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靜流:
展信佳。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祝你生日快樂了,八次?十次?相遇的年份用這種方式來累積,竟有些小確幸的感嘆。
我這幾天想了很久,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麼樣子的呢?我們是在來福士的門口見面的嗎?當時你穿什麼樣的衣服,我們又去吃了什麼呢?
細節早已模糊不清。我只依稀記得,在我們交往信件數年後正式見面的那一刻,我覺得你和我所設想的那個形象不一樣。
你比信件裡的那個人,更為強大。
之後便是漫長的歲月,出國回國的見面,戀情新始驟終的輪迴。再之後,就變成駛於本性的爭吵、鬥真和年復一日的拉黑又重修於好。
我摸索自己的記憶裡,你在那個時段是灰暗的,像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泥沼,讓我無所適從。和你說什麼,你都能挖出我錯的理由,和你做什麼,你都能抽絲撥繭出一份預謀。大概我真的說了很多為了刺傷而刺傷的話吧,友誼至此已經血痕累累。
我們決裂了八次?十次?友情的增厚用這樣的方式疊加,也是不可設想的。
我和你吵得最暴虐的那次,是我從鶴山回廣州的路上。
朋友夫婦開車送我回家,我在後座和你電話的氣氛,讓他們都覺得搭僵。
從小在看人眼色的家庭中長大,順從身邊人、不應身邊事是我的習慣。
二十年載都未曾對人袒露過臉色,但在那次大吵之後,我第一次發覺原來我也是有脾氣的。
你呀,真的是好會逼人。
可是這樣的你,也是讓我看了一部好電影好文章,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你。
也是一起在外灘壓馬路壓到深夜坐末班車的你。
也是那個夜夜陪我分析彼此的你。
也是曾經讓我在不知張狂的蔥蘢歲月,付之柔軟內心的你。
在這個人與人疏離得過分簡單的時代,「生日快樂」的祝福是強壯牽連的羈絆。
所以我之前也一直覺得,倘若即使這般還是有人忘了我的生日,那便是真的沒有將我放之心上吧。生日時候更會注意到誰沒有給我祝福,「怎麼會忘了呢」我在心裡默默想。難道我們那些愉快的交付心扉的時光,最後都流淌成為了酒肉朋友嗎?
大概是在四年前吧,有一個大親友到上海來玩,我做了一桌菜還給她買了一個小蛋糕做甜品。我們開開心心喝著酒吃著飯,過了幾個月後我才恍然想起那天其實是她的生日。
我當時的震驚猶如雷擊靈魂,我不懂自己怎麼會忘記?
我捫心自問一定是將她放在心底重要的位置,卻還是在繁瑣常事中就這樣忘了她的生日。大抵從那天起,我就突然意識到其實感情也不能用這種是非遺忘去衡量。
只要爽爽朗朗大聲笑過,一起為某個角色掉過淚過,在一個火鍋裡涮過肉過……只要那一刻曾真心被對待過,那便是被真心對待過。
無需揣摩友情的薄弱,也無需反省彼此的過錯。
是真的,留著的回憶就都沒有錯。
上一次見你,是去年我來加州的時候。
我還記得我們在你樓下Blue Daisy吃的早餐,記得Santa Monica閃著冷金色的海岸線,記得你房間黑白冷色調的裝飾,和那盞我也特別喜歡的燈的瑩瑩白光。
你的新房間地毯很暖,我是你席夢思的第一個客人。
你比從前更纖瘦了,手臂的線條異常漂亮。
然後你談起現在的愛人。
成年後我便喪失了真心祝福他人的能力,但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是由衷地祝福你。
靜流呀靜流,這一次,要抓住幸福呀。
你對著電腦背著劇本,我可能落了一條充電線在你舊房間。我們在馬路邊聊我覺得乾燥你覺得還好的氣候,聊出國後為人處世的軼事,聊不被打擾的舊友們的新消息。
聊過去,聊生活,聊未來。
一如過往。
加州陽光比想像中溫柔,空氣中充滿獨特的粒粒活力。
而你又比我記憶中的那個靜流,又更為強大了幾分。
時間的海浪啊,不動聲色地刷去一切痕跡。
十年往復,身邊的朋友走走散散,我倆還是這樣寫字的朋友。
「強くならないと、優しくできない。」
這句話一直是我鑲在心頭的話,我知道你也懂它的意義。
生日快樂啊,我溫柔的歲月。
只願明日的你,比昨日更為強大。
最後:雖然現在的你已經美得驚動了大家的靈魂,但我覺得這是不夠的。未來的你肯定能美過20年代的海報女郎。
因為你是最美的。
無可否認。
你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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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