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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也知道如何去恨一個人。但是,沒有人真正懂得如何安慰別人。
我上高一的時候,班上有一位看上去很外向的女孩。
第一次上晚自習的時候,她就很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紹,迅速與包括我在內的其他同學混熟了。
她看上去特別樂觀,人緣也很好。然而,在一個電閃雷鳴的下雨天,還是在同一間教室,她卻哭著和我訴說起有關她爸爸的事。
具體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只知道她當時用掉了很多張面紙,不停地哭泣,不停地抽紙。而我只能安靜地聽著,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那時她一定很無助吧,因為那件事對她打擊很大,她哭得那樣悽慘,根本不會知道那會兒其實我也很無助。
作為一個傾聽者,我本應該擔負起安慰她的責任,但我沒能做到,因為那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在滿世界地去尋找一些能夠安慰她的詞語,卻發現能想到的那些都很蒼白無力。
我們人類的語言,在很多方面都在不停變化。比如表達愛意的話,從徐志摩的詩到三行情詩,再到網易雲音樂的各類煽情評論。不同的時代,我們擁有著不同的表達愛意的詞語和句子。
但關於安慰呢?似乎打我小的時候起,就永遠是那些話:「別擔心」、「你會沒事的」、「你XX也不希望你這樣」、「相信我,一切會好起來的」……
總是這些話,雖然說的人確實發自肺腑,但我們心裡都明白,這樣的話根本安慰不了人。
2
安慰是什麼?通常情況下,安慰就是使用語言等方式,將一個人從悲傷扭轉到正常狀態。
它聽上去很簡單,實際上是一件做起來非常困難的事。
這幾年,我的幾位好友陸續失去了他們的至親。面對這樣的事,他們自然會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難以自拔。
我想要去安慰他們,但總是難以做好這件事。每次在安慰人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使不上勁的感覺。我自認為書讀得挺多,人性了解得也還算深入,但真正想要去安慰一個人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並不能說出什麼有建設性的話。
我最常用的安慰方式,恰恰是被證明最沒用的方法,那就是去說理。我總是試圖用理性的光芒,去驅散被安慰者的悲傷,但這種方法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有一本書叫《理智與情感》,一個正常人,在生活中的大多數時候,理智都是大於情感的。而那些陷入悲傷境地的人,卻與我們相反,他們的情感是要大於理智的。
拿喝酒這件事來說,正常人即便喜歡喝酒,通常也知道要控制酒量,因為他們明確地知道喝多了會傷身體。
而悲傷的人則管不了這些,他們的理智已經讓位於情感了,他們往往喝得爛醉,讓理智與情感通通玩蛋去。
3
有人說,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聆聽,悲傷的人只要說出自己的悲傷,他們的情緒就會得到緩解。
這樣的說法當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它不能解決任何現實問題。
當你的好友在你面前哭成狗時,你沒理由繼續做一個安靜的聽眾。你需要給到一些積極性的反饋,而那些安慰人的話只要一從你嘴裡說出來,你就會鄙視自己。
你當然知道那些安慰人的話是出自你的真心,但你同樣也明白,那些話聽上去多麼的庸俗,完全就是陳詞濫調。你希望自己能說出一些有新意的,能讓你的朋友即刻走出悲傷的話,但你就是特麼的做不到。
這就是一個試圖安慰他人的人的絕望心理。
還有人說,安慰一個悲傷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跟他說一件更悲傷的事。
但是在我看來,這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為當我正沉浸在悲傷之中時,你忽然向我說了另一個悲傷的故事,你到底想做什麼呢?想說我此刻還不夠悲傷嗎?我的悲傷,在你看來,難道還趕不上那個故事中的悲傷?
所以,一個想要安慰別人的人,常常會處於一種尷尬的境地。因為他覺得他說與不說都不太好,不管說出什麼樣的話也都不太對。
更致命的問題則在於,由於我們在安慰別人時總是表現得很糟糕,因此我們常常會很擔憂,擔憂對方沒能接收到我們的真實心意。
所以,還是勇敢地承認吧:我們既懂愛,也懂恨,但沒有人真正懂得如何安慰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