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燕子是家裡的獨生女。村裡其他人家都是二三個孩子,只有燕子家裡,是燕子一個孩子。
到了成婚的年齡,父母託人物色了一個老實本分的小夥子,入贅了過來。
婚後的生活,平平淡淡,燕子和老公都在鎮上的工廠上班,薪水不高不低,日子不好不壞。
燕子其實是有個弟弟的。燕子記得很清楚,弟弟黑黑的,瘦瘦的,喜歡去田野裡捉螞蚱。捉到一隻,就用草莖串起來,直到最後串成一大串,拿回家餵給母雞吃。媽媽說過,雞吃螞蚱會多下蛋,於是,整個夏季裡,弟弟幾乎每天都會出去捉螞蚱。
可是,弟弟的生命卻永遠終結在8歲那一年。
那一天,弟弟和爸爸去地裡種花生,爸爸刨坑,弟弟扔種子。種到一半的時候,爸爸說休息一會兒,坐在地頭抽著煙,和田裡的其他人嘮嗑。
弟弟可能是餓了,也可能是嘴饞,就開始偷吃花生,爸爸沒有在意,其他人也沒有在意。
另一半地快種完的時候,弟弟忽然喊著肚子疼。
原來,為了防止地裡的害蟲吃種子,花生被爸爸拌了農藥。
等爸爸把弟弟送到醫院,已經回天乏術了,弟弟的眼睛再也沒能睜開。
此後,村裡人種花生再也沒拌過藥。
燕子到現在還不明白,拌過農藥的花生有著強烈的刺激味,弟弟怎麼會聞不到,又怎麼會吃下去。
或許,這就是命吧!每每想起這一幕,燕子就潸然淚下。
弟弟逝去之後,父母用了好幾年時間才從悲傷中走出來。媽媽的身體原本就不太好,經此打擊,身體更是虛弱,需要長年吃藥調理,家裡經常瀰漫著中藥的味道。
父母也曾有過再要一個孩子的念頭,可因為母親的身體原因,只能做罷 ,於是,燕子就成了村裡唯一的獨生女。
2、
燕子是23歲那年結婚的,婚後三年,一直沒有懷孕的跡象,去醫院檢查,有輸卵管堵塞的跡象。做了手術,效果並不理想,無奈之下,燕子只好東奔西跑的四處求醫問藥。
而這個時候,媽媽的身體經過多年調理,已完全恢復,臉上也有了紅潤,無需再用藥了。
眼看再過兩年就要邁入30歲的行列,燕子有些著急,好在上個月,她發現自己終於懷孕了。
全家人都很高興,籠罩在家裡的陰雲也一掃而空。
然而,還沒高興多久,媽媽就偷偷告訴她,自己也懷孕了。
原來,父母一直就沒有斷過再生一個的念頭,只不過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只好把念頭壓在了心裡。而今,媽媽身體康健,而女兒又遲遲生不下來,所以父母就偷偷開始了備孕。
「是你弟弟回來了呢!」媽媽不好意思又有些興奮地說。
然而,這對燕子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媽媽今年53歲了,再生孩子,豈不讓人笑話?吃藥這麼多年,孩子的健康能否保證?
並且,老公是入贅來的,又該怎麼對老公說?
還有經濟問題,媽媽長年吃藥,這幾年她又四處求醫,家裡的錢早就花得一乾二淨,一個孩子她都發愁,兩個孩子可怎麼養活?
爸爸在外打工掙不了幾個錢,媽媽在家操持家務沒有收入。爸爸年齡大了,打不了幾年工,如果以後爸爸不再打工,這個孩子是不是就得完全靠她和老公養活?把弟弟當自己的孩子養?
想到以後,要一邊養著自己的孩子,一邊養著弟弟,一邊養著父母,燕子簡直要崩潰了。
最終,燕子決定還是把此事告訴老公,兩人一起商量解決。
晚上,老公回來後,燕子吞吞吐吐地說了此事,一向好脾氣的老公頓時就惱了:「你媽什麼意思?一大把年紀了,不怕人笑掉大牙?你媽看病,你看病,你們花了多少錢,家裡哪還有錢?」老公摔門出去了,只留下燕子一個人暗自流淚。
3、
多年前意外喪子的痛一直留在父母心中,父母想再要一個孩子來彌補過去的想法也能理解,可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燕子已經長大成婚,小兩口和父母一起生活,日子也算和諧。
父母在作出決定的時候,首先就應該考慮燕子夫婦的處境。
要知道,「入贅」又稱「倒插門」,受傳統習俗的影響,「入贅」的男方往往背負著巨大的壓力,被暗中指點、議論,指不起頭。因而,對大多數男性來說,這都是一種迫不得已的做法。
燕子老公之所以同意「入贅」,也是因為老家處於大山深處,家境貧困,兄弟眾多,無力娶親,而燕子家雖然也在農村,但交通便利,經濟發達,家庭條件比自家好得多,再加上燕子也勤勞善良,就同意了這門婚事。
但如果燕子父母再生一個男孩,自己的「入贅」豈不就成了笑話?
並且,以他們的經濟條件,一家人養一個孩子已是勉強,再養一個,實在是無能為力。
4、
父母懷孕的消息傳出後,街坊鄰居議論紛紛,年邁的姥姥知道後,也硬是拄著拐杖趕了過來,把女兒痛罵了一頓。
去醫院產檢時,看著周圍孕婦詫異的眼光,接受著醫生的詢問,媽媽連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心思都有了。
可能是年齡過大,也可能是長年吃藥的緣故,媽媽在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孕檢發現胎兒無胎心,在醫生的建議下,作了中止妊娠的手術。
手術過後,父母也長出了一口氣,經過幾個月的折騰,他們早就產生了悔意,只不過又捨不得流掉,騎虎難下罷了。
這下好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只是,女婿和他們之間,卻好像有了罅隙,很少和他們說話,更沒有了笑臉。
時間會衝淡一切,慢慢就會恢復到以前的,他們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