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樂隊的氣質很難改變,它好像是植根於血液和骨子裡的東西,錘成了基因,煉成了魂魄。任時光流逝鬥轉星移,這氣質仍自巋然不動。
每當我們滿懷感慨地談論起Beyond樂隊的名字,其實並不是單純地在討論人和歌,因為在這支樂隊名字背後有一股獨一無二的精氣神,我們談及最多的正是這股內在的看不見的精氣神。有沒有覺得這與一支軍隊的軍魂頗為相似?
記得在剛建「一路有家駒」不久時,成蹊寫過一句話,黃家駒天生憂鬱。後來很多人問起為什麼有這個感覺,我說,他內心的憂鬱都凝結在作品裡了,只是他不願意讓這份憂鬱去渲染世界,因此才常以笑容示人。
1993年之前的Beyond作品,悲苦的怨曲佔了大多數,這與家駒的性格有著莫大的關聯。藝術源自生活,源自作者對本時代和藝術文化的認知。在黃家駒看來,將自己的智慧和靈性用在娛樂大眾的音樂創作上是不可接受的,他知道自己肩負著什麼,更知道自己作品的使命所在。就音樂的影響力和深度而言,家駒始終是站在高處的先行者。
於是,作為歌迷的我們才能聽到那麼多振聾發聵的好歌。聽著這些歌,你會質疑身邊的不公和亂象,會重新審視自己在做的事,會理解為什麼堅持為什麼不屈,也會獲得一些不易言明但真實存在的力量。
誰伴我闖蕩,1991年黃家駒寫的歌,距今已有28年,夠長的了,長到足夠長起一兩代人了,可這首歌如今人們還在唱著。無論是旋律、歌詞、色調、感情還是樂器音色,無不透著悲,它的確是一首悲歌。假如誰伴我闖蕩僅僅只是一首悲歌,那麼它一定早被歷史淹沒了,為賦新詞強說愁不是家駒的風格,作品內涵的堅韌和倔強才是它能久久流傳的保證。
聽者率先感知到的,自然是音樂人最直接的或悲或喜的情緒,而更深層的寓意則需要慢慢感知體會。儘管Beyond怨曲極多,但他們從不怨天尤人,即使反抗和批評也絕不會停留在口頭上,發洩之後不改初衷繼續孤獨前行的人,才是真英雄。悲壯中的倔強,尤為可貴。
「只有頑強,明日路縱會更彷徨,疲倦慣了再沒感覺,別再可惜計較什麼,始終上路過」……最初對「始終上路過」這句詞並未理解透徹,如今再看,這是何等的氣魄。只要上路過嘗試過拼搏過,一切便都值得了!
家駒走後,很多歌迷都說,那種悲涼的感動不復存在了,剩下的只有三子的憤怒和吶喊。其實不然,三子依然傳承了黃家駒這份悲壯中的倔強,較之以前,三子的確適量增加了釋放類和快樂類的作品,但細細品味後才會明白,釋放是因為之前壓抑的太久,快樂則更像是苦中作樂。
1996年,專輯《Beyond得精彩》推出,其中有一首「夜長夢多」。精良的編曲,長長的尾奏,出眾的意境,劉卓輝的好詞,都沒能改變這首歌誕生即冷門的命運。曾有幾位歌迷說,旋律不夠朗朗上口,唱得不夠誘人,樂器後面太吵……這,還能讓我說什麼呢?
離不開灰色的都市中
人沉迷藍調的晚空
無知的聲音飄滿風
如平衡麻木的冷冬
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
路上越來越凍
舊患像越來越痛
寂寞願共誰渡過
只可感覺到
魔鬼的抱擁
離不開灰色的都市中
人沉迷藍調的晚空
無知的聲音飄滿風
如平衡麻木的冷冬
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
路上越來越凍
舊患像越來越痛
寂寞願共誰渡過
只可感覺到
魔鬼的抱擁
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
路上越來越凍
舊患像越來越痛
寂寞願共誰渡過
只可感覺到
魔鬼的抱擁
黃貫中的唱開始有自成一派的樣子了,低音高音的詮釋都很有特色,反反覆覆的夜長夢多和那句魔鬼的抱擁,令人在不寒而慄中印象深刻。
同屬悲冷壓抑系列的風格,但是家駒和阿Paul的創作特點很是不同。家駒對外界的環境和自身的想法更加敏感,他習慣在細細描繪訴說後再升華。黃貫中則是直截了當地表露情緒,不解釋不探討,直奔主題。歌如其人,一點不假。
前奏暗沉的木吉他音色配上憂鬱的貝斯,色調一下子黑白灰起來,讓人聯想到夜色和陰冷,只幾句吟唱後就直接跨入了副歌的爆發,在夜長夢多四個字出現前,失真電吉他猶如一堵堵障壁拔地而起,隨後歌者一往無前的心態表達到位,既然夜長夢多不如決絕上路!間奏的電吉他非常抓耳,《SOUND》專輯裡經常出現的音牆設計在這首歌裡異常突出。尾奏很長,也是這首作品的精華所在,一把電吉他粗壯,一把電吉他尖銳,粗的是層層來襲的障礙和磨難,細的是不服和勇敢的心,展現了Beyond一貫出色的演奏功底和編曲能力。
夜長夢多對寒冷、孤單和倔強的刻畫,與誰伴我闖蕩非常接近,可聽起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1999年平安夜的GOOD TIME演唱會上,夜長夢多演繹了沒有電吉他的版本,大家可以仔細體會現場版與錄音室版的差別。
與其夜長夢多,不如當機立斷。
出發吧,隻身上路並不可怕,就算沒有任何一個同行者你也不會徹底落單,至少,你的影子一直都在,聚攏目光仔細去觀察那道影子,也許你還能發現影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