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她說她的心情是喜悅和幸福的,畢竟她要講述的是一個結局圓滿的故事。但記者從她的聲音裡感受到的卻是滄桑。彼此相愛的兩個人 ,因為年輕而輕易地選擇了放棄,歲月輪轉中,兩人在不同的生活軌跡中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感情,經歷了傷痛也懂得了珍惜,原來,最愛自己的人就是曾經放棄的。所幸的是,這份愛情在經歷了10年後又重新尋回。
去年,一個明媚的春日,我和偉領了結婚證。那年,我35歲,有過一段破碎的婚姻,偉36歲,經歷無數次失敗的戀愛,又因為我,逃離了即將舉行的一個婚禮。
那天,我和偉不約而同地去了我們曾經生活過的大學校園,10年物是人非,刻在心頭的初戀往事卻清晰如昨日。在校園的小徑上,偉擁抱了我,發現彼此都淚流滿面,那是激動的眼淚。我們用了10年的時間,才發現這份感情的珍貴,繞了一個大圈,我們又回到了起點。
我和偉都是彼此的初戀。20歲那年,我考上了大學,偉高我一屆,是校文學社的社長。才華橫溢的偉身邊有很多美麗的女孩圍繞。同樣驕傲的我卻對他不屑一顧。對文學的愛好,也讓我成為了校報的一名記者。和偉接觸多了,漸漸地被他吸引,卻不肯放下骨子裡的矜持。
發現偉喜歡我,是在一次校報的活動上。我們一行五人到鄰近的一個大學搞聯誼活動。回來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深秋的雨冰冷入骨,偉把自己的雨衣給了我,自己卻被淋病了。病好後,偉牽起了我的手。
初戀的感情是最純最美的,因為有了和偉相戀的日子,至今想起那段大學生活,天空永遠是湛藍的,我的心像小鳥在愉快地飛。然而,初戀的我們不懂愛情。大三那年暑假,我去了偉家,偉的父母很客氣地接待了我,但有一天晚上,我無意中聽到偉和父母的談話,偉的媽媽說我太瘦弱,身體不好。不滿的語氣,表明我還不是她家兒媳的最佳人選。
偉很孝順,並沒有強烈地頂撞他媽媽,只說我們很相愛,不想因為這個分開。他媽媽便沒再說什麼。但在年少自尊心強的我心裡,偉的媽媽的話成了我心頭一根融化不了的刺,還有偉的態度都深深地傷害了我。回到學校,我不斷地找茬和偉鬧彆扭,在和偉吵了一架後,我提出了分手。我並沒說出真正的原因,而是用一種類似於報復似的語氣說:「你能肯定我們就是最合適的嗎?我可不想把這麼美好的青春只給一個人。」偉的臉色鐵青,定定地看了我有一秒鐘,轉身走了。我以自以為是的方式輕率地結束了我的初戀。
偉很快畢業了,走時我沒去送他。一年後,我也畢業了,我們失去了聯繫。
五年後,我在一家私企做翻譯,拿著高薪,談了幾場或長或短的戀愛,每次戀愛,我都會無意識地拿偉和面前的男友做比較,於是,每次戀愛都中途夭折,然後無法阻止地想起偉的好,想起分手時偉傷痛的眼神,愧疚的心像刀割一樣疼著。
我知道偉和我同在一個城市,他已是一家時尚雜誌的名牌記者。我一期不落地買回那本雜誌,卻沒有勇氣讀偉的文字。
27歲那年,我結婚了。因為覺得累了,倦了,想要找一個肩膀靠一靠。愛人是同事的朋友,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然而,面對丈夫全心全意的愛我無法用同等的愛去回報。丈夫和他的家人特別喜歡孩子,我的心卻一直在遊移,又怎麼可能下定決心生孩子?
我一直和丈夫說,打算近幾年專心於事業,不想因為孩子而影響了工作。雖然表面上,丈夫寬容地表示理解,但我能感覺到丈夫內心的酸楚,和面對公公婆婆詰問時無言以對的尷尬。因為孩子的問題,我和丈夫之間漸漸地有些疏遠,大多時候,兩人常常相對無言。
三年之後,我提出了離婚,丈夫沒有過多地挽留,甚至連原因也沒有問,或許這樣的結局對我們雙方都是一個解脫。領了離婚證那天,我搬回了自己的房子,一個人開車在大街上無目的地閒逛,燈火通明的夜,竟感到徹骨的孤獨。想起偉,突然落下淚來。
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我改變了很多,也讓我開始反省自己。但我從來沒有奢望過,有一天我和偉會重新開始。卻不想,緣分讓我們再次相遇。那是我離婚後的第二年,一個同事的妻子開了一個很別致的書吧,很有些小資味道的裝修布置。開業那天,我和幾個同事前去祝賀,遇到了來採訪的偉。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他,雖已人到中年,在人群中,他仍是那樣與眾不同。隔著喧鬧的人流,我們無語凝望了許久,恍如隔世。這已是我分手的第十個年頭了。
偉採訪完之後,約我去了一家西餐廳。10年的光陰轉瞬即逝,往事卻歷歷在目。偉說,我們當年都年少氣盛,經過這些年的波折,才明白生命中值得珍惜的感情並不多。偉說著這些,眼中淚光閃爍。然而,命運又一次捉弄了我們。
偉已有未婚妻。偉說是一個無奈的選擇,對於感情,他已蹉跎了太多時光,他不想再尋覓飄泊了。他未婚妻家和他家是世交,年輕時,兩人都有各自的感情,雖然兩家相交至深,但也沒想過要撮合兩個人。前幾年,他未婚妻結束了一次短暫的婚姻,獨身生活了很多年,而偉也談過幾次戀愛,終沒有成行,兩家老人這才發現身邊兩個年貌相當的人正合適,於是,一切水到渠成,婚期自然很快確定下來。
我笑著向偉表示了祝福,雖然內心在嘆息命運的捉弄。
自那次見面之後,我和偉斷斷續續地聯繫著。每次聊天,我們總是情不自禁地回憶起大學時的生活,也聯繫了一些大學同學,組織了幾次聚會。同學們都很感慨我和偉如今的情形,在他們的眼裡,我和偉應該是珠連璧合的一對。
偉的婚期臨近,我有意疏遠了他,因為覺得我們現在的這種狀況很危險,十年前我輕易地放棄了自己的幸福,如今,我不想再破壞偉的幸福了,他應該擁有一樁美滿的婚姻了。但我不能逃避內心的感受,自從斷了聯繫,我的心一直忍受煎熬,工作也無心去做,天天神思恍惚著,本來身體就不好的我愈發消瘦下去。那場車禍的來臨也就在所難免了。那時,離偉的婚期還有一個月。
我在醫院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後才知道,偉一直在醫院陪著我。我的頭部受到了強烈的撞擊,輕微的腦震蕩。偉說,得知我遭遇車禍的消息,那種巨大的要失去我的恐懼感讓他顫慄,就好像從自己的身體中分離出一部分那樣痛楚。
住院的那些天,我們一直迴避著偉結婚的事情,偉也不提。眼看著偉的婚期到了,我已恢復得差不多,便開玩笑說:「好在沒有錯過參加你們的婚禮。」偉低頭沉思了半天,突然抬起頭,用一種堅定的眼神望著我,他說:「我已經取消婚禮了。在你出車禍的那天我就想好了,我們不能再錯過了。」我的眼淚緩緩而下,好像做夢一般問他:「我們,還來得及嗎?」偉很肯定地點頭,他說來得及,一切都來得及。
半年後,我和偉舉行了簡單的婚禮,說起我們的經歷,兩個人常常喜極而泣,像丟失了很多年的寶物失而復得般。
婚後的我們很幸福,因為我已懂得怎樣經營婚姻,懂得如何心疼愛人。有時候,我就想,如果不是這十幾年的經歷,我們大概不會懂得這份婚姻的重要。只是它讓我們等待的時間太長了。
很多時候,在感情的路上,我們都以為會有更好的人等在後面,殊不知,最好的人有時就在眼前,錯過這一站,有時就錯過了一生。因為,有情人終成眷屬大多時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