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6歲初中畢業後,父母離異,從小跟著老奶奶長大的我就沒再讀書,不是我考不上高中,而是我考上了高中卻交不起上高中的學費,母親遠走他鄉,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而愛妻如命的父親整日喝酒買醉,完全沒有經濟收入,靠低保維持生活的奶奶沒有辦法,她供不起我……
16歲的我跟著家裡一個遠房親戚坐車來到廣東佛山,在一家維修廠裡做電焊工,一個月3500元,錢雖少,日子也苦,但我總算養活了我自己,還有剩餘寄回家裡孝敬年邁的老奶奶,我覺得很欣慰,很自豪,沒有父母親,我照樣活得很好,很充實。
我恨!恨天下棄子女而不顧的父母親,當年你們既然選擇生下孩子?為什麼又要棄他們而不顧呢?你們只是為了一時的快樂嗎?
(二)
2018年8月,在佛山打拼了10年的我坐長途汽車回湖南老家,奶奶今年83歲了,能多陪一天是一天,她一輩子含辛茹苦養育了5個子女卻沒有一個成才的,沒有一個有穩定的工作,都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難道真如老人們所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只會打洞?
當今社會,沒有大樹可靠,沒有一個有錢的爸,完全靠自己白手起家真的難如上青天!
(三)
我剛進家門,就聽見堂嫂對著她穿得像個乞丐,正在扒飯的大兒子罵罵咧咧:「還不快去洗碗?都12歲了,就知道吃,像個傻子似的!」
堂哥趴在地上一邊爬,一邊逗騎在他背上,戴著墨鏡,穿得像個公子哥一般的小兒子傻笑,這幅奇葩場景,別人看了會笑,而看在我眼裡,卻不由一陣心酸,堂哥的大兒子是他前妻生的,他前妻生完孩子,出外打工兩年後回來就跟堂哥離婚了,聽說是找了個有錢的男人……
「嫂子,您不能這麼罵明仔,他還小!」我多嘴道。
「大兒子要窮養!」孩子母親瞥了我一眼,冷嘲熱諷道:「剛回來就教訓起我來了?你這麼有本事,怎麼不去教訓你親媽啊?」
我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的堂哥,活活把話咽了回去,低著頭走進奶奶的房間。
(四)
「文遠,你回來了?」白髮蒼蒼的老奶奶躺在她那張大木床上喘著粗氣:「文遠啊,你堂哥的事,你少去管,他是自己作賤!只是苦了明仔,沒娘的孩子,沒人疼啊,嗚……」
奶奶的話牽動著我身上的每一個神經,因為我就是一個沒娘疼的孩子。
「她這個孩子母親也太不像話了,大兒子像個乞丐一樣還罵罵咧咧,竟然說大兒子要窮養!自己生的小兒子就像個公子哥,堂哥怎麼一句都不敢說啊?」我一肚子怨恨無處發洩,跟奶奶發著牢騷。
「她娘家條件好,她親哥哥是縣委的,你輕點聲!」一輩子低聲下氣慣了的奶奶臉色都變了,她怕被孫媳婦聽到了,家裡又得雞飛狗跳。
我無奈點了點頭,窮人真的沒有話語權啊,何況是在女人當家的湖南,條件好點的女孩子,一個個眼睛都是看天的,做女人,就得做湖南女人!
(五)
5天後,我啟程回佛山,臨行前,我偷偷塞給像個乞丐一般的明仔200元錢:「明仔,錢你拿著,去買點喜歡吃的,初中畢業後如果她還這麼對你,你就跟叔走,叔帶你出外賺錢!」
明仔很懂事,他緊緊拉著我的衣袖,淚眼婆娑地看著我,一直抽泣地目送我枯瘦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