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臺劇越來越好看了。
無論是之前燚見之前推薦過的女性成長題材《俗女養成記》,
社會寫實事件的《我們與惡的距離》,
還是甜到心裡又構思巧妙的《想見你》。
它們用各自實力證明,
臺劇早已不是偶像劇霸屏的年代。
看盡了女人、惡人、愛人題材後,
你以為臺劇就此罷休了?
當然不會!
這一次,它瞄準了一個更為廣泛的群體——
窮人。
9分口碑,人人說好。
它是——
《做工的人》
底層的人
《做工的人》改編自作家林立青的同名暢銷書。
主角是一群在工地打工的好友,
鐵工兄弟阿祈(李銘順 飾)和阿欽(柯叔元 飾),板模工昌哥(遊安順 飾)以及挖掘手阿全(薛仕凌 飾)。
在工地工作,
事故難免發生。
一位工友意外被鋼筋刺穿了腿,
阿全開車闖了一路紅燈,
載著幾人一起去小診所醫治。
為啥去小診所,不去大醫院?
因為診所比醫院便宜,
而且也不容易被調查非法打工身份。
對於在外打工的人來說,
這些都事關飯碗。
到了診所,護士讓交醫藥費,否則不能治療。
阿全說,穿西裝就不用先繳費,你們是不是歧視我們這些工人啊。
護士說,我們只分有繳錢的人,跟沒繳錢的人。不分富人和窮人。
雖然講起來有理有據,
可你就能感覺到這一過程中的不舒服。
最後,還是善良的昌嫂取錢墊付了醫藥費。
阿祈、昌哥和阿全被同事們稱之為「工地三傻」,
因為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
無論工作,還是生活。
每天收工還會一起喝個小酒,
再聊聊各自的煩惱與夢想。
有天喝酒時阿全說,那些領固定薪水的人才能談尊嚴。
言外之意,自己這般做工的底層人是不配談論「尊嚴」的。
這句話同時將「人類尊嚴」與「財富地位」做了巧妙類比。
對於阿全的自卑與自嘲,
其實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清楚。
這是我們熟悉的「定義」,
也是很多人稱呼底層的人常用的「語境」。
只是,我們講出類似的話語時,從未考慮過對方的感受。
因為我們早已從習慣到麻木。
當這句話由底層人阿全講出,
你才會發現這句話背後的意味有多傷人,有多諷刺,有多可悲。
原著作者林立青曾在公開演講時表達:
當一個社會的價值觀不去重視一群人的時候,就會變成習慣,習慣會凝聚成制度。
我們常常以為我們不是阿全,不是阿祈,不是昌哥。
可其實,我們並非站在他們「之外」。
事實上,每一個做工的人都沒有太大差別。
每人有各自的歡樂,
每人有各自的悲哀。
生而為人,
我們並未天差地別。
平凡如阿全一般的人,每天辛辛苦苦,做著高風險的工作。
卻沒有穩定的收入,與之匹配的社會尊嚴與話語權,甚至連看病都不敢去醫院。
勞累一天,居無定所,晚上只好睡在自己的車裡。
你可以說,你從未關注過阿全。
但你無法迴避這世上每一個阿全。
夢想的人
《做工的人》導演鄭芬芬在接受採訪時說:
所謂發財夢,只是這些小人物很努力活著的一個象徵。
阿祈常常會想到賺錢的點子。
看到別人都在拜佛捐錢,
他就想,
佛祖每天收的香火錢比自己一個月都要多,
如果自己有座佛祖,豈不是賺大了?
說幹就幹,他聯繫到一個泰國朋友,對方承諾賣給他一座四面佛。
於是開始借錢十五萬,謀劃寺廟位置,研究開業活動......
迎接佛像那天,對方說四面佛被海關扣押了,需要再交二十萬。
很多人都能看出這裡面有鬼,
可是阿祈還是相信對方,甚至不惜抵押家中地契湊了錢去交。
還好被銀行工作人員攔了下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佛像之後,是鱷魚事件。
有天阿全在工地水溝挖出一條鱷魚,
阿祈的生財靈感馬上又來了,
把鱷魚養大,再交配,越養越多,
之後賣給奢侈品工廠,用作鱷魚皮包。
簡直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
於是他們認真地開始養鱷魚。
可是這個夢,也維持了不過兩天而已。
因為鱷魚自己摔死了。
工地三傻的瘋狂行徑並未停止。
阿全有天從工地挖出一個瓷罐,
大家都覺得是古董,
經過鑑寶節目的現場鑑定,
果然是價值60萬的古董。
工地三傻歡呼慶祝,
終於迎來了出頭天。
有人打電話稱這古董只不過是自己學生時代的臨摹品。
夢想很快又被現實打碎了。
這些年,阿祈、昌哥、阿全的發財夢想,
又何止是佛像、鱷魚與古董。
在此之前,他們還倒賣保健品,
結果錢沒賺到,現在家裡還屯了很多。
投資夾娃娃機、養鴿子比賽、賣手機保護程式......
統統以失敗告終。
他們似乎從來沒有成功過,
不然怎麼到現在還在工地上打工。
可貴的是,他們從未被打倒。
就像他們養鱷魚的時候說:
你們不覺得
這隻鱷魚跟我們很像嗎?
不管被困在水池還是在桶子裡
一直努力要離開這個環境
不管人家怎麼欺負 怎麼逼迫
他就是要出頭天啦
你看,工地三傻一次次的失敗後,
並不是一次次的倒下,
而是天性的樂觀與對下一次的期盼。
即使如鱷魚般生活在底層,
他們依然在努力往上爬,
依然懷有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許。
一如第一集的標題文案——《神明之前 人人平等》。
生而為人,人人平等,
我們都有追逐夢想的權利。
做工的人
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我們看待事物的角度都會不同。
比如少年時的憤世嫉俗,成年後往往波瀾不驚。
少年時的人生疑問,成年後再不想追問。
當我看完《做工的人》,想起了一個大學同學L。
準確地說,他是我的大學室友,
我們經常一起在電腦上打實況足球遊戲。
某個暑假結束後,打遊戲時我發現他少了一根手指頭。
我沒問,L主動解釋道,假期去工廠打工,出了意外。
當時我腦子裡有些混亂,我覺得工傷離我們大學生非常遙遠。
室友告訴我,L家裡有幾個兄弟,經濟困難,所以需要假期打工貼補家用。
他們還說,那家工廠也挺沒良心,就賠了一點錢。因為是臨時工,也沒其他渠道去索賠。
關於這件事,
我再沒聽過L說起過什麼。
它讓我在某一刻感知到社會的寒冷與殘忍。
一如《做工的人》一次又一次幻滅的夢想。
《做工的人》也有溫暖的時候。
小玉的媽媽是性工作者,
擔心女兒被人看不起,
媽媽從來都不敢在公開場合與小玉相見。
片中有一幕,男友與小玉在夜市和媽媽偶遇。
小玉想習慣性地低頭裝作不認識媽媽,
媽媽也在默契地配合著女兒演戲。
可是走過去以後,小玉還是忍不住告訴了男友。
男友非但沒有逃避,反而快速跑到了媽媽的身邊,告知小玉媽媽放心,自己會將她送回家去。
媽媽是非常詫愕的神情,
她從來沒有想過女兒會和自己在公開場合相認,
她不希望自己的職業影響了女兒的人生。
可是這一刻,又是如此溫暖且感動。
小玉媽媽那種即驚詫又極度開心的表情,轉瞬切換,讓人看得也忍不住淚目。
鏡頭一轉,小玉也在糟糕地抹眼淚,她終於在公開場合和媽媽見到面。
儘管自己沒有說一句話,這已經是一種偉大的勝利了。
這一幕,太真實,也太心酸。
當我們說做工的人,
無論是建築工,還是站街女,亦或是混社會、檳榔妹等等各行各業,
都會被很多人當成社會底層人。
人們常常會拿這一階層的普遍印象來給他們下定義。
阿欽去相親,女方說,我以為做工的人,都愛抽菸喝酒,都愛嚼檳榔。
發現了嗎?
他們不允許你跳出他們的「定義」,
他們甚至不允許你是「例外」。
做工的人,比任何人都更能體會到生活的不易。
同時,也更加能理解身邊人生活的困境。
阿祈終於中獎兩百萬,
雖然自己也很窮,
但他還是選擇把兩百萬送給了工傷去世的工友家屬。
你能從阿祈他們身上看到那些不易被人察覺的光芒。
如此低調,又如此耀眼。
他們和每個普通人都一樣,擁有自己的追求與夢想,
即使夢想一次次落空,還是會帶著最大的熱情去為下一次努力。
這些做工的人,其實不僅僅是工人,
是普通的人,
是有夢想的人,
也是我們每一個人。
人到中年,
幻滅的越來越多,
成真的越來越少。
被事物綁架的時候越來越多,
能自由做主的時候越來越少。
但這些都不影響我們成為一個有瑕疵的普通人,
以積極的心態去面對各種突如其來,
去接受一次次落空,
哪怕被人笑,哪怕摔得重。
誰不是在庸常的生活中努力前行,
誰不曾做過錯誤的決定。
只要信念還在,
只要朋友愛人都在,
一天天都會過去。
《做工的人》原著中有句話,
這個社會要求他人有尊嚴活著的,幾乎都是收入穩定的人,但一個人只是想活著,謙卑和努力地活著,這難道不值得尊敬?
我想大聲說,值得,當然值得!
你我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