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畢業論文也要抽檢了。
1月7日，教育部印發《本科畢業論文（設計）抽檢辦法（試行）》（以下簡稱《辦法》），要求自2021年1月1日起，啟動本科畢業論文（設計）（以下簡稱本科畢業論文）抽檢試點工作，要求抽檢每年進行一次，抽檢對象為上一學年度授予學士學位的論文，抽檢比例原則上應不低於2%。
此前，多起畢業論文代寫、抄襲、造假等學術不端事件引發公眾關注，此時正值大四學生畢業論文開題高峰，《辦法》出臺將給畢業生論文寫作帶來哪些影響，又將如何推動高校加強培養過程管理、把好畢業出口質量？
抽檢重點是「合格性」考察
在指導本科畢業生論文寫作過程中，天津外國語大學國際商學院教授李名梁發現，學生的論文寫作水平有待提高，錯別字、語義不通順以及邏輯混亂俯拾皆是。這也是多年來本科畢業論文寫作普遍存在的短板，往往讓指導教師在論文修改中苦不堪言。
「畢業生為了追求低查重率，反覆修改語言表達和段落順序，造成論文欠缺邏輯性，經常出現『面目可憎』的現象。另外，還有畢業生在寫作過程中主觀編寫調查數據、杜撰應用文獻等，這些隱性問題難以明確界定為學術不端的範疇，給論文寫作造假帶來可乘之機。」李名梁說。
對此，《辦法》強調，本科畢業論文抽檢重點將對選題意義、寫作安排、邏輯構建、專業能力以及學術規範等進行「合格性」考察。教育部相關負責人特別強調，博士碩士學位論文抽檢重點考察研究生創新性和科研能力，本科畢業論文抽檢則重點考察本科生基本學術規範和基本學術素養。
如今，查重率已無法作為單一標準來劃定本科畢業論文的合格與否，《辦法》要求，省級教育行政部門利用抽檢信息平臺對抽檢論文進行學術不端行為檢測，結果供專家評審參考，同時還要採取隨機匹配方式組織同行專家對抽檢論文進行評議，提出評議意見。
此外，本科畢業論文抽檢還將分為初評和複評兩個環節。初評階段，每篇論文送3位同行專家，3位專家中有2位以上（含2位）專家評議意見為「不合格」的畢業論文，將認定為「存在問題畢業論文」。3位專家中有1位專家評議意見為「不合格」，將再送2位同行專家進行複評。複評階段，2位複評專家中有1位以上（含1位）專家評議意見為「不合格」，將認定為「存在問題畢業論文」。
什麼樣的論文有可能會被認定為「存在問題畢業論文」呢？
華東政法大學高等教育與教育法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員萬圓就畢業論文的質量判定給出了如下標準：「應該從選題意義、寫作安排、邏輯構建、專業能力以及學術規範幾個維度進行綜合考察。選題寬泛或不符合專業培養要求或沒有任何價值，寫作要素缺失或文題不一或字數不達要求或字數拼湊『注水』多，論文架構及邏輯混亂，沒有體現專業知識或能力的應用，圖文格式不規範或出現抄襲剽竊等學術不端行為，都是問題論文的表徵。」
同時，萬圓提出，由於本科畢業論文形式多樣，包括論文、調研報告、實驗報告、文學藝術作品、產品開發、規劃設計、案例分析、創新項目等，為了提高抽檢結果的信效度，應該根據本科畢業論文的學科屬性實施分類評價。在具體操作時，不僅按照《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2020年版）》學科門類分別制定本科畢業論文的抽檢評議要素，也要將評審專家先按學科門類分組，再在同一學科組內部隨機匹配專家進行評議。
培養本科生初步的科研意識與素養
長期以來，關於本科畢業生該不該寫畢業論文爭論不休，一種輿論認為本科生的創新能力、學術研究能力不足，寫不出好論文。那麼，抽檢本科生畢業論文的意義何在？
「畢業論文不只是『科研能力』的展現，也是對自己四年學業和專業的一個總結。因此，認真對待很有必要，而不是簡單地去買或者『水』一篇。」中國農業大學大四學生鄧航（化名）認為，「同一篇論文，我認真投入了，而最後的結果和一個『糊弄』的人差不多，這無疑是讓人有挫敗感的。本科畢業論文抽檢對『不糊弄』的同學，其實是一個利好。」
萬圓也持有同樣看法：「要求本科生完成畢業論文的初衷，與研究生不同，不在於追求學術創新價值，而是檢驗大學四年的學習成果、專業基礎理論掌握程度以及運用專業知識解釋或解決問題的能力。換言之，本科教育屬於專業教育中的初始端，畢業論文是評價本科生專業素養的重要標尺，因而成為制度上取得畢業證和學位證的前提要素。」
在萬圓看來，畢業論文任務既是檢驗，也是鍛鍊，是本科教育過程的最後一環。在認真創作畢業論文的過程中，專業和通用雙維度下的知識與能力無疑會得到夯實與提高。
「例如，學生在大四階段平衡求職需求和創作需求，離不開有效的時間管理能力與自律能力。值得強調的是，完成畢業論文更是很好的思維和寫作訓練，寫作能力是21世紀人才的基本技能，也是幾乎各行各業從業者不可或缺的技能，因為公文寫作、溝通交流、對外展示等都離不開良好的寫作能力。」萬圓說。
「另外，現在的本科生讀研比例高，完成畢業論文也是一次規範的科研訓練，可以培養學生初步的科研意識與素養，奠定良好的學術基礎。抽檢工作有助於實現畢業論文環節的設計初衷。」萬圓補充說。
李名梁在工作中發現，本科畢業生普遍反映，畢業論文難就難在不知道怎麼選題，往往對論文選題無從下手，喜歡指導教師「命題作文」，論文選題不夠「頂天立地」，原創性不夠，問題導向意識有待加強。要解決此問題，李名梁認為：「應該不斷強化本科畢業生『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做真論文，解決真問題。」
倒逼高校提升人才培養質量
《辦法》明確指出，對涉嫌存在抄襲、剽竊、偽造、篡改、買賣、代寫等學術不端行為的畢業論文，高校應按照相關程序進行調查核實，對查實的應依法撤銷已授予學位，並註銷學位證書。
《辦法》一出，部分大四學生叫苦不迭，認為本科畢業論文的質量門檻提高，是一道難關。
萬圓則認為，隨機抽檢信號的釋放，有助於提高學生對本科畢業論文這一畢業「大考」的認真程度、重視程度和質量意識，擠幹文憑水分，提高含金量。對抽查畢業論文中存在學術不端行為則撤銷已授予學位的規定，也有助於引導學生加強品德修養，促進全面發展，落實立德樹人機制。
針對學校培養人才的出口關，《辦法》也給出了相應的監督條款，例如：
「對連續2年均有『存在問題畢業論文』，且比例較高或篇數較多的高校，省級教育行政部門應在本省域內予以通報，減少其招生計劃，並進行質量約談，提出限期整改要求。高校應對有關部門、學院和個人的人才培養責任落實情況進行調查，依據有關規定予以追責。」
「對連續3年抽檢存在問題較多的本科專業，經整改仍無法達到要求者，視為不能保證培養質量，省級教育行政部門應依據有關規定責令其暫停招生，或由省級學位委員會撤銷其學士學位授權點。」
「抽檢結果將作為本科教育教學評估、一流本科專業建設、本科專業認證以及專業建設經費投入等教育資源配置的重要參考依據。」
李名梁說：「一方面，本科畢業論文抽檢可以倒逼高校在提升本科人才培養質量的過程中不斷反思人才培養方式，以及如何實現教育教學改革的創新；另一方面，有效實現『以評促教、以評促學、以評促改和以評促管』，通過抽檢發現問題論文，倒逼高校完善教育治理體系、提升教育治理水平，創造一種教師和學生、教師和管理者、學生與學生之間良性互動、和諧共生的質量文化和校園文化。」
萬圓建議，面對上級考評，高校應該建立內部的抽檢機制和質量保障機制，變被動為主動，消除本科畢業論文的質量泡沫。在抽檢機制上，對照文件要求，可每年事先自主開展抽檢工作，抽檢比例可考慮上升至不低於5%，並制定嚴格的評價標準。在質量保障機制上，應該強化對本科畢業論文創作的過程管理和過程評價，對開題、中期檢查、送審、答辯、辯後修改等流程加強管理，同時加強教師的指導責任和指導投入，將指導本科畢業論文的合格率作為績效評價指標之一，引導教師回歸教書育人初心。另外，可以通過開設論文寫作課程或本科畢業論文工作坊等手段，提供有針對性的輔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