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著萬物皆可說唱的本質,時隔一個多月,《說唱新世代》團綜《造浪》開播。這是W8VES廠牌十位成員以全新身份出鏡的首次集結,誠意滿滿的陣容,足以讓觀眾感受到當初追看節目時那種熟悉的味道,直言有再入坑的衝動。
時隔六天之後,作為W8VES廠牌八強之一的聖代卻含著怒氣發了條控訴侵權的微博。
如果把時間直接拉到現在,人們會以為,聖代跨過這那段自我放棄的時光,就像大多數人跨過自己的少年荒唐一樣,不過是一段輕鬆的插曲。
畢竟今年,他幾乎是「輕鬆」的成名,參加《說唱新世代》、進入前八強、成為人氣超高的選手、籤公司、談合作、演唱電影主題曲、忙巡演.
但現實故事豐富的多。
讓我們把時間拉回到2004年。如果不選擇說唱,聖代也會選擇音樂這條路。從小他就很喜歡聽音樂,小學時,恰逢韓流最火的時候,他為了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能得到她的青睞,聖代開始搜集她的愛好。得知女孩喜歡EXO,他去了解,沒想到自己也被圈了粉。
高中時,聖代跳了EXO的《咆哮》,還將它上傳到了網絡上。只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幾年後的某一天,最出圈的不是自己的歌,而是這支魔性的獨舞。
高三偶然的一次機會,朋友水鬼給聖代發了一首中文說唱歌曲,聖代一輩子都記得,第一次聽說唱的感覺,如伯牙初逢子期,索爾初舉鐵錘。這種感覺也堅定了日後他要做說唱的決心。
17年,聖代決定搭檔好友「水鬼」組成「惡帥二人組」,去追求內心的自由。做說唱其中最火的一首歌叫《吃雞》,發行之初就在網際網路形成了病毒式的傳播。
那時的聖代還不是「聖代俠」,也沒有那麼宏遠的目的,做這些洗腦的歌曲只是想開心的表達當下年輕人的生活狀態;那時候的他也不知道,之後他會為自己認為的「鄭重」決定而差點毀了整個人生。
時間一晃到了18年底,面臨著工作室到期和開學大四的難題,聖代有些動搖繼續做說唱的想法。但水鬼勸他休學,和他最後一起拼一年。看著那些咬牙捱到畢業的年輕人,最終隨波逐流的的也不在少數。
但他們後來過著怎樣的生活,聖代心裡大致有數。這就讓他更加堅定了,哪怕只是短短兩年投身於自己喜歡的事情,也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因為水鬼的這句話,聖代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毅然放棄了學業,專心搞起了音樂。之後,團隊的所有大小事幾乎全部由他來負責,給團隊cypher混音兢兢業業連續工作了17個小時,轉頭卻發現水鬼帶著其他兄弟們出去通宵喝酒。
沒有學業和收入,吃住都在家裡,最信任的兄弟每天醉生夢死在酒吧,走投無路的聖代只能在家錄製他的第一張專輯。
突然有天晚上,水鬼喝醉鬧事把他喊去,因為醉酒說漏了嘴,聖代才知道水鬼的媽媽給他安排好了工作,早就背著他放棄了音樂。回到家裡聖代刪除了他的微信,解散了原來的粉絲群,退出了廠牌和組合。
被騙之後,等候年輕人的,通常是命運的吞沒,被擊垮的信心,被榨乾的精力,和對個人前途的絕望。這一切最容易造就的集體選擇顯而易見,那就是認命。
不同的是,這些經歷反而讓聖代振奮,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失落神傷,他得改變。離開水鬼那天,他發了條朋友圈:「說唱這條路上,不管誰走誰留,我都會堅持到最後。」
但命運似乎瞅準了這個有著勃勃生氣的年輕人,一定要伺機給他來那麼致命的一下。如果重新給聖代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一定不會籤當初的那個經紀公司。
在公司的一年,是聖代人生中最黑暗和殘酷的一年。他只有寥寥幾次的演出機會,還都毫無報酬。之前的作品更是被強行奪走版權上架其他音樂平臺,唯一的收入是公司強制性讓他幾天內交付五首新歌,詞曲錄混全部讓他自己來,並以異常低廉的價格買斷,還在聖代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和其他音樂平臺籤署獨家協議,讓他失去了發歌的自由。
那段時間,聖代常常感到孤獨,甚至是崩潰。即便和家人接觸,也敏感地保持著微妙的距離。他打心底覺得,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接受那種負能量,也沒有義務接受你的壓力,他不願意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帶給別人。
因為沒錢支撐自己的夢想和種種現實問題的催促,聖代開始了漫長而艱難的解約鬥爭,甚至準備放棄以「音樂為職業」的夢想。為了解約和生存聖代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創作並交付了十五首歌,聖代回憶道:「說實話每首質量之差,都是我揮之不去的陰影。」
大多數時候,他選擇宅在家,一個人聽音樂、寫歌,練混音。最迷茫的時候,他發了張《閃光點》的專輯,直到參加《說唱新世代》。
這些經歷被他呈現在《懶狗代》的舞臺上:「沒錯我從前兄弟差點把我人生毀掉,沒錯我信了公司和太多人的蠢話」。
經歷過那段精神與經濟雙重壓迫的日子後,聖代有了一種對生活的全新體味,也是從這個時候起,聖代開始嘗試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音樂,說自己真正想說的內容。他給自己微博取名為「聖代聖代俠」,「俠」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字,也是他面對現實的態度。
首次亮相新世代,聖代就奉獻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舞臺劇說唱」。在表演《雨夜驚魂》時,他運用幽暗的燈光舞美效果,以及媲美專業演員的肢體表演,情緒釋放得相當得體,寫實的手法也使得整個舞臺在懸疑恐懼的氛圍中完美收尾。
當故事主角從被施暴者轉變為施暴者後邪魅的一笑,令不少網友起雞皮疙瘩:「除了陰森可怖的地獄,你還可以看到天堂的陽光明媚」.
節目播出之後,聖代迅速走紅,有人把《雨夜驚魂》傳到了抖音,讓它在年輕人裡面又火了一把。這種憤懣以及鮮明立場,與快手、微博上常常湧現的憤青情緒沒什麼本質不同,但作為rapper,聖代卻成了全新的存在。
不少觀眾認為,rapper普遍給人一種離經叛道的感覺,以獨立姿態抗拒主流的裹挾,可相對整個群體而言,聖代的敘事方式卻給人另一種感覺。
他談論的這些身邊發生的不公現象,就像房間裡的大象。你可以很輕鬆看到它,但很多人就是會刻意忽視它的存在。但它原本就是真實的,是我們每個人都沒有辦法迴避的Real Life。
「他是個超級直男,男人身上的擔當」。懶惰覺得聖代有點像古代的俠客,願意展現身上正義的力量,無論是在展現的歌曲裡還是生活中,「那就是他的價值,當你把他架起來之後,你說聖代,這事需要你犧牲了,他肯定覺得他這時候需要上了,他不是個雞賊似的計算利益得失的,他不是這樣一個人。」
和時代一起,說唱世界也在加速。歌曲風格的更新和rapper走紅的周期,都越來越快。聖代是這個加速時代捧出的走紅樣本。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是爆紅,因為有這樣的累積和起伏。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聖代表示自己仍然要保持期待,要參與討論,要嚴肅批評,直到真正打破些什麼。
極限創作賽上,聖代用了八個小時釋出了這首《書院來信》。歌曲還帶有藏頭,其歌詞背後的深意,足以讓大家品味許久,第一二段的藏頭歌詞裡的:「我被關在小黑屋裡,他們每天都打我」「爸爸媽媽快來救我,如果你們愛我,就從頭看一遍吧!」如此暗示的話,讓人不寒而慄。
在創作這首歌的過程中,聖代幾度控制不住哽咽和抑鬱,「我能輕微地感受到在那種環境下的壓抑和絕望,以至於錄製結束後半個月的時間裡都走不出這種情緒,請假回家調整數天才有所緩解。
節目播出後,《書院來信》持續一周在QQ音樂「說唱榜」、「飆升榜」與「綜藝新歌榜」佔據首位,目前收穫超過1w+的評論,B站的播放量突破了488萬,「豫章書院」又再一次上了熱搜。
對於這樣的作詞和編曲,網友們發出了一致的好評聲:「聖代在新世代上的每個作品都值得收藏,他應該被看到」...「真的是非常好的歌,很有意義,希望美好來臨而不是展現黑暗卻只能看著它肆意生長束手無策」...「代子哥永遠滴神,從歌曲立意到舞臺設計真的太絕了,我看好他做冠軍」...
《說唱新世代》這檔節目的定性就是「萬物皆可說唱」, 所以內容尺度是難以把控的。另一方面,節目也得益於rapper們帶來的貢獻和影響力,他們的歌幾乎都完美地得到了演唱和播出,幾乎沒有因為和諧而改詞的部分,就算是不和諧的詞也讓選手唱出來,後期再改字幕或者消音。相比這些,聖代不可控的因素就顯得太多。
他想揭露社會現實,讓弱者能夠釋放自己的內心,就像以前的他給自己鬆綁一樣。年輕人在成長過程中,總會遇到相似的困惑。由於這些困惑大多與性有關。也只有極少一部分幸運的人可以從一開始就得到正確的科普,或是心臟極其強悍的人可以通過自我矯正消解無知帶來的傷害。
聖代覺得自己屬於後者。那些由於無知和刻板印象帶來的不快,並沒有對他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他把自己的觀點講出來——放在歌曲裡。
《美杜莎莊園》一開播還是成為了「爆款」,女性受眾對成熟多樣的女性敘事的期待,已經成為不可忽視的力量。然而被剪的部分,正是女性進退維谷的逼仄空間最真實的寫照。
通過對社會的關注和觀察,推理作品每一秒鐘的取捨和完善,聖代嗅到了女性議題的關注度,觀眾自然會循著熱點進來,但節目屬性又決定了它的價值觀最終仍然會落到保守的安全區裡去。觀眾們越來越保守的道德潔癖、唯流量論的市場環境,共同合謀製造了現在彆扭的局面。
網友們甚至不僅發清楚疑惑:這究竟是要傳遞什麼樣的價值觀?也會讓他們懷疑,他為了討好女性觀眾也在努力塑造人設,是不是甚至長期以來,聖代都是在努力「表演」一個發聲者的身份?
同樣,如果按照今天那些觀眾近乎聖人般的衡量標準,聖代的這些歌大約都難見天日。《雨夜驚魂》深刻揭示的校園暴力,《凱薩琳》中的露骨反諷、《書院來信》控訴豫章書院、《美杜莎莊園》diss職場性騷擾……這些都是「見不得光」的故事。
因為近些年說唱綜藝的導向,說唱遭受著內在邏輯和外在審查的夾擊。這是胡同裡抓賊兩頭堵,一方面,官方嚴密規劃調侃對象,另一方面,民間以政治正確的大旗對抗審查。讓說唱原本冒犯、挑釁的稜角被磨平。聖代開始擔心,表演的自由度會緊縮。
冷靜下來,這樣的想法又讓聖代警惕。社會現實熱點,無論如何都是值得討論的話題,歌曲的大熱藉助節目曝光的紅利,一旦過了熱度,就會出現明顯的退步。但如果說什麼比這更糟糕,就是公共語境裡連往前試探的這小半步都沒人去做了。
與此同時,聖代也要面對一個「平衡性」的問題:努力大眾化容易被核心粉絲詬病,過度炫技、硬核則勸退路人。夾在審美鄙視鏈裡,越做越擰巴,甚至兩頭不討好。加上最初的「發聲」新鮮感過後,觀眾難免有些審美疲勞,評論區的質疑聲開始多了起來。
節目過後,也會有人追著問,擔不擔心自己會面臨創作的枯竭?聖代承認,現實比選擇題更加複雜。不像之前隨著自己的心演,現在無論他表演了什麼,網絡立刻就會將內容傳播出去,總有人在臺下端著手機直播他的演出。
新的、年輕的粉絲可能不那麼懂說唱,但你不能把他們的要求置之不理,他們想要聽到新的東西。但他不擔心創作枯竭,他十分明白自己的生命的源頭來自何處。
「曾經也有人勸我,不必做這件事情。當你選擇曝光一個充滿著汙穢的現象,往往就代表著,你在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但我已經做好身負重傷的準備了,而這正是我的選擇。」
聖代最近一次嘗到微小中的甜,是前一陣忙著工作期間特意找時間給粉絲們直播,和粉絲們聊天互動,告訴他們這段時間他在準備什麼。2020年他的演出全部結束,雖然參加的場次不多,但他珍惜每次機會。人生就是不停的忍耐,等待機會降臨的時候奮勇而上,而現在,機會已經來了。
或許,聖代的舞臺照亮不了黑暗的角落,他的歌曲也撥動不開厚重的迷霧,但他依然相信音樂的力量,相信當無數微弱的火苗匯聚時足以驅散刺骨的冰冷。
就像他置頂的那條微博:「我知道黑暗永遠不會消失,但我發誓我會用我一生為此奮戰到底.」
撰稿&排版 / 鋼化膜殺手
圖片 / 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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