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基德曼在第70屆坎城電影節的閉幕現場
「相較於其他女演員,我是少數在好萊塢這個男性主宰的產業裡的幸運兒。我可以自己選擇接什麼樣的片子,我甚至可以製片,幫助那些有夢想的電影人拉到投資,讓那些好的劇本和觀眾見面。」 妮可補充道:「所以這個項目,當我拿到劇本的時候,我決定參演,但條件是我要整部片子的團隊以女性為主。」
妮可基德曼(後簡稱妮可)這一番話勇敢地說出了業界的「大實話」。
在北美發行(Distribution)有很多潛規則。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看這部片子是否有能夠打開市場的明星,也是Star Power的力量。
一般而言,一線明星加盟一部小成本影片,明星們通常會要求「聯合製片」(Co-production)。這樣明星可以爭取更多的自主權,甚至有些明星要求為自己的角色改劇本,安插自己的家人擔任劇組要職,甚至炒掉自己不喜歡的導演。而妮可卻並沒有拿製片人的頭銜,只是利用自己的票房影響力無償為影片找來了贊助。
很顯然,「明星」與「女演員」是不同的兩個概念,可貴的是,妮可既是在好萊塢為數不多具有票房號召力的女明星,同時又是難得尊重藝術電影的演員和表演藝術家。
整部電影在洛杉磯實景拍攝完成。Nicole有其中飾演一位臥底警察,其中有一場舉著衝鋒鎗在銀行與4個搶劫犯對峙的場景。在拍攝時攝製組真的遇上了一夥持槍搶劫犯,於是劇組不得不趕緊躲進室內,最後不得不叫停拍攝。
2018年年底,這家坐落在好萊塢日落大道最繁華地段的藝術電影院Arclight,迎來了妮可基德曼與她的新片《無間煉獄》(Destroyer)。妮可一身青灰色高領毛衣搭配一件深藍色牛仔褲,但她的淡金色的頭髮和175高挑的身材使她很容易從人群中出脫穎而出。她身邊沒有任何助理和保安人員,就落落大方地坐在電影院的舞臺中間接受提問,身邊坐著的是指導這部新片的亞裔女性導演Karyn Kusama。
妮可基德曼(右)與女導演Karyn Kusama(中)在好萊塢弧線電影院接受主持人提問
在這部電影當中,妮可扮演了一位洛杉磯地檢署工作的臥底。中年、酗酒、獨身、有一個叛逆的女兒。一頭灰白亂發遮不住她鷹一樣的眼神。
「這部劇本最吸引我的部分,是這個不常見的女性形象。往往在美國的電影市場,人們只能接受一個沒有缺點的女性形象。她是一個好媽媽,好妻子,好女兒。為家人付出,為丈夫犧牲。但是這個角色不同,她不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穿著同一件夾克衫遊走在街頭隨時準備為復仇付出生命,她從來不是一個好媽媽,也從未當過妻子。這是一個我完全沒有見過的女性形象,我知道這會非常挑戰觀眾,但是我認為這樣的挑戰非常有必要。」
妮可基德曼在片中飾演的角色與現實生活中的她大相逕庭。花白的短髮,深深的黑眼圈,瘦削的臉龐。
扮醜、扮老一直是很多女明星過不去的坎兒,而扮演那些有生活劣跡的女性角色,對於女明星是有風險的,但妮可卻向觀眾講述了曾經父親對她的啟迪:「我的父親是一位心理學家,他常說:沒有好人和壞人,只有好的行為和壞的行為。所以當我扮演這些角色的時候,我不做簡單的價值判斷,沒有絕對黑白分明的好人壞人,而只是劇中人物做了一個或好或壞的決定。」
關於形象的突破,她則有自己的另一套哲學:「我知道很多演員為了角色會讓自己一下胖100磅,或者會為了角色把自己的皮膚曬黑,然後通過抽菸把自己的牙齒染黃,通過這些行為來感知角色。但這並不是我的表演主張,事實上我認為化妝完全可以幫助我找到角色。在籌備期間的某一天,我把化妝師約到我的家裡,然後她用2個小時的時間幫我做了這個妝容,我一個人坐在鏡子前,接受了眼前的這個形象。」
妮可提到的事實上是體驗派與方法派的表演理念之爭。體驗派主張感受,感知,要與人物神行合一,減肥增肥,抽菸酗酒,只要能無限接近角色。而妮可無疑是方法派的支持者,藉助化妝找到角色。在戲中,她佝僂著身子,瘸著腿演完了整部戲。她笑道:「在拍攝期間,每次回家我的家人都告訴我說請你不要再這樣走路了。」 事實上,關於形象的突破,妮可深諳自己這個美麗的外表即是自己的優勢,卻也是自己的劣勢,她憑藉扮演著名女作家伍爾夫獲得了奧斯卡的垂青,而當時所有看過電影的觀眾直到影片結束才知道那個高鼻梁的女人是妮可基德曼。化妝師通過特效化妝,用一個「假鼻子」讓她完全抽離了觀眾對她的既定印象,使她的表演煥然一新。外在形象可以幫助演員找到角色的感覺,但起決定作用的並不是」假鼻子「,而是演員對於角色理解的層次。
「我不會為了扮醜而扮醜。比如說劇中角色一直穿同一件夾克衫,並且從不化妝,這是劇情和角色的需要。她是一個隨時準備為愛人之死復仇的人,她隨時隨地準備和仇人同歸於盡,她根本沒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情,也沒有心情打扮自己;所以是她主觀上想要穿同樣的一件夾克,而是她毫不在乎自己的穿著。
這些年來,美國影壇接連為妮可基德曼頒發」終身成就獎「,從27屆哥譚獨立電影節的」哥譚貢獻獎「,到剛剛落幕的第22屆好萊塢電影獎的」終身成就獎「,甚至極具重量的坎城電影節都為妮可奉上了」70周年紀念獎「。翻看近3年的表演履歷,妮可拿這些獎的確」拿得硬氣「。2016年的電影《雄獅》,妮可在其中扮演男主角的領養母親,她明知道自己只是配角,卻甘做綠葉。她為角色剪掉了長發,還把一頭金髮染成了褐色,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接地氣的澳大利亞」大媽「,事實證明她的眼光是正確的,不僅電影拿到無數大獎,她的角色也獲得了業界獎項和口碑的認可。
妮可基德曼在《雄獅》的拍攝現場與印度小演員對戲。
2017年則推出了自己製片和主演的HBO熱門劇《大小謊言》,演繹了一個深處家庭暴力困境下的女性,遊走在性暴力與性曖昧的戲劇張力被妮可出色的演技詮釋得淋漓盡致,也讓她捧回了又一座金球獎的獎盃。
在《大小謊言》中有大量家庭暴力的戲碼,而妮可扮演的Perry則選擇了隱忍承受。
而在剛剛過去的2018年,除去這部《無間煉獄》,在另一部話題敏感的LGBT電影《被抹去的男孩》(Boy Erased)中,她飾演了一位企圖用錯誤方式幫助兒子矯正性向的痛苦又無助的母親形象…每一個角色都不」大「,但都異常」真實「,與社會話題有深度的共振。
很多人都說,妮可基德曼的」美「是真正古典主義的美,高高的顴骨,英氣的眉眼,金髮碧眼,每一個笑容和回眸都嚴格計算好角度,她從沒有盲從過時尚,至始至終都保持著自己獨特的古典美。很多人都難忘她在《紅磨坊》和《冷山》裡迷倒萬千的完美形象,卻不知她如何一點點從一個圓臉平胸的澳大利亞姑娘,搖身一變成為好萊塢最具權勢的女明星之一。而今年51歲的妮可基德曼似乎不在乎」主角「與否,也不在乎製作成本貴賤。在這個階段,她不需要再用容貌證明自己,因為自始至終她的野心都不止於成為」阿湯哥背後的女人「,她用扎紮實實的作品和結結實實的演技早已證明,她是這個時代無法忘卻的好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