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畢業後,有足夠的錢,你會選擇做什麼職業?」
我似乎想也沒有想過,就在嘴邊說出了:當然是去做律師啊。
可是,現實裡沒有如果。
22歲畢業的那年,我沒錢,也預見短期裡,我選擇堅持律師夢的話,我會有一段時間都沒什麼錢,然而,當時我的家庭經濟狀況不容許去任性地堅持這個夢想。
於是,我嘗試去做遊戲,嘗試做營銷做廣告,嘗試創業。好像,我在其他領域都能做得很好,只是,我好像並不怎麼開心。
就算,得到各種讚譽,也好像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前些天忙完剛回到公司所在的大廈,路過同一層樓的律所門口的時候,我呆呆地站著看了一會。
同事問我:你在看什麼?
我說:如果那幾年,我沒有選擇這條路,那裡(律所)才是我該在的地方吧。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執念。
會不會,真的是,未得到過的,永遠在騷動。
還記得在收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我興奮得在微信名裡加上了Laywer的字眼。連遊戲裡的各種名字,都會有個「法」或「灋」字。
可能是小時候看港產律師片太多了吧,一天又一天的幻想,自己在法庭上,會是個什麼樣子。
入學之後,因為我特別有表現欲,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老師的注意。那個時候,我的導師跟其他老師聊起我:我覺得這個新生會是個做律師的好材料。
我也不知道我的導師當時為什麼會這樣評價我。但,我似乎,骨子裡的天賦真的很適合做律師吧,對文字很敏感,語言表達能力相對比較好,思維也算是比較靈活。
大學四年,都活躍在辯論賽場上,每當對手在賽後得知我是法學生後,我都很享受那種類似「wc,原來是在跟未來的律師打辯論,難怪打不過」的讚譽。
手機瀏覽器裡的書籤是各種法條頁面,也很喜歡拿著各種案例對著導師追問,好像潛意識裡,一切都在為未來那個律師夢做準備。
在實習的時候,也會經常遇見各種奇奇怪怪的律師,當然,有些是很值得尊敬的前輩,但也有一些老油條一般,業務能力也不咋樣的。也接觸過很多弱勢群體,見證著他們從懷疑法律,到相信法律,都覺得這是一個很神聖很有使命感的事情。
有一種感覺,我一天比一天,更渴望成為律師。儘管,看著各種前輩說,普通本科出來的實習律師,可能每個月就兩三千元。
可是,似乎一切都止步在我22歲的時候。
那個夜裡,那一通電話,告訴我,我可能需要籌幾十萬。
幾十萬,按實習律師的薪酬計算,如果我不吃不喝,需要200個月的薪酬才能湊齊,也就是,至少16年。當然,中間我會進步,收入也會漲,但這一切,都太不明朗。
那一晚,我坐在籃球場,發呆到凌晨兩三點。
我在想。
所謂的夢想,是不是,真的那麼必要。
所謂的夢想,是不是,根本不切實際。
所謂的夢想,是不是,根本不適合我。
可能,現實裡,我更應該去找一個更加賺錢的方向吧。不管,我喜歡不喜歡,或許,會有不那麼討厭的方向呢。
於是,就有了大家後面所知道的。我去了網易,去了創業,也有了一點點成就。
沒有怎麼認真地備考司考,也算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儘管司考的通過率很低,但這個考試,我本應志在必得的。第一次考,差4分。而我的學霸宿友,都通過了。
導師們也覺得很驚訝,我為什麼沒有考過。
我也只能笑笑說:我未來規劃不在法學方向呢。
可是,這個規劃,我並不開心。
曾經以為要200個月才賺到的錢,我不到兩年就賺到了。看起來,似乎比不少同齡人都好,對吧?
那個時候,我的同學不少在二戰司考,或者埋頭苦幹地實習,或者備考考公檢法。在這種大家都在煎熬的時間裡,我好像過得比他們好,成為了他們羨慕的對象。
在這種氛圍下,我似乎也能麻醉一下自己:我的選擇或許是對的吧。做律師的路子,不好走。
但,不知道是現實安排,還是,自己是法學出身,總覺得自己處處都得用上法律。而每次,我都會悔恨,我自己為什麼不是律師,連想親手寫個律師函都得起草好,拜託朋友們幫忙蓋章寄出。
因為子公司被某知名碰瓷版權網站告侵權,不得不應訴。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個案子,我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準備了差不多四五個晚上,在踏入法院的時候,都緊張得心砰砰砰地跳。
其實我根本不害怕,甚至還有點興奮。
面對著對面毫無感情,流水作業一樣碰瓷的原告,我不知道哪裡來的激情,像大學時打辯論那樣,每一個點都很狠地懟。
連法官和書記員事後都在笑笑:怎麼那麼像在打辯論,那氣勢都把對面(原告代理人)嚇到了。
我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我知道,我很喜歡那種感覺。
幾年裡,幫很多人改過合同,給很多人提供過一些可能不是太專業的法律建議,幫過一些師弟師妹追討兼職款。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在用別的方式,來讓自己記得自己是一個法學生。
連在某廣州知名寵物連鎖店買貓被欺詐被坑,我都會給對方發律師函。
當某天,再習慣性地打開大學的專業群,看看老同學們的近況。
他們的頭像,都換成了穿著正裝的照片,暱稱都變成了×××律師。
原來,眨眼快五年了。他們,活成了我幻想了很多年的樣子。
「都是行外羨慕行內,城外人想進來,城裡人想出去。」
「可能吧哈哈哈。」
哈哈哈之後,我只剩下一陣落寞。
畢竟,那是我嚮往的地方,我只在他的門前路過,卻從來沒有進過去。
漸漸的,我開始遺忘掉很多書本的內容。厚厚一疊的司考資料,也在大掃除的時候,都被清理走了。
好像,一次次地告訴自己:該放下了,不現實的。
可是,什麼才是現實。
我也不知道,在來年某日,我會不會像有些大叔一樣,三四十歲,再拿個律師證,然後發現:原來是這個感覺呀。
突然記起,剛創業的時候,一個唯品會出來的前輩跟我說:
「其實我不喜歡做這行,我是學室內設計的,可是,我發現我做這行能做得很好。」
「我也不喜歡跑商務,但我發現,我原來可以做得好。」
可能,喜歡,跟適合,會是兩回事吧。
又或者,現實裡,喜歡的東西,跟適合自己做的事情,不是同一件事吧。
我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22歲那年,我好像把夢想安葬了,葬在了一片,曾經山清水秀,但後來被風沙侵襲一空的土地裡。
那裡偶然會冒出一點新芽,偶然也會被風沙打碎,在安葬的地方,像有個種子,掙扎著想要破土。
如果有如果,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選擇。
原來,做不到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是會有這種遺憾的感覺。
如果,手機前的你,有條件的話,趁年輕,做自己渴望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