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流下眼淚,爛泥開出花蕾,鼠輩也有名姓,憨匪為愛而生」,這是豆瓣的「豆友」給予《無名之輩》的評價。要說2018年度「最佳感人影片」,我覺得除了《我不是藥神》外,《無名之輩》所帶來的感動,是深入內心的觸動。鏡頭下的眾生百態、小人物的內心世界在《無名之輩》中被一覽無遺地展示了出來,將生活搬上螢屏,赤裸裸地給予大眾靈魂的叩問。每個觀影者在影片中都能找到自己生活的影子,對號入座的情節,將我與電影「共呼吸,同命運」,將「共情」填滿每個觀影者的內心。
影片講述了一對低配劫匪、一個落魄的潑皮保安、一個身體殘疾卻性格彪悍的殘毒舌女以及一系列生活在社會不同軌跡上的小人物,在一個貌似平常的日子裡,因為一把丟失的長管槍和一樁當天發生在城中的烏龍劫案,從而被陰差陽錯地擰到一起,發生的一幕幕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誕喜劇。
《無名之輩》雖被冠以喜劇,但它卻是被喜劇外衣包裹下的一齣悲劇,而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普通大眾又何嘗不是《無名之輩》中的「無名」的角色?又何嘗不是為生活而做出努力?我們就是《無名之輩》他們,他們亦是現實中的我們。
《無名之輩》由饒曉志導演,陳建斌、任素汐、潘斌龍、九孔、章宇等主演的懸疑、喜劇片,於2018年11月16日在中國大陸上映,並於同年榮獲第十屆澳門國際電影節金蓮花獎 「最佳故事片大獎」、以及次年第26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最佳男演員」與「最佳女演員」的提名。 其在豆瓣上超75萬「豆友」評8.1的高分,好於 89% 喜劇片、好於 77% 劇情片。以3000萬的投資成本,撬動近8億的票房,而成為08年度票房黑馬。
《無名之輩》為何能「以小博大」,以小成本撬動巨額票房,而成為年度票房黑馬?我想從電影語言、故事情節、情感表達三方面,來剖析這部影片取得成功的因素以及魅力所在。在文章最後,我會結合我觀影的經驗,分享從電影中獲得更深層次感悟的兩個方法。
01.電影語言:頗具特色的方言,讓電影生活化,拉近與觀眾的距離感
頗具特色的方言是影片一大看點。近幾年來,某些地方方言憑藉俏皮音漸漸走紅,而成為不少導演電影語言中的寵兒,出自寧浩之手的《瘋狂》系列,均獲得臺灣電影「金馬獎」,而影片中俏皮生動的方言更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無名之輩》更是將方言運用的淋漓盡致,全片幾乎都是在方言中完成的。有不少人在觀看後,認為影片中的方言是一大敗筆。陳建斌,說著新疆烤串口音的不知道哪裡話;眼鏡,用著貴州口音說四川,重慶的混合話;大頭,說著怪聲怪氣的不知道哪裡話;馬嘉祺,說著山東味的蹩腳西南官話;真真,說著年輕人的成都話;裡面唯一不是西南一代的人說得沒那麼蹩腳的居然是臺灣人九孔。但正是這種蹩腳的方言,增添了電影的喜劇感,一味地追求正宗、純真的語言,反倒會讓人覺得是特意而為之的,讓電影失去生活感。
電影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但電影所呈現的內核,卻要貼近生活,一味地追求「雅」,則會失去電影的本質,而「雅俗共賞」,才能將電影的主旨託盤而出。對於文人雅士,那些充斥著腌臢字眼的方言片,自然是入不了法眼,但對於大眾來說,我們都活在體面中嗎?非也,沒人敢說,他一輩子口吐芬芳,一生都說著官方語言。
對於喜劇外衣下的悲劇,方言的俏皮與生動更能將悲劇渲染的哀而不傷,痛而不悲。
其次影片融入了黑色幽默元素,讓觀眾在大笑的同時,對現實進行諷刺,引發觀眾的思考。黑色幽默讓影片成為悲劇性的喜劇,在冷酷的諷刺、滑稽的玩笑中,使觀眾沉思現實生活中的現象。
02.故事情節:懸念疊生,頗多反轉;多線並行,主次分明,主線與副線互相交織的故事結構,讓故事更加豐滿且有立體感,同時讓觀眾理清故事的來龍去脈
①主線採取了開門見山的清晰的敘事脈絡:影片開頭交代了兩劫匪持槍搶劫的片段,中間大篇幅圍繞著兩劫匪搶劫後的命運所展開,懸疑、反轉,徐徐展開。
電影以李海根與胡廣生蒙面持槍搶劫手機店作為開場,在頗為尷尬的搶劫,成功逃離後,註定了兩人「笨賊二人組」的開始。電影有多處懸疑,首先是搶劫的是手機店,卻不是旁邊的銀行,就正常人思維,應該搶劫的是銀行而不是手機店,這個懸疑在影片後成為反轉,原來他們搶劫的是手機模型而非真機,二人為了維護「尊嚴」,決定「再幹一票大的",此處的黑色幽默使得人物最後以悲劇性的結局收尾。
兩劫匪在逃離中,誤入只能坐在輪椅上的馬嘉祺的家中,在膽大的搶劫與膽小不敢殺人的矛盾中,影片迎來第二個懸疑與反轉。一心想求死的馬嘉祺卻與劫匪相處甚歡,馬嘉祺讓二人在殺她前替她完成一些事,在完成後,情節雖然頗似《兩隻老虎》中葛優讓喬杉完成任務給獎勵的情節,但前者卻比後者寓意深刻。
馬嘉祺讓胡廣生開著煤氣,胡廣生答應了,他 讓馬嘉祺睡了後,便與李海根一起走了。但在影片後面,馬嘉祺卻醒了,胡廣生並沒有打開煤氣。在這個懸念揭曉前,觀眾的心是糾結的:一個癱瘓的人是痛苦的,是該苟活還是體面地倒死去;在反轉後,馬嘉祺醒了,觀眾糾結的心放了下來:活著,就是體面。
在這個基本的框架下,「笨賊二人組」牢牢抓住了觀眾的注意力。故事情節告別了套路式、直白式的模式,運用懸疑與反轉,使得故事更加飽滿,人物情緒更加豐富,在增加趣味得同時,又不失深刻的意義。主線清晰地呈現,讓這部小成本、耐人尋味的電影具有觀影價值。
②多條副線的展開,使得故事情節更加立體,馬先勇因失槍而追槍、王順才因欠債而選擇與債主對峙的副線,使得影片中的「無名之輩」們,更加生活化,豐滿各個人物形象,向觀眾展示了普通大眾的現實的一面。
有人說馬先勇尋槍是第二條主線,但我認為他是比較重要的副線。影片的核心不在尋槍,槍在影片中是個隱喻,象徵著失去的東西。馬先勇因車禍丟掉的不僅是妻子的性命與妹妹的健康,還有對女兒的關懷;「笨賊二人組」丟掉的是愛情與尊嚴;馬嘉祺丟掉的是對生活的希望。
一群「無名之輩」都在尋找失去的東西,馬先勇找回槍的同時,也找回了親情,馬嘉祺找回了重生,「笨賊二人組」找回了尊嚴與愛情,王順才同樣找回了尊嚴。
相比於影片中的主線在相對封閉的小空間中發展,各條副線在相對開放的空間並行,主線的「逼仄」與副線的「寬廣」,將故事放大,但又沒讓副線搶盡主線風頭。精彩的故事結構成就了引人入迷的電影節奏,或許這是這部電影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
03.情感表達:喜劇外衣下包裹的悲劇,是對現實社會小人物生存現狀的映射
單憑潘斌龍(《兩隻老虎》飾演史劍)、九孔(《瘋狂的賽車》飾演李法拉)、任素汐(《提著心吊著膽》飾演顧小姐)等演員,不少人就會先入為主地認為這是一部喜劇片。的確,從影片開始充滿喜劇的搶劫手機店情節,以及之後一系列爆笑的情節。讓人爆笑,又極為戲劇化。
然而,熟悉章宇(片中飾演雞冠頭)的觀眾都知道,他飾演的角色都不會只是單純的喜劇類,《我不是藥神》中的黃毛,《大象席地而坐》中的於城都是深入人心的角色,這種深入人心不是因喜劇成分,而是因為其精湛的演技,將喜劇外衣下的悲劇人物演繹的淋漓盡致,所以《無名之輩》所表達的不僅僅是喜劇與荒誕。在因搶的手機是模型後,雞冠頭認為尊嚴被踐踏了,從而決定找回尊嚴,雖然看似令人捧腹的邏輯與想法,但卻暗示了小人物在現實生活中即使物質生活貧瘠,精神卻不能缺乏的悲劇性生存現狀。
影片以快樂幽默的方式開場,卻以悲劇性結尾,讓觀眾在大笑的同時,又能深入思考,在懸疑與反轉中起到了不錯的催淚效果。
在我看來,這部電影的情緒基調在充滿著輕鬆的同時,也充滿了沉思。前半部分輕鬆歡樂,後半部分卻顯得殘酷悽涼,一正一反的情調讓影片情感表達更加立體。
04.有感於《無名之輩》,結合我觀影的經驗,分享從電影中獲得更深層次感悟的兩個方法
一部電影的成功與否,不在於製作手筆、投資的大小,也不在於特效是否酷炫,而在於它的電影內核——向觀眾在表達什麼。每個導演、編劇都不會「空洞無物」地創作一部電影,言之有理、言之有物,不作無病呻吟。作為一個觀眾,我們除了在視覺、聽覺的盛宴上,去感慨影片的精彩之外,還要用心去感受電影傳遞出的思想價值。
作為非專業人士的我們,該如何在讚嘆一部電影的精彩之外,去探尋其深層次的含義呢?下面我將結合自身的觀影經驗,談談如何獲得電影中深層次感悟的方法:
①挖掘影片中的中心主題,即自始至終的討論點
不少人在觀影的時候,都會覺得影片主題不同,有人認為《無名之輩》偏喜劇向,有人認為偏悲劇向,但在電影中一定會有一個中心主題,一個自始至終的討論點。就《無名之輩》而言,中心主題是對小人物生存現狀以及其精神世界的剖析與展示。
一個豐富、鮮明、具有深刻含義的中心主題,不僅與影片的角色有關,同時也能讓觀眾與之產生共鳴,讓觀眾不自覺的在影片中尋找自己的影子,加深觀眾的代入感。
和《無名之輩》的主人公一樣,我們的現實生活,也會充滿迷茫、喜怒哀樂,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我們的生活也不至於同影片中那樣狼狽不堪,影片就像一面鏡子,將不足之處一覽無遺地暴露出來的同時,也在向我們展示現實美好的一面。
如果想要找到影片中心主題,就要善於思考,可以通過發現問題——提出問題——尋找答案——反饋問題的方式找出中心主題。這樣的方法,會讓你更接近影片真正意義。
②跳出電影,回歸現實,同時二者相結合,才能體悟到更深層次的內涵
有時,我們會被電影所營造出來的氣氛以及故事情節所吸引、所感染,甚至深陷其中。以至於不少人在看過電影後會評價說「這寫的就是我本人,沒錯」「這是部好電影」「太特麼真實了」,但感性畢竟是主觀上的,若以此來判斷一部電影的好壞,肯定會有失偏駁、有失公允。
《無名之輩》不屬於讓人看後感到大喜大悲的電影,它更像是沙漠中的綠洲,在你對生活絕望的時候,給你希望,同時,它又像一面鏡子,將現實中存在的陰暗暴露在芸芸眾生的眼下,在它揭開現實的傷疤的同時,亦在告誡我們要珍惜眼前的一切。像這樣的現實題材的電影,不失為令人深思的好電影。
在感性主觀情感衝擊下,我們更應理性地去剖析電影背後更深層次的內涵,注重影片中故事情節引起的共鳴,發掘隱藏在細節之中的表現手法,這才是體悟一部電影真正意義的重要觀影方式。
結語
要想真正看懂一部電影,不能單單從故事內容上進行分析。《無名之輩》之所以能成為2018年度票房黑馬,以小成本撬動數億票房,不僅僅在於它的故事內容,更在於它多方面的電影語言、表現手法。它關注的是小人物,是貼近我們身邊人的形象。如果一部現實題材的電影,脫離現實,就會虛而不實,不能引起觀眾的共情,更不用談電影魅力所在。
無論是寧浩《瘋狂》系列,還是《驢得水》,亦或是《無名之輩》,他們基於現實的落腳點,才是電影魅力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