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的情感近似於一種遊牧的狀態。
前段時間讀完了紀德的《地糧》,裡面有我很心儀的一段文字:
「有些人責備我自私;我責備他們愚妄。我志在不愛任何一個人,男人或女人,而僅愛友情、感情或愛情。當我把愛給予一人的時候,在我只是徇人之意,因為我不願從而就不愛另一人。我也不願霸佔任何一人的身與心;像對自然一樣,對人間我也是遊牧者,不停住在任何處所。一切偏愛在我認為是反正義的;願與眾人處,我不把自己給予一人。」
這半年以來,我把「穩定」的情感概念,看得愈發輕巧了。
每當我拒絕和異性產生情感連結,或者拒絕和對方建立親密關係時,常常會想起來自比利時的Jeff,想起他對我說的那句:「Life always move on.」
半年前,和他呆在一起的兩三天,真是很快樂的一段時光,雖然和他的時間按天數計算,但於當下的我而言,那種情感的豐沛程度,那種親密和懂得,足足有兩三年那麼滿。
有時我會憶起他臉上鬍鬚的觸感,頭髮的卷度,還有那輛我跨不上去的「巨大」的摩託車。
第一次對他有印象,是因為,他清晨從青旅的房間裡充滿怨氣和怒氣的走出來時,和大家一起討論前一天夜裡的某個室友為何一直大力錘牆。
事實上,我們懷疑那位錘牆者之所以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以及對夜裡自己做過什麼毫無記憶,也許是因為當晚吸了毒。
我當時在院子裡,一邊讀《The Little Prince》,一邊聽著住在那間房的人們用相同的怒氣討論這件事,等著一睹錘牆者的芳容。
後來的幾天,Jeff去泰北的小鄉村摩旅。
我以為他不會回來了。
但有一天,當我清晨坐在院子裡和Peach一起抽菸聊天時,聽見了Jeff騎著摩託回來的聲音。
他在門口停下來,很驚喜地看著我,說:「Hey,Mandy!You still here!」
「You know what?When I was on the road,I thought maybe you didn't leave,and I'll see you again,now it is!」
當他把登山包裡的東西倒出來,準備整理行李時,我看見他隨身攜帶的那本《1984》.
一直以來,我是否願意和一個人有交流,總是和對方的閱讀品位有關。
我們坐在院子裡,談起他的未婚妻,他的半開放式關係,談起我的原生家庭,我對過往的感受。
他的未婚妻很可愛,有一天夜裡,他們路過一個自帶泳池的院子,然後他的未婚妻提議翻牆進去偷偷遊泳,他在泳池邊看著她在月光下的身體,覺得這個女人迷人至極。
我很愛聽他輕鬆地談起那些生活碎片,因為他快樂的樣子,會讓我覺得愉悅。
我們聊起國外的裸體沙灘時,我玩心四起,和他講起了低俗笑話:「You know,if a beauty sit by your side,you can be like:'Wow,what a beautiful breast!」
他回敬:「Yeahhh,and if a handsome behind you,you can be like:'Oh,nice dick!'」
最後一天夜裡,我們一起逛了很久的夜市。
後來我想起關於他的一切,想起最多的,是在逛夜市時,他問我「I love you」用中文怎麼說,我告訴他是「我愛你」。
然後也許是為了記住,他一直邊走路邊大聲對著我重複「我愛你」,四周的中國人頻頻側目,我當時一邊笑,一邊恨不得鑽進他的上衣兜裡躲起來。
有個中國人站在我身後,對我說:「Your boyfriend is so cute~」
當我說「He is not my boyfriend」時,卻看見Jeff在身旁得意地衝我笑。
後來回程路上,遇見了幾個泰國老太太,Jeff又去請教泰語的我愛你要如何表達,學會之後,我們在安靜無人的小巷裡,互相一遍又一遍地用泰語重複著對對方說「我愛你」。
我對他的記憶,幾乎都是一些碎片。
但正是這些不完整的碎片,讓他如此鮮活動人。
分開的那天清晨,他對我說:「Life always move on,I'll miss you,Mandy.And I've miss you already.」
這句話曾給了我很深很深的影響,往後和任何人的關係中,我再也沒有執拗過了。
Life always move on.
後來在Facebook上得知,他和未婚妻一起買了一棟房子,他看起來對未來很期待。
真好,祝他生活愉快。
祝我也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