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不足羞,賤不作惡
貧不足羞,可羞是貧而無志;賤不作惡,可惡是賤而無能;老不足嘆,可嘆是老而虛生;死不足悲,可悲是死而無補。
【譯文】貧窮並不是值得羞愧的事,貧窮而沒有志向才是地位卑賤還不知充實自己的能力。年老並不值得嘆息,值得嘆息的是年老而一無所成。死也不值得悲傷,令人悲傷的是死去而對世人毫無貢獻。
【評語】一個人值得尊敬的是他的品德操守,而不是外在的貧富錢財。有富而可羞的人,也有貧而可貴的人。貪官汙吏,奸商盜匪,富則富矣,卻十分可恥。貧如顏淵,居陋巷而簞食瓢飲,卻很可貴,連孔子都要稱讚他。地位的低賤有時是出身的關係,但是,俗話說:「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又說:「英雄不怕出身低。」都說明了愈是出身卑微,愈要有志氣去改善現況,這就要從充實自己的能力做起。倘若出身低又不肯改善現況,去加強自己的能力,就難怪他人要永遠瞧不起自己了。
年老是人生必經的過程,原不值得嘆息,有的人活到老,該做的都做了,想達到的理想也差不多完成了,人生了無遺憾,自然沒什麼可嘆的。相反地,只因年輕時不努力,活到老卻一事無成,這種人生的終點才令人惋惜。而生命若是過得有價值,死亡只是一種休息,是可喜的事,倘若生命過得毫無代價,死亡才是一種可悲的事,因為浪費了一生而沒有一點意義。
當為情死,不當為情怨
情語云:當為情死,不當為情怨。關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怨者也。雖然既雲情矣,此身已為情有,又何忍死耶?然不死終不透徹耳。君平之柳,崔護之花,漢宮之流葉,蜀女之飄梧,令後世有情之人諮嗟想慕,託之語言,寄之歌詠。而奴無崑崙,客無黃衫,知己無押衙,同志無虞侯,則雖盟在海棠,終是陌路蕭郎耳。
【譯文】有人說:「應當為情而死,卻不當因情而生怨。有關於感情的事,原本就是可為對方而死,不當生怨心的。雖然這麼說,但既然身在情中,又怎麼忍心去死呢?然而,不死總不見情愛的深刻。韓君平的章之柳,崔護的人面桃花,發生在宮廷御溝的紅葉題詩,以及因梧頁夫妻再見的故事,都使後世有情的人歡息羨慕。這種羨慕小兒情景,或者寫成文字記載下來,或者表現在歌曲詠嘆當中。然而,既無能飛簷走壁的崑崙奴,又無身著黃衫的豪客,沒有如古押衙一般的知己,又無像虞侯一般的同志,那麼,即使以海棠作為誓約,終免不了要分離的命運。
【評語】情之為物,知者難言,不知者默然。自古言情愛事,或見於詩歌傳奇,或見於小說戲曲,而不及錄者不知凡幾。
有情而有眾生,無情則不復為眾生矣。佛以箭喻愛,而以為眾生堪悲憫者,實屬確然。《出曜經第五愛品》云:「伐樹不盡根,雖伐猶復生;伐愛不盡本,數數復生苦。猶如自造箭,還自傷其身;內箭亦如是,愛箭傷眾生。」
世上能以慈悲筏出相思海者又有幾人?人人都願有情人 執恩愛梯,棄離恨天。然而,情因雖重,情緣難遇,終不免含恨而別。
但思情至怨,不如無情,情而至死,更當逐之,不知情人 以為然否?料此語不免遭天下有情人 同聲反對吧!
枕邊夢去心亦去
枕邊夢去心亦去,醒後夢還心不還。
【譯文】一入夢中,心便隨著夢境到達他的身邊,醒來之時,心卻沒有隨著夢而回來。
【評語】相思之人,經常茶飯不思,魂牽夢繞,失魂落魄,形容枯槁。既然身不能相隨,只有魂夢相隨,夢中雖能相隨,醒來畢竟是夢。魂夢雖然歸來,心卻留在對方身邊。
唐人陳玄佑寫《離魂記》,大意是衡州張鎰之女倩娘,自幼與表兄王宙情深意濃,鎰竟不察而許之他人,宙乃悲慟情別。臨別上船,才行數裡,卻見倩娘跣足而至,宙驚喜若狂,乃攜之入蜀,五年而生二子。後因倩娘思家,乃回衡州,卻見家中有一倩娘久病閨中。方駭怪間,兩倩娘合而為一,方知共處五年,竟是魂魄來依。事雖玄異,作者卻是解情,若真能如此,怕天下有情人 不皆要分身兩處,形如病而魂相隨了。
然而「倩女離魂」,畢竟是幻想,是小說家慰藉情人 的說辭,就因為它是幻想,所以有情之人終要備受相思煎熬,失魂落魄猶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