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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平市人民劇場的門口長年有個乞丐,小兒麻痺站不起來,天天跪著要錢。劇場二人轉晚上七點上戲十點結束,觀眾散盡了,乞丐也不走。有人調侃他:你等誰呢?
我等張浩啊。乞丐總是這麼回答。
一年前,張浩下了戲,第一次遇到乞丐,開車送他回家。後來,每晚都扔給他十塊錢,讓他打車。乞丐髒,四平話叫「埋汰」,有的司機不願拉,還被張浩罵了。乞丐回家的路費是起步價五塊,張浩總給他十塊。乞丐花五塊,留五塊。乞丐就每天等張浩到半夜,張浩不走,他就不走。
計程車司機、餐館老闆、高鐵站信號員、如家連鎖酒店前臺小妹,在四平,我問到的人,每個都知道張浩——提到他,更多的人第一反應是「二龍湖浩哥」。
四平市被稱為英雄城,一直是軍事重地。去年春天,軍區坦克拉練,路上遇到一輛越野車擋了道,士兵出來清場。車旁邊一個小弟有點不樂意地,對峙說,這是浩哥的車!
背槍的士兵瞪了眼,問:浩哥?浩哥是誰?
張浩從旁邊趕過來,悄悄把車開到一邊。對著小弟,張浩哭笑不得:你傻啊,真把浩哥當大哥了?
張浩是四平劇場二人轉大舞臺的演員,但他的名氣來自四年前拍的一部電影。電影裡,張浩飾演的「浩哥」因為兄弟被人欺負,進城尋仇,路上遇到一個漂亮姑娘,捲入了一場黑幫鬥爭。
電影的名字是《四平青年》。在戲裡,張浩自稱「二龍湖浩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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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是2012年拍的,那年張浩25歲,在四平劇場工作到了第三年。劇場每天下午六點上班,七點上戲,張浩九點半壓軸出場。十點散戲,老闆李劍峰例行開會總結,開完會演員們吃頓宵夜,吃完已經半夜,張浩開車回家,回到小區,常常發現自己又忘帶門卡,不得已叫醒看門的老頭。
二人轉一年演到頭,張浩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樣的。四平劇場的觀眾大都是本地人,想留住觀眾,就要不停地推出新段子。演員們常看網絡視頻,找到好笑的就用到表演裡。有些視頻在演員之間傳得熱,張浩卻覺得沒意思。有人嗆他:你牛逼你自己拍。
其他人說完就忘了,但沒過兩天,張浩真動手了。
故事的開頭似乎早就想好了——在張浩老家二龍湖,兄弟被城裡人打了,張浩飾演的「浩哥」鑽出苞米地,開始為兄弟報仇。一邊拍,故事一邊往下想。張浩自己演混混,給其他同事安排角色。劇場晚上要上班,戲只能白天拍,唯一的機器是一臺索尼DV——此前這臺DV的主要功能是拍婚禮。
拍戲時,張浩只把大概場景交代給演員,具體臺詞全靠演員自己。「我要求他們,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方式來,比如你急眼了,你習慣說啥就說啥,想罵人就罵人,千萬別學誰,更不要去學電影。」他覺得,劇場的演員都有表演實力,基本功過硬,讓他們自己發揮,電影就能拍出來。
最難拍的是戲裡的「老二」。「老二」六十多歲,是個孤寡老人,也是張浩的鄰居,智力有問題,在二龍湖老受欺負,只有張浩照顧他。張浩覺得老二雖然腦子不好,但是說話有意思,也把他拉過來用上了。
因為沒有經驗,也不懂場控,拍戲時經常發生誤會。有一次夜裡,四平的交警圍追一幫飆車黨,錯認了排戲的劇組,一直追,戲裡剛好演到洗浴中心裡黑幫聚會,交警追進洗浴中心,正好看到戲裡的黑道大哥把刀拿出來。
除了大概輪廓,劇情的推進是隨機的。有時排著排著,戲沒了,不知道接下來怎麼演,只好把車開回劇場,回到辦公室繼續研究劇情。
二人轉有句行話:「寧管千軍萬馬,不管唱二人轉那倆。」演員們一個比一個性子野,自由散漫。演了幾天,有人就膩歪了,有時半天等不到人,李平就一個個打電話催。他是經理,其他人不敢不來。
張浩始終耐著性子往下拍。他經常頭天夜裡兩點回家,第二天八點就回了劇場等人。沒人到場,他打電話挨個催。藍波經常是睡著覺被他叫醒的。
那時藍波已經是劇場演出總監,管著三四十個人,每天忙,他不想拍了,就催張浩:你抓緊安排安排,把我演死得了。
但張浩認真,不準他隨便死。
戲拍完了,沒人懂後期剪輯。夏天以前是劇場的服務生,後來學做婚慶,下載軟體自學了剪輯,也被張浩拉了過來。兩個人下了班就對著電腦琢磨,剪片子、配音樂、敲字幕。有些四平方言打不出來,只能找諧音頂替。剪了兩個月張浩才滿意。
劇場網速慢,電影在網吧裡上傳到優酷。一個月的折騰終於結束,演員們重新回到劇場的舊生活。張浩並沒想到,事情很快就會不一樣——此前二十多年,從二龍湖到四平,張浩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個四平青年該有的平平無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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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從小厭學,讀到初二讀夠了,離開二龍湖,出去學唱二人轉。二人轉的基本功是翻跟頭、壓腿和練唱腔,張浩仍然偷懶,能躲就躲,得了個外號「旁觀席主任」。
那年非典剛過,東北的劇場到處缺演員。雖然自認學無長進,張浩練了九個月,還是被選中了,他第一次離開四平,去了長春演出。第一家劇場小,坐滿了才一百人不到,後空翻翻過勁了能撞到棚頂。張浩一天演兩次,每次一個小時,工錢是七塊五。
長春呆了三個月,張浩跟團去了錦州。錦州劇場大,好演員多,張浩只能登臺打鑼配樂,連演員也算不上。打鑼一年,一分錢收入也沒有。他覺得生活無望,沒什麼前景,打電話也不敢跟家裡說——父親張俊成脾氣暴,「我要說不演了,他敢拎刀子幹到錦州來。」
二人轉市場那幾年發展快,劇場越來越多。一年後張浩離開錦州,去了承德的劇場。演完第一天下戲,張浩聽見劇場老闆罵經理:這個演員哪找的,不行。浩哥硬著頭皮接著演。第三天下戲,他又聽見老闆罵經理:這人咋還沒走呢,趕緊讓他走。經理說,演員不好找了,找到人就換他。
張浩知道留不下來了,能混一天是一天。演到第七天,壓軸演員登臺,配戲的人去上廁所,張浩坐在旁邊,充數頂上。那段戲是給壓軸演員遞薩克斯。張浩走神了,手滑沒拿穩,薩克斯掉了,但他反應快,不等落地,半空又抓了起來。壓軸演員也沒反應過來,愣住了,結果全場爆笑。張浩就著勁兒演下去,薩克斯在手裡一丟一抓,把戲「演炸了」。有個同事媳婦懷孕,笑得肚子疼,不敢往下看,只能躲著劇場往外跑了。
那天演完,老闆留下了張浩。張浩越演越放鬆,從配戲改成主演,出場順序一直往後調,最後成了壓軸,工資也漲到了一天四百。
在承德,張浩一直呆了五年。那幾年,四平的二人轉劇院也開起來了。老闆李劍峰在軍區長大,從小喜歡二人轉,他和文化局合作聯營,承包了四平市人民劇場,招了一批本地演員。2010年春節,張浩到劇場看戲,認識了李劍峰,留了下來,沒再回承德。在四平劇場,他結識了李平、藍波和李老八——他們構成了後來拍攝電影《四平青年》的主力。
這些四平青年,和張浩有著相似的成長軌跡:年輕時,離開四平,四處漂泊,闖蕩幾年,還是選擇回到四平成家立業。
藍波是其中的典型。他1995年師範畢業,趕上最後一批分配,去了四平的郭店鎮小學教音樂。藍波不想守在學校裡,長年在酒吧和迪廳廝混。那時他父親做生意,八十年代就買了奧迪車,藍波是有名的富家子弟,長年偷家裡錢在外面混。有一次母親睡覺,脖子上掛著金項鍊,趕上藍波缺錢,他就拿剪刀把項鍊絞了下來。混到1999年,藍波交通肇事撞死人,在看守所關了三個月,藍波父親拿出最後一點家底把兒子撈出來。出了看守所,藍波跟一個大哥去海拉爾開迪吧。合伙人鬧矛盾,藍波和大哥被二三十個人堵在屋裡打,肋骨折了,腿上被扎了一刀,最後被人從二樓扔了下去,幾乎送命。
死裡逃生後,藍波不想再瞎混了。他拜了一個老歌手做師傅,全國酒吧跑場子,南北漂泊了十幾個省,唱了幾年,回到四平,成了劇場的主持人和演出總監。
在《四平青年》裡,張浩安排藍波本色出演,回味了早年的紈絝生活。在戲裡,他飾演的藍百萬是個家產上億、整日開著豪車泡妞的富二代。
戲裡演大反派的李老八,本是劇場裡資歷最老的二人轉演員,出道是在2000年以前,跟著四平最老的一撥劇團,自帶鍋碗瓢盆全東北跑場子演出,夜裡睡在舞臺上,舞臺沒暖氣,凍醒了,圍著劇場跑圈取暖。
但在戲裡,他的人生截然相反。李老八在戲裡是一個開賭場的黑社會大哥,手下一群背著人命的兄弟,稱霸四平,卻被浩哥訛去一筆巨款,最後兩方約了一場架,砍死了浩哥一個兄弟,教訓了二龍湖出來的小混混。
兄弟死在黑道手裡,浩哥卻臨陣脫逃了,他在醫院裡看望重傷的兄弟,閉口不再提復仇。
浩哥的江湖之路以失敗告終,現實中的張浩,卻隱隱察覺到了某些不同——他盯著電腦看了兩天,網友好評越來越多,不少人專門註冊帳號留言,「二龍湖浩哥」五個字在視頻網站成了熱搜詞,影片很快被傳播到各個視頻網站,僅優酷的點擊量就達到了950萬。第三天,有記者把電話打到了劇場,要求採訪張浩。
知名網友王小山正好也是四平人,他發微博感嘆老家的年輕人「才華橫溢」,並稱《四平青年》是一部「融合了蓋·裡奇、昆汀·塔倫蒂諾、周星馳風格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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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麻煩很快也來了。四平市文化局的領導也找到了劇場——因為片子裡人物出口成髒,而且多次出現的開賭場、吸毒、嫖娼等情節,有本地網友認為,這是抹黑了四平形象。
外地媒體再來四平採訪,李劍峰就緊張,他應付記者說,演員都走了。網上立馬出現了報導說,《四平青年》的出演者被開除。李劍峰不敢再接受採訪,只等市領導表態。
那幾天劇場的人壓力很大。李劍峰擔心,電影給政府惹了麻煩,劇場會辦不下去。他睡不著覺,上網看留言,越看越怕。有人說,片子抹黑了四平,影響四平的投資環境,也有人說,劇場的人全是一幫黑社會。李劍峰哭笑不得:「哪有什麼黑社會,全是道聽途說演著玩,別說黑社會,劇場這些年就連打架的人都沒有。」劇場是文化局主管,他擔心事情收不住,連經營權也沒了。
戲裡的二龍湖浩哥成了網友口中傳頌的黑社會老大。張浩看了也是哭笑不得:「戲裡是瞎鬧,我哪是黑社會老大,平時看見打架我都躲在走,生怕血崩到身上。」
一直力挺片子的王小山曾在四平市文化局工作,他通過私交找到了文化局領導,表達了自己對片子的理解。
幾天後事情出現轉機。文化局領導看了片子,支持李劍峰繼續拍下去,但也提醒他們,注意控制尺度,儘量避免黃賭毒和髒話。李劍峰鬆了口氣,向領導承諾維護四平形象,再拍一部,把四平青年的品牌經營下去。因此,劇場成立了「四平市青年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專門拍攝微電影和mv。
《四平青年》廣泛傳播以後,類似風格的微電影開始頻繁出現在網上——《長葛青年》、《樺甸青年》、《島城風雲》、《阜新風雲之龍湖炮哥》、《錦州大弟》,諸如此類,這些電影大都來自北方,同樣製作粗糙,劇中人操著當地方言,爆粗口,拿砍刀,打打殺殺,自稱黑社會。
除了模仿者,也有一些冒牌的四平青年續集出現在了網上。張浩和李劍峰並不著急,他們覺得,續集一定要有所突破。怎樣拍續集漸漸成了劇場的課題之一,有幾次,劇場開會,聊的是二人轉,最後總是聊到了拍電影。
直到兩年後,第二部才正式開拍。張浩拿出自己的積蓄,買了攝像機和搖臂,沒人會裝,幾個人把搖臂拉到二龍湖,動手在老家院子裡組裝起來。
第一部戲沒有劇本,演到哪裡算哪裡,第二部不一樣,提前寫好了劇本,並且幾經修改。劇本仍是張浩負責。李劍峰特意強調,杜絕黃賭毒,少爆粗口。
第二部戲仍然圍繞二龍湖浩哥展開。故事講的是老闆藍百萬的公司被李老八騙走,靠浩哥俠義相助,奪回了產權,李老八最後被捕,判刑八年。
上線前,李劍峰把電影交給了文化局審查,為數不多的幾句髒話,也被建議刪掉了。
2014年秋天,《四平青年2二龍湖浩哥之風雲再起》在愛奇藝播出。和張浩的預料一樣,這部戲反響遠不如第一部:「他們愛看我們飆髒話,現在我不能罵人,也不沾黑社會了……看著就難受。我自己都不喜歡。」
這部電影情節清楚,故事完整:二龍湖浩哥行俠仗義,帶領兄弟鋤強扶弱,打擊了不法分子,樹立了一個正面形象,超越了第一部戲裡失敗的復仇。
但現實中的浩哥,覺得並不痛快。
張浩和五歲的兒子。春節前一家三口去影樓拍寫真,張浩設計了主題為「搶銀行」的搞笑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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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一月底,我在四平劇院看了一場二人轉。當晚九點半,張浩照舊壓軸出場。和以往一樣,他固定臺詞少,一出場就跟觀眾互動——正如他自己說的,他就喜歡觀眾嚷嚷,以便借題發揮。那晚的最後一場戲是鍘美案,張浩演的是主角陳世美。
落幕以後,劇場門口有幾波人站著不走,等著跟張浩合影。張浩迎上去,按照觀眾意思拍了照。因為電影出名以後,找他合影吃飯的人越來越多。有人打電話過來,說某某大哥組了飯局,請他去,張浩一概回絕。「我經常告訴他們,你是哪裡的大哥都不行,我也不樂意去,」他覺得這些人不懂得尊重:「你耀武揚威,我就是不去,有時我會開個玩笑,不管你是哪裡的大哥,來了二龍湖,我一樣給你塞進坑裡。」
第二天,張浩開車帶我去二龍湖。張浩和妻兒住市區,父母仍住在二龍湖。去二龍湖前,他剛剛陪老婆孩子拍完全家福。嫌影樓裡的場景不好玩,他們一家三口都戴著墨鏡,擺了幾個搶銀行的造型。
張浩業餘喜歡越野,沒事時喜歡帶著朋友去衝野河。早些年,他也玩過摩託。很小時,還在二龍湖,張浩就精通種苞米時開的三驢子。後來演出賺了錢,回到四平就買了越野車。
我剛坐上副駕,張浩就拿出一個安全帶卡扣,塞進槽裡,「省得系安全帶了,麻煩。」幾個紅綠燈過去,就出了四平市區。往二龍湖的路上過一個收費站,張浩交了錢,要了發票,立即撕了,揚手仍在車窗外。「必須得要發票,要讓他們納稅,納稅光榮。」
二龍湖也叫二龍山水庫,是吉林最大的水庫,提供了整個四平市的飲用水。氣溫夠低時,張浩會跟朋友到湖面上飆車。我們去的那天氣溫零下十八度,一半的路結了冰。走到二龍湖,用了半個小時。一路上,張浩的車裡播著流行歌曲,遇到喜歡的,他就高聲唱出來。似乎離二龍湖越近,他越放鬆起來。
張浩說,遇到不高興的事兒,他就回二龍湖呆著,在四平他抽十五塊的利群煙,回二龍湖就買幾包中華,遞給小時的玩伴抽,「我喜歡回去裝犢子,到處扯上半天,什麼不高興的事兒都沒了。」
車在二龍湖湖心停下,張浩下車,點了一根煙,靜靜地抽完了。回到車上,他特意轟了幾下油門,轉頭往岸邊一個上坡,往家奔去。沿路,張浩指著蓋滿了雪的田野說,四平青年第一部,就是在這裡拍的。
《四平青年》的第一個場景就是二龍湖的苞米地。戲裡的「老三」被人揍了,鼻青臉腫,找到老大浩哥。穿著開襟襯衫和黑布鞋的「浩哥」正在苞米地裡嫖娼,他提褲子鑽出來,二話不說,踩上摩託車就去尋仇。
張浩最樂意聊的仍是電影的第一部。但從第二部開始,二龍湖的場景越來越少,到了第三部,則幾乎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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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四平青年3:偷天換日》在愛奇藝上線。出演者仍是四平青年原班人馬。在戲裡,因為兩件風水寶物,死對頭藍百萬和李老八再次發生鬥爭,而陰差陽錯,二龍湖浩哥被誤會成了小偷。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部戲的拍攝方來自北京,是王小山的影視公司。整個拍攝團隊都是北京來的,三十多個人,為了控制開支,團隊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一周時間就拍完了主要戲份,回到北京又補了一場戲,電影就此殺青。
提起這部戲,張浩並不滿意,和第二部一樣,張浩覺得束縛越來越多,戲越拍越假。
影片監製王小山理解張浩的意思,他覺得這是沒法解決的問題:「我也覺得第一部最好,肯定是第一部最好,但是再那樣拍根本沒法上線。……第一部特真實,不是惹了一場麻煩嘛。」
上線三天後,影片在愛奇藝的點擊量就突破了1000萬。因為《四平青年》而找到劇場的人仍然一個接一個。我在劇場的辦公室採訪的下午,李劍峰前後接到兩個外地邀請演出的電話。還有一個人,直接找到劇場辦公室,敲開門就說,某某公司想請四平青年團隊參加年會。
李劍峰拉過椅子接待來人,聊了幾句,對方又特別強調,希望張浩能去。
來人並不知道,坐在旁邊的小個子就是張浩。張浩只是抽菸,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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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