沒有看到任何壁畫,於是你轉身離開,丈夫突然從身後快步走上來,
熱情地環抱住你,雙手放在孕肚上,親吻你的右臉頰。
正當你沉浸在甜蜜之中,他的手卻在這時,悄悄移到你的肩膀,同時在你耳邊惡狠狠說道:
你去死吧!
緊接著把你往懸崖邊一推。
直到身體騰空,被強烈的失重感包裹住時,你才意識到,最親近的枕邊人,已然亮出獠牙,凶相畢露,誓要置你於死地。
墜崖瞬間,求生本能讓你大喊出聲,空蕩的山谷迴蕩著你的那句:
不要啊!
可你已經沒有任何機會,等待你的,是高達34米的深淵。
以上噩夢般的場景,正是「6·9孕婦泰國墜崖案」當事人王嬙(化名)的親身經歷。
幸得上天眷顧,王嬙墜崖後,奇蹟生還,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她甦醒後面對丈夫俞東時的恐懼反應引起泰國警方懷疑:這不是一起簡單的失足墜崖案,而有可能是殺妻案。
消息傳回國內,反轉奇情引發轟動。
隨後王嬙的表現令人迷惑——她反口說是自己頭暈掉下去的,並對俞東百般依賴,言聽計從。
猜測四起,有人說她已經被丈夫PUA無法自拔,有人懷疑事情將迎來第二次反轉,女方在撒謊,自己失足墜崖,想利用此事陷害丈夫。
隨著案情進一步披露,王嬙的迷惑行為終於得到解釋——那是她面對俞東威脅的自保行為。
時隔559天,康復後的王嬙面對鏡頭,清楚講述了她在病房如何應對丈夫的二次謀殺,過程驚心動魄,險象環生,好在泰國警方與醫護人員靠譜,她才得以逃過一劫。
王嬙的不幸和機智再次打動了圍觀此事的群眾,可是,當我們重新回顧整個事件,卻發現王嬙的經歷與公眾印象完全相反。
與其說王嬙不幸,不如說她極為幸運,否則也無法再次面對鏡頭,講述自己。
與其說王嬙機智,不如說她太過糊塗,否則也不會一片痴心錯付,引狼入室。
當王嬙說出「我心中的絕望和悲涼,不是哭能夠解決」時,她還沒意識到,是自己「熱愛原諒」的聖母心態,一次又一次地浪費上天賜予的好運氣。
02
認識俞東時,王嬙剛好30歲,在泰國做外貿。
從打工到創業,王嬙都可以算是一個當代優秀女性的模板:獨立,堅強,敢於挑戰,吃苦耐勞,腳踏實地。
學工商管理後做保險,嫌工作枯燥就跑去旅遊公司,從助理做起,兩年內迅速成長,被外派到泰國發展業務,孤身在外,身兼多職,每天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
這段經歷磨練了她,也為她累積了人脈、經驗和閱歷,為她的創業打下基礎。
她又從個體戶代購做起,一步步在異國他鄉建立起自己的關係網,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見客戶、跑工廠、跑渠道,在短短兩年間又註冊了自己的公司,並在曼谷華人圈小有名氣。
左看右看,王嬙都不像那種輕易能被騙子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女性,心智更非剛踏入社會的小女生可比。
可當她遇見俞東時,還是淪陷了。
而且,是毫無理智可言的淪陷。
王嬙說,一開始,是因為孤獨。
然而孤獨只能解釋她為何接受俞東,卻無法解釋在意識到俞東不對勁之後,她為什麼還一步步走入他的圈套中。
王嬙在和俞東屬於閃婚,那時他倆認識還不到兩個月。
她說,這是她這輩子唯一做的一件冒險的事,因為她覺得自己遇到了對的人。
事實證明,跟俞東結婚這件事,的的確確是「冒險」的。
因為在相識一個月左右,俞東就說漏嘴:自己曾很長一段時間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沒有太陽曬。
王嬙試探性地詢問他是否坐過牢,他沒有正面回答,後來才「坦白」自己年輕時幫朋友拖東西,沒想到是贓物,被連累成了搶竊犯,坐了8年牢。
並且他之前有過一段婚姻和一個孩子,那是他出獄後,媽媽為抱孫子,謊稱自己得了絕症,逼迫他跟別人結婚……
面對俞東的「自曝」,王嬙雖然震驚,卻未曾想過進一步去求證,輕易地相信他的說辭且選擇原諒他的隱瞞,一味沉浸在所謂的「愛與甜蜜」裡。
俞東在兩人剛確立關係時就開始密集求婚,用各種煽動性說法洗腦王嬙,甚至鼓勵她不告知父母偷戶口本跟他結婚。
在這種猛烈攻勢下,王嬙與俞東走進婚姻,她一邊祈禱民政局別開門,一邊承認「自己的智商已經為0」。
她覺得俞東坐過牢、結過婚、沒有錢都沒關係,只要能給她一個家,她就能夠讓他變好。
這種無底線的原諒和誤以為自己可以拯救他人的聖母心態,為王嬙的悲慘遭遇埋下伏筆。
婚後,王嬙對俞東的寬容,更到了離譜的程度。
結婚不久後,俞東開始提及「自己有一些債務」。王嬙以為數目不大,每月給俞東兩萬元,到後來俞東越要越多,她才了解到這部分外債高達兩百多萬。
王嬙開始拒絕借錢給俞東,他就以她的名義跟鄰居借,還在她支付寶、微信、公司帳上偷錢。
這時俞東的真實面目也開始顯現,他債臺高築,卻絲毫不願意掙錢,每天睡到日曬三竿,起床就打遊戲,不然就是打牌。
俞東的解釋更讓王嬙三觀盡碎,他說自己坐了八年牢,出來更要享受人生。
而且他家都是母親養父親,一方給另一方無限的供給,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此時,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應該發現,這個男人已經摘掉面具,與婚前判若兩人,王嬙所迷戀的優點,統統不復存在。
可這時的王嬙選擇的竟然是幫丈夫還掉一半債務,因為「她愛他」。
一心認定妻子應該替他償還所有債務的俞東非但沒有感恩,反生怨恨,認為這個女人沒有用處,起了異心。
而另一邊的王嬙卻仍不死心,俞東好幾次跟她提離婚,不甘心就此結束的人,反而是她。
一方面,她覺得自己付出那麼多時間、精力、金錢,如果離婚,一切都會化為烏有。她像一個賭徒,渴望翻盤。
另一方面,她執著要強的性格妨礙了她。她認為父母朋友都不看好這段婚姻,她越要把它經營好,向他們證明自己是對的。
她太重視婚姻,一直覺得「一旦結婚就要白頭到老」、「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離婚」,認為用離婚來解決問題是不可取的極端方式。
思想上的枷鎖,緊緊將她綁住,最終勒住了她的人生。
更關鍵的,是王嬙在這個問題上,再一次犯了聖母病:
王嬙覺得,俞東只是「沒有長大」,總有一天會變好,自己可以通過不斷的溝通去改變他。
不願跟俞東離婚的王嬙,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並堵死了逃生的出口。
03
王嬙在醫院甦醒的第一時間,就是用盡畢生力氣朝俞東怒吼: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自己全心全意為之付出的丈夫為了錢,不惜殺死自己和孩子,王嬙的憤怒和絕望可想而知。
為了這個男人,王嬙失去兩年寶貴時光和大量金錢,與父母決裂,與朋友絕交,腹中胎兒不保,自己差點客死異鄉,渾身上下17處骨折,落下殘疾,如今只剩半條命。
可也只有當自己付出了這麼慘痛的代價後,王嬙才徹底醒悟,那個一心想要挽救人渣的自己,到底有多糊塗。
如果說,出軌是「全天下男人最容易犯的錯誤」,那「充聖母」恐怕就是全天下女人最容易犯的糊塗。
在王嬙做錯選擇的每個節點,我們都能看見「犯聖母病」的痕跡。
在得知丈夫坐過牢還離過婚病有孩子的前提下,她仍然因為「這個男人懂我」而感動不已,視他為「男神」,與他走入婚姻。
這是典型的暈輪效應,因為一個優點而完全忽視了這個男人其它的問題。在王嬙與俞東交往的過程中,這個優點被王嬙無限放大,不斷強化,最終使她變得盲目。
婚後丈夫不工作,她每月給他兩萬元,在知道丈夫行騙以及胃口越來越大後,還依然幫他承擔一半債務且堅持不肯離婚,一廂情願地相信人可以被感化跟改造,想要通過聊天打動他、改變他。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丈夫,用討好丈夫的方式來維持婚姻,不斷妥協,一步步走到絕境。
當婚姻警戒信號響起,她卻因為捨不得沉沒成本而咬牙堅持,她在婚姻中所花費的時間、精力、金錢讓她產生自我感動的錯覺,更加放不開,辨不清現狀,看不清未來,一錯再錯。
在幾樁廣為人知的殺妻案中,我們都不難發現,沒能逃脫厄運的女方不約而同地擁有聖母心態。
泰國普吉島殺妻騙保案,受害者張潔發現自己的丈夫張軼凡性格暴躁,發起脾氣來能砸碎汽車擋風玻璃,還有家暴行為。
可當朋友勸她多想想,她卻表示要「改變自己,讓自己多愛張軼凡一點」。
上海殺妻藏屍案中,男方當寄生蟲,虛榮鋪張,多次出軌。女方一再原諒,不斷妥協,為其省吃儉用,不停退讓,最後慘遭殺害。
最有名的,是天才詩人顧城殺妻一案。
1979年,顧城與謝燁在火車上一見鍾情,熱切相愛4年後成婚。
天才光環外的顧城是一個巨嬰,沒有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連衣服扣子都扣不好。寫詩之外,完全依賴謝燁。
他控制欲強,為了讓謝燁全心照顧自己,他逼迫謝燁放棄自己的工作,甚至連她的穿著都管,謝燁想穿泳衣出門遊泳都不行。
情緒不穩定,謝燁母親因顧城侵犯謝燁自由非常生氣,去找顧城理論,結果被他用一碗熱湯麵淋頭。
極其自私,婚後五年,顧城愛上另一個女人,自私地要求謝燁接受「三個人的生活」。
即便到了如此地步,謝燁仍然選擇「大度接納」。
在顧城因謝燁結識其他男性而大發雷霆,對謝燁動手時,警方要將顧城送進精神病院,卻被謝燁攔了下來。
在顧城與謝燁再一次爆發衝突後,顧城舉起了手中的斧頭……
這個懦弱瘋狂的男人在犯下罪行後自縊,而聖母人格的謝燁再也沒有機會向王嬙一樣反思自己在婚姻中的盲目與過失。
在親密關係中充聖母,真的難有好下場。
王嬙畢竟是幸運的,她還有機會在鏡頭中,微笑講述自己在醫院面對丈夫的二次死亡威脅,如何與惡魔周旋,最終轉危為安。
王嬙自言,經過這件事,她沒有變得陰暗、孤僻,反而變得更加強大。她希望在自己康復以後,能夠推動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不可否認,王嬙的樂觀堅強與善良令人動容。但是,她對自己遭遇的看法,仍然令人擔憂。
她說,在上一次的婚姻中,我只是運氣不好,沒有碰見愛情,順其自然是最好的答案。
然而一段親密關係出現裂痕,不可能只有一方出錯,也無法僅用一句「運氣不好」來概括所有問題。
希望王嬙以及那些在親密關係中企圖用愛去感化對方的姑娘們都能明白,如果你們一再受傷,真的不僅僅是因為運氣不好。
只有懂這個理,這事才能跨過去,願好姑娘都有好未來。
文:家庭雜誌新媒體記者 張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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