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的人已經成為一個人生命中的唯一風景,可是他卻從未真正地欣賞過;
也許有的人只能成為一個人生命中匆匆瞥過的一道風景,可是他卻被瞬間驚豔,一生都念念不忘。
納蘭容若曾悠悠道:人生若如初相見,何事西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納蘭多情,他深深懂得班婕妤的悲傷,這首詩也寫得很委婉慈憫,仿佛一對戀人還是情意滿滿,末了不過是相離相棄。
而事實上呢?
班婕妤出身於驍勇世家,名門閨秀,父親班況是漢武帝的名將,在抗擊匈奴時立下漢馬功勞。
班家是名門望族,後世也是歷代名將,諸如棄筆從戎的班超,史學家班固等。
她又是天生麗質,閉月羞花,滿腹才學,德才兼備。
剛剛入宮,劉驁就對她青眼有加,兩人天天膩在一起都嫌不夠。
而且她還擅音律,絲竹管弦,無不精通,最重要的,心胸豁達,後宮三千佳麗,哪一個不是滿懷心思,唯有她,從不計較。
初見的時光,總是美好。
兩個人出雙入對,纏綿悱惻。三千嬌寵於一身,從未愛過的女子便在這寵裡認得了平生第一次愛。
他是她的曠世君主,她是他的絕代佳人。然而,帝王心,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希望他成為一代明君,她的賢良和才學,她的隱忍和顧全大局,卻只能將一個一心只認得溫柔鄉,沉迷於女色的凡夫俗子推向遠方。
他邀她同輦出行,她卻說:聖賢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
她感念家訓,卻原來端莊賢德是入不了一個「但願身死溫柔鄉」的男人眼的,這個一心只勸他「親賢臣遠女人」的婕妤,越來越讓他覺得無味。
正在這時,一個叫趙飛燕的女子,帶著她的妹妹趙合德來了。
飛燕入宮,舞姿曼妙,嫵媚勾魂,瞬間奪走了偏愛美人的帝王,將班婕妤拋擲腦後。
賢良,德惠終究抵不過嫵媚和狠毒,伴隨著許皇后的被廢,兩姐妹的目標也轉向了她。
她素來不爭,於是一紙文書,自請侍奉太后,遠離爭寵奪愛的是是非非,任由他身邊春光明媚,任由他在千嬌百媚中沉淪。
成帝很快審批通過,讓她移居長信宮。似乎愛他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曾經的山盟海誓,瞬間成空,她也瞭然於心。
她明白,這一世,他們就此成為陌路。
四季流轉,深宮悽涼,成帝與飛燕姐妹夜夜笙歌,飛燕機關算盡,終於成為皇后,她的帝王也日日撲倒在石榴裙下。
然而,終於有一天,她深愛的那個男人,死去了,死在他曾說過的「吾當老死在溫柔鄉」的趙合德的懷裡。
一語成讖。
她還記得初見面時,他一身明黃,俾倪天下的眼神,而她風華正茂,芳華正盛。
彼時的兩人,情意綿綿,惺惺相惜。
而如今,再次相見,卻已天人永隔。
曾經她居於長信宮,每日打掃庭院,對鏡感懷,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或許是在憶青春年華,桃花紅顏,一笑惹龍顏大悅。曾經他的模樣,點點滴滴都印在心頭。
只是,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他的情話,都已成為過往雲煙。
她對成帝沒有怨恨,反而主動提出去為他守陵。
夜晚的陵寢,悽冷幽怨,明月當空,卻無限寂寂。正如她的心,心涼如水。
或許,她是早已看透了他,也看透了這落花流水終究有聚散的人世。在她心中,生死都已經沒有什麼分別。
一年後,終於,她在冰冷的陵寢,隨他而去。
這樣完美的女子,卻是這樣的一生,沒有了琴瑟和鳴的愛人,便只能選擇明哲保身,即便被束之高閣。
或許是因為是古代的女子,需要依附才能生存,更何況在深宮裡,如此複雜的環境。
相信她對枕邊人,是了解的,也或許,她是木訥的。所以,直到身死,她才徹底的放下。紅塵一路,終究是陪他同行。
她把自己比作團扇,「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 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飈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她用團扇的遭遇來寫自己的哀怨,讀來讓人唏噓不已,讓人難以釋懷。
感情的事情,總是冷暖自知。
跨過千年的光陰,仿佛看到層層宮牆內的女子,對鏡貼花黃,捶胸嗟嘆。
邂逅一個人時,眼波流轉,心動不已,但忘記一個人,總是要跨過無窮歲月。
窗外,陽光甚好,很美。
想到了大海,大海如此寬廣,是因為匯聚了大大小小的河流,那麼人心呢?
人生若只如初見,很美好。
但日子,總是會一天一天往前趕。
或許,我們後世的人在讀到她的一生時,總會為他們曾經的情愛所感懷,所憂慮,所難以釋懷。
而其實,他們早已看透了也是說不定,只是時代造人,不得而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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