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杜牧的《秋夕》嗎?在他的眼裡,秋天是一個單純的場景: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一直致力於螢火蟲考察與研究的付新華在《螢火蟲在中國》序言裡說:
「每個晚上,螢火蟲都在跳無聲的舞,而我便是那唯一的觀眾。螢火蟲跳得暢快,我看得也痴迷。
我們在無休止地追求富足的物質生活時,螢火蟲卻不知在什麼時候被遺忘,被放逐了。曾在黑夜中御風而行的微光,如今已被霓虹市光所取替。曾頻繁出現於唐詩宋詞中的小傢伙,現在只能在昆蟲詞典中找到它們的身影……不知不覺間,由於我們的無知,它們被無情地棄置於黑暗的角落,我們漸漸忘記了它們曾帶來的美好時光。現在,有些生活達人列出一生中要做的十件事情,其中之一竟然便是看漫天的螢火。觀看螢火蟲,在古人是一種日常樂趣,而現在竟成了一種奢侈。」
螢火蟲與星星的派對(圖片來源:《螢火蟲在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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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說:『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不小心碰到兒子的皮皮熊玩具,裡面淌出這樣一段話。兒子咯咯笑著,而我卻想到了峨眉山尋螢的日子。中國的高僧很懂風水,雲遊到一座山的時候,就會選擇風水最好的地方建廟,香火自然最旺。白天,寺廟熙熙攘攘;晚上幽靜無比,有螢 火飛舞。
2006年夏天,我到峨眉山側峰一個叫做巖井的小學。校長是位和藹的中年女士,待人熱情。她不僅讓我晚上住在小學的教室裡,還經常帶好吃的李子給我吃。知道我喜歡吃軟的,特地揀了些又紅又大的提過來。有次還帶著全家人,在學校的廚房給我做臘肉豆花。吃著熱熱的豆花和香香的臘肉,我渾身熱乎乎的。
有天晚上,在學校旁的李子林裡,我發現上百隻大端黑螢聚集在一棵李子樹上,閃閃發光。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螢火蟲。當時,我的相機是借的,不怎麼會用,沒有拍下這麼壯美的景象。現在想想,真是可惜。白天再去觀察,螢火蟲還在那裡,只不過全都躲在樹葉背後。李子樹的樹幹被天牛之類 的蟲子蛀了很多洞,流出很多樹汁。想必螢火蟲很喜歡吃甜點,才會聚集在樹上吧。
一年後,再去拜訪巖井小學,已是人去樓空。向周圍的人打聽,說女校長已搬到縣城,遺憾的是電話也尋覓不見。李子樹被砍掉了,因為要修水庫。
2007年6月的一天傍晚,我走在去伏虎寺的路上。那是周末,許多人趕著去上香許願。一個妙齡女孩喊道:「去伏虎寺看螢火蟲咯!」說完蹦蹦跳跳地唱著:「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
不遠的山坡上,有一條小溪。從那裡飛出許多黑翅膀的螢火蟲。閃光很慢,很夢幻。沿伏虎寺往南,我在竹林深處還發現了更多。
峨眉山據說有佛光,但看到的人極少,說是有緣人才能看到。螢火蟲卻很多,但大多數人都視而不見。佛光和螢火是一樣的,都可以給浮躁的人心一些淨化和撫慰。佛光照亮大地,螢火點亮心靈。我每次內心浮躁的時候,都一定要來看看螢火蟲。它們的光儘管微弱,卻能讓我平靜。
7月,我背著包,沿著去往金頂的盤山公路前行,走了二十多公裡。路兩邊沒有一隻螢火蟲。我的腿越來越重,內心越來越苦悶。眼看就要放棄的時候,彎道一 轉,一條綿延600米的螢火蟲發光帶驚現眼前。其壯觀程度不亞於上萬人同時朝拜的景象,我不由跪了下去。靠山壁一側的排水溝邊上,不斷有清澈的泉水流下, 排水溝以及水泥路面上到處是水。正是在那裡,無數幼蟲發出舒緩的綠光,移動著,熄滅再點亮。上方的藤蔓還聚集了很多雄螢。它們靜靜地等待愛人的選擇。他們發出偏橙的黃色,而它們的愛人發出偏綠的黃色。同一種螢火蟲,雌雄發出不同光譜的光非常罕見。更為奇特的是,雄蟲幾乎是在同時發光。想像一下,在無人指揮 且無聲的情況下,上百人跳出節奏完全相同的舞蹈是多麼困難。
2008年,我將這種中國最美麗的螢火蟲命名為穹宇螢,意思是說,他們像蒼穹宇宙般美麗。然而那年7月,我再次來到這裡的時候,泉水已經乾涸,螢火蟲遍尋不見。我的內心像被掏空了,失落異常。
一隻害羞的大端黑螢(圖片來源:《螢火蟲在中國》)
天黑了螢火蟲起舞了(圖片來源:《螢火蟲在中國》)
峨眉山的螢火蟲種類非常多,從4月份一直到11月份,都能看到螢火蟲在空中飛舞。4月底能在洗象池一帶看到三葉蟲螢;6~8月份能在很多竹林裡看到大端黑螢;11月份能在許多地方看到雪螢。報國寺左行1千米,過虎溪三橋即為伏虎寺。可以坐公交車前往。由於寺廟殿宇隱於叢林之中,故有「密林隱伏虎」之稱。伏虎寺腳下有許多物美價廉的小旅館,吃住、打牌以及喝茶都是很方便的。峨眉山是傳說中白蛇修煉的地方,毒蛇不少,請務必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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