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語｜父親的背影

　　一講到背影，很多人會不由自主地想到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背影》。文中「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生動描繪出了一個為孩子付出大半輩子的父親形象。

　　每當我讀到父親為作者買橘子的段落時，心裡就有種酸酸的感覺。那步履蹣跚的背影仿佛就在我眼前，也突然明白了我的父親對我意味著什麼，他的愛又是多麼的深沉而偉大。

　　印象中，母親生完我之後身體一直很差，爺爺奶奶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於是我每天放學回來，都會看到父親下班回來在廚房忙碌的背影，無論是在做飯還是其他時候，他始終話很少，甚至有時候一言不發，但手上的活卻從沒停下來過。

　　從怨天尤人到沉默寡言，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經歷了些什麼。父親年紀越來越大，扛在肩上的責任卻越來越重。

　　受爺爺和大伯曾有過入伍經歷的影響，父親年輕時的夢想也是成為一名軍人，但因為視力不足沒能來到軍營，成為了人生一大遺憾。在長大後，我接過父親心中的夢想，毅然參軍入伍。

　　2017年9月13日，我要趕到火車站去集合，前往心中的軍營，但是最忙的卻不是我，而是父親。

　　從確定了我要應徵入伍開始，他就到處找人打聽關於部隊的事情，大到國家的當前形勢，小到個人的吃喝拉撒，他都恨不得多知道一些。

　　我看到他的手機裡開始關注安徽的天氣，彈出的新聞資訊，也不再只是廣東汕頭。一場安徽冬天的雪，讓他總是和母親琢磨著要給我帶多少冬季保暖物品：「耳捂子」、手套、保暖內衣......

　　我還記得他們一直念叨著那句「一個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雪的人，真怕到時候只顧著看雪，人給凍壞了」。

　　一直到12號晚上，很多親戚朋友都趕回來家裡看我，為我加油鼓勁，父親那天晚上也一直很開心，始終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到後面拍合照時，他幾乎每一張都要上鏡，搶著和我合照，我當時很不理解，甚至以為他喝多了。

　　13日凌晨4點多，我才剛起來，便看到飯桌上已經盛好了一碗熱騰騰的白粥，還有兩個簡單的炒菜，東西雖然不多，但又都做的很精緻。

　　「趕快去洗漱一下，把早餐吃了。」

　　耳邊傳來了父親低沉的聲音，我順著聲音的源頭看了過去，黑成一圈的眼眶，像極了國寶，真讓人好笑又心疼。我知道，他一夜未眠。

　　吃著父親煮的白粥，我看見父親正彎著腰給我檢查行李，每一個包，每一個格子都要打開看一遍，手指頭不斷地清點著，嘴裡小聲地念叨著。我看著父親的背影，一股心酸不禁湧上了心頭。

　　父親親自開車送我前往火車站，路上父親依舊一言不發，我也只得默默地坐在後面。印象中，父親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決定的事就用最快的速度去完成，唯獨今天車開得好慢。

　　一路上，我也看到父親的嘴巴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以輕嘆潦草收尾，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車上，他沉默卻又踏實的背影，讓我一時忘了說話，看著火車站越駛越近。

　　「爸，以後我不在，你和媽媽要照顧好自己，不用太擔心我，我能把自己照顧好的」，我還是率先開了口，打破了僵局。

　　「嗯，我知道」，父親輕聲說道。

　　我心中本有千言萬語，但父親的回答讓我又硬生生地按了回去。我想了想，他是父親，他肯定能照顧好自己的，我講多了應該也是多餘的吧。一路無言，一直到了火車站。

　　在進安檢的前一刻，我回頭望了望，人群中，父親和母親努力地向我招著手，嘴裡在不停地喊著什麼。雖然我聽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很多來不及說的叮囑。這就是他們的愛，一種血濃於水的愛。

　　父親雖然一直都沉默寡言，但他始終用自己的方式愛著自己珍惜的人。他的愛像是一座山，一座博大幽深的山，雖然不易讓人察覺，但只要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他做的事，就能感受得到。

　　父親黝黑的皮膚，日漸變白的雙鬢，都是為了這個家操心勞累的結果，那個堅毅的背影，慈祥的笑容和溫暖的懷抱，讓我永生難忘。

　　他的個子很小很小，背影卻很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