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邵東，「湘妹小北」西瓜視頻創作團隊。圖/朱輝峰
2018年4月，33歲的老羅從國企辭職了，當時他月薪1萬，離開這麼舒適崗位的原因是，老羅認為自己不會討好領導，同事間很難處理好關係。日常愛看綜藝節目的他，想轉職回村去做短視頻。
同年4月，今日頭條公布了活躍在自家旗下的三農領域創作者數量：3.2萬人，200多萬條三農信息，累計閱讀與播放量超過500億次。三農頭條號裡，擁有100萬以上粉絲超過50個，擁有10萬以上粉絲超過500個。而此時的老羅，剛剛扛起相機，將鏡頭對準家鄉。
公務員辭職回家拍視頻
辭職後的老羅，回到離開已久的家鄉，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以前走到哪裡都前呼後擁的，現在去縣城工商局辦個事都得看人臉色」，曾在國企工作的老羅說，回到農村創業，社會身份降到冰點。
老羅的老家坐落在邵陽邵東一塊山間盆地內，河流縱橫，土地肥沃。我們把車開到他發來的定點位置時，可以看到大片的葡萄種植園。村民們彎著腰在水稻田裡插秧，山頂的風力發電機緩慢地旋轉著，一派田園風光。
老羅說，他大概是村裡第一個研究生，擁有著大家羨慕的教育背景以及工作身份。但在2018年他突然就厭惡了這一切，尤其是認識在大學裡就做直播的小北以後，兩人商量著回到農村拍短視頻創業。
剛開始回村，老羅的父母不支持，甚至連家都不讓回。老羅此前看直播婚慶很火，就在村裡跟拍別人家的喜宴，碰到不樂意的，常常被趕出來。
一開始的思維跟大家一樣，老羅認為在城市裡待久了，很多人對農村的習俗會很好奇。如果不是接觸了短視頻這一行，老羅也不知道此前有人將農村的喪禮搬到直播間吸引粉絲。
但僅僅依靠搞笑或者獵奇是很難長期運營一個帳號的，一旦別人認為你的視頻不再搞笑，就會很快做不下去。
老羅就在老屋前搭了一個開放式的廚房，拍小北做飯，或者到田裡抓田螺，在池塘裡摸魚。總之，一切與農村生活有關的，老羅都會拍。漸漸地，老羅經營的帳號在西瓜視頻上火了起來，網友們似乎很喜歡這種樸實無華的農村生活，一起跟著火起來的還有老羅的弟弟、弟媳，以及住在老羅家附近的鄉友。
6個月後，老羅在西瓜視頻上經營的帳號增粉到100萬，父母也從外地打工返回，表示支持老羅的創業。
邵陽邵東，湘妹小北在錄視頻。
第一個月收入只有2塊錢
剛開始回到村中，很多村民也對老羅表示不理解。村裡老人居多，他們怎麼都不會相信，一個整天拿著手機這裡拍拍、那裡拍拍的人，會有人在手機那頭就把錢打過來。
直到他們發現，老羅在農村一年的收入比他們一輩子掙的都多，很多人才扭轉看待老羅的眼光。現在淳樸的村民已經習慣入鏡，並且幫助老羅指點，這裡是黃鱔窩，那裡是龍蝦巢。哪家的楊梅、桃子熟了，都會問老羅來不來拍？有些老人的子女在城裡打工，關注到老羅在西瓜視頻上的帳號，看到自己的父母上街趕集賣蔬菜，站了一天才賣幾十塊錢，就打電話回家，叮囑父母不要太辛苦了，在家要保重身體。
老羅也感受到了鄰裡間的善意。
在老羅的視頻中，小北是主角。她的人設就是生活在邵東農村的返鄉創業青年。老羅的想法，是通過小北這個人設，營造出樸實逼真的農村生活景象。加上鄉村美食的誘惑，可以滿足大多數上班族對農村田園生活的想像。
拍攝的題材十分隨意，有時候是去摘楊梅，有時候是下田摸田螺。每日更新兩個視頻，大多數是圍繞一個鐵鍋做飯，很土味的家常菜。下廚的是阿芝，人設是小北的嫂子。因為小北看起來更年輕。
說起來可能不信，2018年回村創作短視頻時的第一個月，老羅的團隊收入只有2塊錢，第二個月好點，也只有174塊錢。記得這麼清晰，是因為前兩個月的收入對他的信心打擊太大了。
當粉絲增長到一定基數後，收入也跟著猛躥。目前老羅的收入超過了當年在國企的年薪，並且跑到邵陽挖人，擴大團隊，開始走精品視頻的路線，打造一位李子柒式樣的農民網紅。
▲湘妹小北視頻裡的網紅狗。
▲郴州桂東，小喜花重金將老屋改造成手工作坊，用於視頻拍攝。
焦慮：哪天自己的直播沒人看了怎麼辦？
老羅挖來的人，網名叫「楊大碗」，是走古風美食路線的。
一同加入團隊的還有斌哥，一個看起來很宅的網絡工程師，以前從來沒有摸過相機，得知老羅的事情後，毅然辭掉了在珠海的高薪工作，帶著妻兒返回老家，專門給楊大碗拍視頻。
老羅的弟弟勇哥很佩服斌哥的剪輯技術，「他都是先添加背景音樂，後按音樂節奏剪的，慢工出細活」。
楊大碗的形象很適合穿古裝，這也是老羅的眼光獨到。不同於「湘妹小北」這個人設，在老羅的腦袋瓜裡，楊大碗是他返鄉創業之後的第二種嘗試。
▲婁底新化，湘妹心寶，每天下午三點開始直播。
▲為了拍攝視頻，老羅家的老屋去年進行了改造，在空地搭建了棚子，修建了柴火灶，灶邊種上了花。
「我曾經因為洗楊梅一個鏡頭，跟斌哥發生了爭執，後來找到了一個瀑布，跑了幾十公裡。」老羅笑著說。
為了拍出美的畫面，老羅不惜成本。我們剛到的那天，斌哥帶著楊大碗剛從廣西回來，他們去那邊取景拍荔枝。之後，他們會去綏寧，老羅在那裡找到一處好房子，外景優美，可以拍下一期的美食視頻。
卸下了城市生活的擔子，讓自小在農村長大的斌哥變得活躍起來。他自言喜歡種菜，每天6點多就起床收拾菜地。30歲，二胎在養的他，喜歡做木工，捯飭起相機來，也越來越熟練。如果不是出外景，斌哥會開著他那輛本田車每天9點前來到老羅的房子前「上班」，他很滿意現在的鄉村生活，既解決了溫飽，也安放了鄉愁。
不同于斌哥的豁達，作為投資人的老羅，經常滿臉愁容。他的皮膚黝黑，外形精瘦，顯得人很精幹，心思繁多。
最讓老羅焦慮的是，哪天自己的直播沒人看了怎麼辦？網際網路發展如此迅速，一個火爆產品的出現到消失，都是難以預料的事。雖然現在看起來很美，但是2年、5年之後，農村題材能不能繼續吸引大家興趣，還不好說。
讓老羅欣慰的是，現在父母都回到身邊，支持自己創業。一家人其樂融融每天坐在一起吃飯的場景，在農村已經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即使每天面對著寧靜的田園，按時而作、按時而歇的村民，老羅的心還是靜不下來。他後來跟我說，其實他很累，回不到那種真正的田園生活。老羅甚至吐槽「在農村待久了，我真的想休息一下」。
這大概是一個在農村做網紅的人最真實的想法。
瀟湘晨報記者錢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