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最好的婚姻,是嫁給愛情。
可惜,我終究與愛情失之交臂,當了別人的新娘。
結婚的那一天,我抱著媽媽哭得撕心裂肺,哭花了化了兩個多小時的新娘妝;哭得新郎掏出了所有的紅包;哭得迎新隊員們面面相覷,以為我不是嫁人而是英勇就義。
吉時到,禮炮聲響起,兩個哥哥強行把我抬起來塞進花車。司機仿佛怕我會反悔,一腳油門衝了出去。
我看著慢慢遠去的家門,在心底默默地說:「再見了,我的愛情,再見了,青蛙先生。」
青蛙先生是我的初戀,我為之瘋狂了8年的男生。
那一年,我21歲,在我們當地一所三流大學裡數日子等著畢業。他19歲,剛從外地考進來,帶著一股濃鬱的鄉村風。
相識的過程一點也不浪漫,甚至是該死的尷尬。在一次社團活動時我大姨媽突然到訪,弄髒了褲子。於是活動結束後我還死死坐在凳子上不敢起身,被打掃衛生的他知道後,二話不說脫了上衣給我解圍。
一來二去就熟悉了,知道他來自鄰市的一個小鎮,年幼時就失去了父親,靠著母親擺攤賣油餅支撐著一家人的生活。他很善良、也很喜歡幫助別人,他喜歡運動、也特別愛笑,每次遠遠看到就露出大白牙喊道:學姐好!
而我,總是毫不客氣地給他一個暴慄子,趁著他懵圈使時大笑著跑開。
第二年,我忙著寫論文、找工作,社團活動幾乎不再參加,也很少再見到他。
愚人節那天晚上,突然收到他的簡訊:「有一隻青蛙,它想吃天鵝肉,請問,它是先燒水呢,還是先照鏡子呢?」
「拉倒吧,它逮著天鵝再說!」
「錯!第一步是給天鵝發簡訊,讓天鵝知道青蛙的心意!」
呦呵,這是表白嗎?大過節的,還這麼隱晦?
沒等想好怎麼回復,他的電話打過來了:「學姐,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說吧,咋地了?」
「幫我開始我的初戀吧!」
吆喝,這小屁孩,誰說農村孩子老實?誰說農村孩子木訥?
就這樣,已經22歲高齡的我踏上了大學戀情的末班車,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黃昏戀,哦不,姐弟戀。
戀愛的時光甜蜜而短暫,兩個月後我畢業了,到另一個城市去工作。
第一年,他每個周五都會坐夜車來看我,周日再乘夜車回去。那時我剛剛工作,住著集體宿舍,還靠著爸媽養活。他同樣手裡拮据,所有的生活費除了吃飯,都買了車票。
沒錢住賓館,在網吧裡包夜,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看通宵的電影。不捨得吃大餐,一瓶老乾媽就著燒餅就是美味。
常常大半夜還在外面溜達,凍得直流鼻涕,躲在他的棉衣裡,蹭了他一毛衣。
又過了一年,他畢業了,考進了我們本地一家企業。
也是那一年,我們偷嘗了禁果,有了小生命,卻又因為無力承擔又偷偷流掉。
在他小小的出租屋裡,他緊緊抱著虛弱的我哭著說:讓你受苦了,我以後會加倍補償你。
我想要一座大房子,我要做最幸福的新娘!
好,我一定給你買大房子,給你最隆重的婚禮,讓你永遠做最幸福的天鵝小姐!
破敗擁擠的小屋裡,我緊緊抱著我的青蛙先生,仿佛看到美好的未來正向我招手。
可惜,爸媽竭力反對我們的戀情,理由非常庸俗:家庭條件不好,買不起房子。
我願意和他一起永遠租房子,我願意一輩子背負貸款,我願意跟著他回那個小鎮去住!
可是爸媽拿定了主意不同意。
當我和爸媽做艱苦卓絕的鬥爭時,我的青蛙先生,他在幹什麼?
辭去了工作,和朋友一起做點對點網絡借貸,對,就是大家都耳熟能詳的那家借貸平臺。他不僅把自己的,連媽媽多年的積蓄都砸了進去。痛沒思改,反而又和朋友一起做起了民間小額借貸。面對我的反對,他總是信誓旦旦地說:相信我,再過不久,我一定會給你買一座大房子,一定給你一個最隆重的婚禮。
然而,我終究沒有等到他的房子和婚禮,等到的卻是他潛逃的消息。因為借貸方無力還款,資不抵債,他的小小辦公室天天被那些投錢的債主們堵著。
剛開始,他還天天打電話安慰我,說再堅持一段時間就好了。再後來,他的電話很少打通,微信也幾乎不回。到最後,他留下一段分手簡訊,人就不見了。
我的青蛙先生,就這樣消失了。
我很內疚,如果不是我天天給他施加壓力買房子,也許他還在原來的企業按部就班的工作,拿著微薄的薪水,過著平靜的生活。如果不是爸媽一遍遍地念叨他的家庭條件,他也許不會這樣急切地想掙錢,一次次把自己置於風口浪尖。
是我害了他,是我爸媽的嫌貧愛富害了他。
我很難過,我弄丟了他。
我給所有我們相識的朋友打電話,我一遍遍打他的電話,給他發微信,可惜沒有一點消息。
爸媽同意我們在一起,不買房子也沒用關係,我給他發信息,他沒有回覆。
一年後,資產抵押案有了結果,債主們都拿到了自己的錢,我發微信告訴他不要再躲了,依然沒有回覆。
整整三年,我都在自責和思念中度過。
如果不是一張朋友圈照片,我也許會這樣一輩子生活在內疚中。
偶然看到一個當初社團同學的朋友圈照片,是一起參加一個同學的婚禮。我的青蛙先生,站在新郎後面的人群裡燦爛地笑著!
就是他!雖然人很多,照片很小,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他的笑容!
趕緊給這位久未聯繫的同學發信息,問他情況。
這位同學很是吃驚:「你們不是早都分手了嗎?他都結婚了你不知道嗎?」
天旋地轉,青蛙先生,你給我開了個什麼樣的玩笑!
「他去年就結婚了,娶了他們鎮上一個酒廠老闆的女兒,現在每天全國各地跑業務,生活挺不錯的。」
原來你過的很好,枉我為你牽腸掛肚了那麼多年。
「你倆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過去就過去吧,他已經結婚了,你也趕緊找一個嫁了吧,別成剩女了。」同學在微信裡勸我。
是啊,明年我就30歲了呢,你說過30歲前一定會給我買大房子,一定把我娶回家。
你終究食言了,青蛙先生。
可是,究竟是為什麼呢?我真的不甘心!
終究還是沒有說服自己,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於是找到了他們當地的縣城,找到了他工作的那個酒廠。
等了兩天,終於見到了他,從一輛黑色的奧迪車出來,意氣風發的樣子。原來我的青蛙先生成功的樣子這麼帥呢,我不禁溼了眼睛。
看到我,他一愣。然後慢慢走向我,露出了標誌性的大白牙:「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做到的?這麼平靜,這麼無所謂?
街邊的一家奶茶店裡,他向我緩緩講述了這三年的經過。當初,為了逃避債主們一次次的圍堵,他關了手機躲回了老家。後來,在老家和高中同學偶遇,再後來,這位高中同學成了他的新婚妻子。
可是,為什麼不辭而別,為什麼要分手?
他點燃一顆煙,半響才吐出煙圈:「和你在一起太累了,你,還有你的家人,總是要求我這樣,要求我那樣。卻從來沒有看到我的努力,我的不容易。我真的不想過低三下四的生活。」
可是,你的妻子,她又會怎麼要求你呢?
「她不一樣,她父母給她安排好一切,根本不用我們操心。」
原來這才是答案,我終於知道答案了,我很開心,可是笑著笑著就哭了。
後來,我聽從了爸媽的安排,一次次去相親。再後來,又聽從他們的意見,和一個不錯的男孩子相處,直到談婚論嫁。
趕在30歲前,把自己嫁了出去。
誰也不知道,婚禮那一天,新娘為什麼哭得如此傷心,不是捨不得父母,不是對新郎不滿意。
她是在和她的愛情告別,從22歲到29歲,她人生最美的一段時光。她曾經那麼愛的一個人。
可是,幸福那麼短,痛苦卻那麼那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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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千尋悟語,85後二寶媽媽,左手帶娃右手碼字,跌跌撞撞開啟寫作之路。用溫暖的的文字,書寫百態人生。期待您的喜歡、點讚、評論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