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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小瑩
*本文轉載自公號民謠與詩(ID: glimmers-),已獲授權
Miss十: 曾經有一段時間,網絡上到處都是「我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這句話,等我去找這句話的出處時,才發現餘秀華這個人和詩已經大大地火了。
一個出身農民、身患腦癱的女詩人,這雙重身份背後的故事給人無盡遐想,而她那進入公眾視野的一首首詩,又把人們對她個人的種種遐想延伸到了更為深遠的意象中。
在成長過程中,人必然要經歷一些痛苦或者叫創傷,應該如何超越生活給我們的這些限制,跳出鐐銬下的自由之舞呢?看看餘秀華的人生和她的那些詩,也許每個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 餘秀華紀錄片《一個女詩人的意外走紅》
「 故事 」
童年與恐懼
《我以疼痛取悅這個人世》節選
我懷疑我在這個世界作惡多端
對開過的花朵惡語相向 我懷疑我鍾情於黑夜
輕視了清晨
還好,一些疼痛是可以省略的:被遺棄,被孤獨
被長久的荒涼收留
這些,我羞於啟齒:我真的對他們
愛得不夠
《點種》節選
父親用鋤頭摳出一個窩,我丟下兩顆花生
窩兒不深
我很想把自己丟進去
我想知道如今的我會不會被風一撩
也去發芽
···
天那麼藍
老天,你在種我的時候
是不是也漫不經心
1976年,餘秀華在湖北鍾祥石牌鎮橫店村,因出生時倒產、缺氧而造成先天性腦癱,致使行動不便。在6歲之前,她離開拐杖無法站立,口水流個不止。後多方求醫問藥,治好了流涎。
為了解救餘秀華的苦難,家裡一度求神問佛。算命的人卻說她是前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是來受懲罰。從小時候起,餘秀華就覺得自己上輩子是個壞人,這讓她的童年充滿了異常沉重的恐懼感。
「我是個『壞人』的心理壓力從小就是存在的。那塊石頭壓了我好久,整個童年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人,我覺得過童年很恐怖,導致那個報復很重,老是覺得有一種很害怕的感覺。」
——餘秀華
婚姻與暴君
《我養的狗,叫小巫》節選
他揪著我的頭髮
把我往牆上磕的時候
小巫不停地搖著尾巴
對於一個不怕疼的人
他無能為力
《婚姻 》
我為什麼會有一個柿子,我為什麼會有一個柿子
多少年,一個人在沼澤裡拔河
向北的窗玻璃破了,一個人把北風捂在心頭
「在這人世間你有什麼,你說話不清楚,走路不穩
你這個狗屁不是的女人憑什麼
憑什麼不在我面前低聲下氣」
媽媽,你從來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我有一個柿子
小時候吃了柿子,過敏,差點死去
我多麼喜歡孤獨。喜歡黃昏的時候一個人在河邊
洗去身上的傷痕
這輩子做不到的事情,我要寫在墓志銘上
——讓我離開,給我自由
《離婚證》
一疊新翠,生命裡難得一次綠色環保
和我的殘疾證放在一起
合成一扇等待開啟的門
36歲,我平安落地
至少一段時間裡,我不再是走鋼絲的人
比身份證顯眼呢
在我近視的眼睛裡,身份證總是可疑
她背後的長城時常出現我前生的哭泣
而前面的名字和數字
仿佛沒有根據
只是,身份證我總是用到
比如生病住院,郵局取東西
殘疾證我偶爾用到
比如申請低保
但是離婚證有什麼用呢——
我不再結婚,從此獨身
高中輟學後,19歲的餘秀華「在非自由戀愛下結婚」,嫁給了一個比她大12歲的四川男人。餘秀華說,她和丈夫尹世平沒有愛。當被問及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時,餘秀華毫不猶豫回答:結婚。
2015年,餘秀華與結婚20多年的丈夫離婚了。成功離婚,讓她十分快樂,因為離婚是她心存十幾年的夙願。她的婚姻是這段話的註解:「在婚姻裡,我和他都是暴君,都殘忍。它給我的好處遠遠沒有一朵花給我的感受多。」
「我們兩個人是兩個世界,從來沒有碰在一起過。他看見我寫詩覺得煩,我看見他坐在那裡也煩,互相不順眼,兩個都不在一起睡,一個房間會吵架。他喜歡喝酒,喝酒就發脾氣。為什麼要結婚?這是我常常思考的問題。怪就怪自己太有想法,太有主見,這也怪我不好。」
——餘秀華
生活與生存
《我只是死皮賴臉的活著》節選
有時我是生活的一條狗
更多時,生活是我的一條狗
堅強不是一個好詞兒
兩岸的哈哈鏡裡
它只能扁著身子走過
《在荊門的一天》節選
一個小時
他的瓷碗響了六次
我抱緊新買的瓷碗,夾緊我的尾巴
我突然想起了幾個字——
人性繁華
《就做一朵落敗的花》節選
生活如狗
誰低下頭時,雙手握拳
花朵倒塌,舉著她的莖鮮血淋漓
我一再控制花朵的訴說,和詩毒蔓延
如同抵擋身體的疾病和死亡的靠近
你需要急切地改變注視的方向
改變你害怕舉燈看見的自己的內心
生活一再拖泥帶水
剪刀生鏽,臍帶依然饒著脖子
餘秀華輟學之後在村口開過小賣部;為了自食其力,餘秀華曾經還跟別人學習乞討,她甚至為此專門買了一個碗;2012年,餘秀華出了一次遠門——去浙江溫州打工,在一家工廠撕膜。結果父親怕她在外吃苦被人欺負,把她叫了回來。打了一個月的工,連工錢也沒拿到。後來她把些經歷都揉進了詩歌中。
「我覺得我本來就是悲觀主義者,我還很自卑,如果是正常人比現在幸福得多,哪怕成名成家都感覺不到幸福,那種來自生命裡那種幸福感。」
——餘秀華
愛情與渴望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節選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
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
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
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
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
而它們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不要讚美我 》節選
那時候 我不用回頭
總相信你一直在我身後
我需要你以這樣的姿勢歌頌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不說我聰明,多情或者善良
偶爾說一句:你這個傻女人啊
《何須多言》節選
這異鄉的夜晚,只有你的名字砸了我的腳跟
我幻想和你重逢,幻想你抱我
卻不願在你的懷抱裡重塑金身
我幻想塵世裡一百個男人都是你的分身
一個棄我而去
我僅有百分之一的疼
我有耐心疼一百次
直到所有的疼驕傲地站進夜晚,把月光返回半空
你看,我對這虛妄都極盡熱愛
對你的愛,何須多言
此刻,窗外蛙聲一片
仿佛人間又一個不會欠收之年
作為一個內心敏感和浪漫的人,餘秀華也渴望愛情。她寫《一個男人在我的房間裡待過》;寫《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她寫「有時候我希望遇見我暗戀的一個人,有時候希望不遇見」;「我懷疑我的愛,每一次都讓人粉身碎骨」······
餘秀華在《我愛你》這首詩中寫道,「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關於莊稼的,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顆稗子提心弔膽的春天。」
她說自己的愛情好像總是得不到,也許真的是一個異類,就像稻田裡的稗子一樣遲早是要回被清除的。
「於我而言,只有在寫詩歌的時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靜的,快樂的。其實我一直不是一個安靜的人,我不甘心這樣的命運,我也做不到逆來順受,但是我所有的抗爭都落空,我會潑婦罵街,當然 我本身就是一個農婦,我沒有理由完全脫離它的劣根性。」
——餘秀華
「 尾聲 」
餘秀華孤傲,不低眉、不妥協。愛與恨,在她的世界裡從來就濃烈而鮮明。她是健康的棄兒、婚姻裡的暴君、愛情裡的幻想家······應對命運時她總能展現出不同面相。是詩歌讓她成為一個獨立堅強、有主見、會幻想、渴望愛的人。
「但是我根本不會想到詩歌會是一種武器,即使是,我也不會用,因為太愛,因為捨不得。即使我被這個社會汙染的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而回到詩歌,我又乾淨起來。詩歌一直在清潔我,悲憫我。」
餘秀華經歷了從無名到爆紅的命運轉折,她蹣跚步履地從鄉村走向了廣闊天地,這期間她經歷了婚姻巨變、也看過了從未有過的人世風景。關於餘秀華的迅速成名,江湖多有猜測,世人也多流言蜚語。但餘秀華對此的回答是:
一直有人問:你現在成名了,生活有什麼改變?天,讓我怎麼回答?生活是什麼,是一個接一個的細節。我參加的那些活動、節目怎麼能叫生活?我雖然不會對這美意警惕,但是的確無理由欣喜若狂。我愛這浪漫,這哭不出來的浪漫。我心孤獨,一如從前。
「 編後 」
Miss十: 徐凱文老師在《心理創傷十講》(購買連結請點擊「閱讀原文」)的課程中講了這樣一個案例,一個男孩有一位脾氣暴虐的父親,一次他又被父親吊打,在實在難以忍受被吊打的痛苦情況下,男孩一瞬間感覺自己來到了屋頂上在旁觀這一切,身體也不痛了,就好像被打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他只是在旁觀而已。
徐凱文老師說這其實是一種非常奇妙而高明的應對措施,為了應對匪夷所思的身體和精神痛苦,男孩在一瞬間出離了這個當下的情景,獲得了減輕痛苦的技能。
而餘秀華是這樣回答「為什麼寫詩」這個問題的:「經歷了那麼多,不寫詩怎麼辦,它找不到出口,真的是一種安慰,好像詩歌是朋友,你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它。」
詩歌,也許正是餘秀華自我救贖的憑藉物,這是一種痛苦中生存下來、自我修復的技能。在一個身體殘疾、家庭貧困、未來的一切都有可能失控的生存環境裡,她敏感的靈魂將孤獨、恐懼、憂慮、自卑所有這些醞釀成詩句,完成了穿透世俗的超越。
紀錄片裡有一個細節,餘秀華曾經跟幾個討飯的老頭學討飯,紀錄片裡鏡頭掃過天橋上討飯的人們,又掃過街上匆匆走過的著裝鮮豔的年輕女孩,她們與同伴輕盈地訴說著無關緊要的青春煩惱,畫外音是餘秀華,她說「要飯也挺好的,至少把自己放在無法後退的環境裡,看自己怎麼做,結果我沒有做成。父母老了,丈夫靠不住,兒子以後有自己的家,自己無依無靠,如果還是活下去我想遲早會有討米的這一天。」
餘秀華最大的生存隱憂「我該如何活下去」,像橫亙在命運喉嚨裡的一根刺,從出生以來就與她一刻不分離,她被抓緊、不得自由,然而也被賦予命運張力,成為詩歌裡呈現的海市蜃樓。
這種深刻像靈魂世界裡傷疤的奇異結晶,你可以看到餘秀華在笨拙、沉重的俗世生存中感到過的直擊人心的疼痛。
你又是如何面對生活中的疼痛?
不得不說人人都曾在痛苦中掙扎著笨拙地面對命運,那一刻每個人都成為生活的一條狗。
曾親眼目睹一個非常優秀的成年人,他在特定情境下,情緒完全失控,做出孩子一樣的行為,開始我會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人怎麼會沒有理性到這樣的程度。但是後來知道,在他小的時候,他遭受過大人的虐待,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才能擺脫被傷害,或者說才能處理掉自己的痛苦。
「堅強」並不是個好詞兒,那意味著我們無法逃避。創傷無可逃避,會和我們的生命一起生長,變成各種傷疤,有的再也不能觸碰,碰到就痛,有的則打破了一些東西,生長出「新肉芽」。紀錄片《侶行》中那一對經歷過四川大地震的夫妻,從此看淡了金錢,出門旅行,他們不再能夠虛假地只是活著,必將生命用在自認有意義的地方,雖然依然在暗夜裡不斷回憶起慘痛的畫面……
人生來唯一的命運是理解和超越自身,因你生而為人,疼痛在所難免,在創傷中完成自我,才是我們應該學會的功課。正如餘秀華所說,如果只是為命運疼痛,證明我們對它「愛得還不夠」。
去東海音樂節,見到餘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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