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過半,走過多少泥濘,多少坎坷,有過多少溫暖,多少感恩。父母之愛,太過濃稠,文字描寫過於蒼白;師長之恩,不乏厚重,需一生謹遵恪守;雪中送炭,當牢記於心;而清風明月,則最潤物細無聲。
半生過往,遇見多少相知,一路走來又有多少走著走著就散了,但那個時段曾經感受過的溫暖和陽光,也許成了成長中內心深處不可或缺的力量。
夜裡,突然夢到了你,一切還是那麼自然親切,我的思緒卻被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彼時,我大學畢業,你碩士畢業,本不可能相逢的你我突然有了交集,這是上天給我們的緣分。
那一年,我們同時在不同的地方穿上那身榮光的橄欖綠,懷著青春的夢想,攜筆從戎,從全國各地齊聚天津,接受成為軍人最基本的課程——入伍軍訓。
一千多個大學生,從象牙塔走進了軍營。好奇、新鮮而又忐忑。我和你恰巧編在一個班,一個宿舍,而我們的宿舍有三個人,另一個是與我同年的老兵班長。
那時的我,單純幼稚,從小到大在父母的寵愛中安穩的長大、上學、畢業。一路順風順水,連基本的社交能力都很缺乏。且那時的我,身體瘦弱,很少參加體育運動,對面臨的軍訓充滿著恐懼和害怕。
第一天,走進宿舍遇見你,中等個子,有點敦實,看起來非常樸實,我的心裡頓時有了踏實感,仿佛一葉浮萍有了停靠的地方。你長我四歲,碩士畢業,且身為家裡的老大,看起來比我成熟甚多,最重要的一點,軍訓的地點是你的單位,你的主場,你沒有那種外地趕來的惴惴不安。
隨後的日子,你果真像大姐姐一樣照顧我,寬容的忍耐著我的任性和壞脾氣。因為和班長同住,班長對我倆要求甚高,每天按時作息,不能逾矩。這讓自由慣了的我對班長頗有微詞,有時候甚至和班長對著幹。這時候你總會在班長面前為我說話,又在背後勸我班長有她的職責,我們不要和她頂著來。
那個時候吃飯速度非常快,吃得慢得經常會沒有菜了,有時候飯菜不合口味,我便不好好吃飯,有時候會餓得胃疼。你會偷偷回自己的宿舍為我拿好吃的,避開班長的時候給我。你很節儉,但對外人從不小氣,用你是本單位的便利幫助我們每一個同班同學。
你的年齡比我們大,班長在訓練方面對你多有照顧,但你從不偷懶,和我們一樣堅持各項訓練,並且認真去做。我的擒敵拳練得不好,你便在宿舍陪我練習,給我鼓勵。你從不抱怨訓練艱苦,從不對那些頤指氣使的班長說三道四。記得我們夜裡被罰跑步,踢正步,大汗淋漓不讓洗澡就睡,我都快氣炸了,你卻仍然春風和煦的樣子,那種坦然淡定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
有時候挨了班長的訓,我會哭;訓練苦時,也會哭,想家時更會哭。你總是安慰我,很快就過去了,堅持下去就是勝利。有你陪著的日子,成了我堅持下去的動力。你經常為我講自己成長的故事,經歷過許多坎坷,但都堅持了下來,說我因為沒有遇過事情,所以才看起來有些脆弱,鼓勵我慢慢去適應走入社會的生活。慢慢的我們也和班長建立了很好的友誼,班長雖與我同年,因早早入伍,比我成熟的多,她也把我當成了小妹妹一樣呵護著。
隨著軍訓結束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從一開始對軍訓的厭惡和反感,變得有點戀戀不捨了。我們全班人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再也不牴觸訓練,再也不覺得苦和累了,大家被曬得黝黑,但身體都變得強壯了,就連我這個軍事動作最差的,也能有模有樣了。
還記得跑八百米時,你拉著我往前跑;拉緊急集合時,幫我捆行李;打靶俯臥訓練時,提醒我別讓胃部著了涼;等到軍訓結束時,我們一個個竟然在嘹亮的軍歌聲中感動得落淚。青春年華時,我們有機會穿上軍裝,譜寫榮光,那一刻,驕傲和自豪激蕩在我們心中,莘莘學子,獻身軍營,唱響新時代的軍威。
離別的那一刻終於到了,我們忍不住淚流滿面,大家哭成一團。這一別,不知何日再見?你貼心的為我準備了禮物,把你做家教韓國人送你的精美鉛筆送給了我,還送了一本相冊,說讓我放我們的照片,沒事的時候翻看。
帶著對你的不舍,我回到了北京,開啟了部隊教師的生涯。我仍然是個新兵蛋子,仍然對新環境不適應,仍然有很多的煩惱與困惑,但我不害怕了,我知道這是我必須面臨的成長之路,沒有你的日子,我會帶著你的溫暖和祝福,堅強地走下去。
分別後的前幾年,我們還偶有聯繫,知道你嫁了同是軍人的老公,生了女兒,評了教授,很為你高興。慢慢地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工作,開始忙碌起來,聯繫也就少了。當年的我們都沒有手機,後來因為單位搬遷,漸漸失去了聯繫。
二十年一別,雖然沒有再見過,但你在我心裡永遠親切,永遠都有一席之地。
偶然會想起你,也是溫暖的感覺,你在涉世之初給予的力量,也一直催我前進。
而今的我,經歷過各種起伏,早已是百鍊成鋼,屹立不倒。
期待著你與重逢,共剪西窗燭,話巴山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