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小丑》的英文名是「Joker」,而不是「Clown」,前者的英文釋義是「愛開玩笑的人」以及「丑角」,它的外延比後者(作為馬戲團形象的小丑)有更廣闊的含義。
「Joker」指的是撲克牌裡的丑角牌,也就是俗稱的大鬼和小鬼、大王和小王。有一種說法,撲克牌起源於塔羅牌,Joker這個形象在塔羅牌中沒有對應角色,可能是從愚人(The Fool)牌演化的。愚人是混沌無知的,這張牌在塔羅牌體系中是開始,也是結束,處於塔羅牌循環的結點處。
在最開始,設立這張牌的作用是為了替換。因為牌容易遺失,所以愚人牌可以在任何一個位置上充當任意一張牌,這也是在紙牌遊戲的眾多玩法裡,大小王可以被湊成對子或炸彈的由來。由此,我們得出了Joker從紙牌文化衍生出的特性:一是混沌無序,不可捉摸;二是不固定性,可以代表任何角色。《小丑》的片名詮釋和暗喻了劇中小丑這個角色的秉性。所以片名《小丑》能凸顯出影片的情緒,基調和風格。
而小丑作為喜劇符號,也帶有喜劇精神。喜劇精神是對現實世界的無可奈何,無法施以影響,只能通過模仿滑稽事物掩蓋其無奈的實質,由此,《小丑》的寓意亦能準確表達故事在感情上的內容,即底層普通人的掙扎史,傳遞出這是一部具有悲情色彩的電影。
喜劇的內核是至悲。小丑永遠揚起的、油墨塗成的嘴角,可能掩蓋的是真正下垂的嘴角,也準確地表達了故事在視覺上的內容。「丑角牌」扮演的就是一個亦正亦邪、非善非惡的形象,從而傳達出這是一個講述反派如何誕生的故事。
《小丑》是DC蝙蝠俠最知名的對手,從而我們能夠大致了解此片的類型與城市犯罪有關,片名能夠凸顯影片類型。
影片《小丑》屬於「被制度化」中的「事件群體」,這一類型故事的主題是「做他人還是做自己」。亞瑟是要繼續做著隱忍和掙扎的底層人,還是要做對抗這個不公平社會的小丑?
該類型需滿足三個基本元素:1.一個「群體機構」:冷漠、貧富懸殊的高譚市。2.一個「選擇」:亞瑟最終變成小丑,他選擇不融入(不加入)這個漠視的社會。3.一種「犧牲」:最後亞瑟「犧牲」了善良的自我,成為了「小丑」,引發了高譚市的底層人民暴動,摧毀了制度。
這種類型的故事通常會出現三種角色:1.制度的天生反叛者,他能夠揭露制度的缺陷;2.天真型,他對這個社會的規則一無所知;3.公司人,即生活在體制內,深知體制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卻無能為力的人。亞瑟為了維持自己與母親的生計努力工作,在小丑經紀公司做演員,扮成小丑在街上為店鋪宣傳,去兒童康復院逗孩子們笑,他深知社會給他造成的漠視和傷害,卻無力改變,所以亞瑟屬於「公司人」。
影片的二元對立建立在「漠視」與「尊重」之間。亞瑟身處一個漠視的世界,不被尊重:亞瑟無端被打;公車上被人懷疑;老闆不聽亞瑟的解釋;同事假裝好心給他槍其實是為了陷害他等,這些都是電影第一幕構建的「漠視」。第二幕,亞瑟的需求是找到自己的身份,從故事層面,亞瑟想要找到自己的父親,了解自己的身世;從主題表達看,亞瑟需要得到關心和尊重。亞瑟在第二幕,依然處在漠視的世界裡,亞瑟在母親病房的電視上,看到自己在酒吧裡講的笑話,終於登上莫瑞脫口秀的他開心不已,隨後主持人莫瑞的嘲諷讓他心涼;亞瑟找到「父親」韋恩,他只是想得到父親的關心,然而韋恩卻「惡言相對」,還狠狠打了他一拳;亞瑟去療養院調查自己的身世,得知自己從小被母親的男朋友虐待,而母親卻漠視地坐視不管。亞瑟看不到任何希望,生活和社會迫使他召喚出另一個自己——「小丑」。
《小丑》中,主角亞瑟無意代表某一種政治團隊去推翻和反抗什麼,他想通過順從獲得一點尊重和關注,但對於一個分化嚴重的社會來說,一個弱勢群體獲得尊重比獲得金錢更加艱難。從個人的小丑暴力事件導致群體抗爭事件,順從善良的亞瑟沒有得到關注和尊重,反而是暴力獲取權力的小丑引發了大面積的關注和尊重。在化身成「小丑」地鐵殺人後,亞瑟用「小丑」的身份獲得了「尊重」,也得到了高譚市的底層人民的「尊重」,眾人帶著小丑面具遊行抗議,亞瑟跌入了被尊重的「顛倒的世界」,人物的兩難構成。
第三幕主持人莫瑞暴露出了的漠視的本性,節目組讓亞瑟上節目只是為了取笑他,亞瑟與主持人莫瑞爭辯地鐵上死去的三個人是上層精英,所以整個社會都去關注,而如果死的人是像自己一樣底層的人,社會則會漠視。最後亞瑟憤怒之下殺死了「漠視底層人民」的主持人莫瑞,對著攝像機宣告著自己小丑的身份,用暴力與死亡的手段來獲得自己應有的「尊重與關注」。整部影片的情節設計緊緊圍繞「漠視與尊重」這個相互對立的顛倒世界展開,亞瑟置身其中,兩難的困境清晰明確。
因為本片主角亞瑟擁有兩個人格,一個順從善良的亞瑟,一個暴力殺人的小丑,二者一正一邪來共同塑造人物。而創作者們極其聰明和巧妙的用人物原型哈迪斯的正面角色——隱士做為亞瑟的人物原型,以其反面角色——巫師做為小丑的人物原型。
隱士有豐富的內心世界和創造精神,有時會過於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亞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他幻想自己登上莫瑞脫口秀受到注目,幻想著自己與黑人女鄰居約會。雖然亞瑟不善表達,患有笑病,但他一定有著豐富的內心世界。
隱士如果遇到一個合適的女子,可能會組建一個小家庭,享受一下有人陪伴的樂趣。亞瑟遇到黑人女鄰居,他十分渴望有人陪伴他。
隱士會關心自己的愛好和項目,經常花很長時間在一個小任務上。亞瑟喜歡脫口秀,於是他經常的會拿著本子到酒吧記錄和學習別人,自己平時也花很多時間寫段子和笑話。
隱士看上去有點分裂和混亂,其他人可能覺得他是一個乏味的、毫無個性的人。他內心世界豐富、精神敏感、大多數時候喜歡獨處、害怕與人交談,極為悲觀。這些屬於隱士的優缺點,都極其與影片當中亞瑟這個人物貼合。
隱士的反面角色:巫師。他的孤獨可能使他進入一種精神分裂的狀態,被幻想引導著傷害他人。亞瑟一直處於精神分裂,他擁有另一個小丑人格,即隱士的反面角色。
巫師只在意個人利益,絲毫不關心自己的行為對外界的影響。小丑在地鐵上殺人,引發社會動蕩,在直播中槍殺著名主持人,發動暴動。這些行為都佐證小丑的這一人物原型特徵。
巫師覺得社會就是個笑話,他不需要依照它的規則而活,他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小丑的誕生就是要打破社會的規則,他牢牢地掌握著自己的人生和權力。
而巫師的性格相較於隱士更為極端:孤僻、不愛交際、害怕別人的排斥,沒有親密的朋友。也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別人,這些特徵也與小丑的行為一致。
從人物的心理動力學分析,亞瑟在兒童時期是被收養和虐待的小孩,處於一個極度危險的養育環境,無能為力的兒童在潛意識裡,為了活下去(力比多關於生的本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滿足和回應養育者(通常是母親)的需求,一直保持快樂和笑容甚至當一個喜劇演員,都是強迫性重複他在兒童時期是如何回應母親的需求。拋開身體病理機能,單獨從心理因素上分析,他患得的笑病或許也源於兒童時期應對死亡焦慮(如果母親想要孩子happy,如果孩子不 happy,會產生被拋棄導致死亡的幻想)產生的軀體化症狀——嬰兒面臨的危險和無助不能言說,只能通過軀體的生病或症狀來呈現,通常是心因性疾病的心理來源。
所有的心理問題都是關係的問題,當下所受到的困擾皆來自於兒童時期在現在的強迫性重複。兒童時期母親和亞瑟之間的關係,逐漸內化成亞瑟的客體關係,曾經在兒童時期產生的死亡焦慮被不斷的無視和嘲笑喚醒,激活了亞瑟潛意識裡對於母親(客體)的憤怒和仇恨,殺死母親,從根源上否定自己,以新的身份存在,亞瑟變為小丑,攻擊轉向外在客體,「不是我不好,而是他們都不對」,形成了偏執性人格障礙中的反社會人格,他把遭遇的所有不公平和輕視都錯置在其他人物上,忽略了自身的原因和缺陷,造就了一個報復社會的小丑角色。
對手象徵著主角的陰影——即主角的第二自我,是主角背後的隱藏性的存在。常常表現出一種共通性的恐懼,即所有人類的瘋狂與暴力的傾向。主角(人格面具)必須遭遇陰影,並將它融合在自我裡,才能解決衝突,這即為電影的動作線(A故事)。陰影並非一位邪惡的壞人,而是被錯置的部分自我。
《小丑》中的四位一體人物設計中,主角是一個底層的被無視卻依然順從不敢反抗的亞瑟,
而他的對手是非實體——悲劇的過往:亞瑟因為小時候被養父母虐待,導致自己患有精神疾病,進而被社會「遺棄」,不被關注和欺凌,這一「悲劇的過往」激發了亞瑟所有的困境,並持續對亞瑟造成阻礙,最後亞瑟為了不被欺凌,在地鐵殺人,變成小丑,發動城市暴動,由此開始被全市人注目,也被人敬仰起來,成為底層人民的精神領袖,這使得亞瑟開始整合對手——悲劇的過往,一步步獲得他渴望得到的尊重和關注。
影片中亞瑟「愛的興趣」是黑人女鄰居,亞瑟渴望得到情感的滿足,正像他的原型性格要求的那樣,如果遇到一個合適的女子,會渴望享受有人陪伴的樂趣。但他依然只能臆想這個得不到的「愛的興趣」,當他意識到這個「愛的興趣」並沒有與他產生那些想像中的親密關係時,他更加感到被世界拋棄的絕望。
影片中亞瑟的「智者」是一種意識,一種渴望得到尊重和關注的願望,這種意識使得不被尊重的亞瑟一步步走向受到關注和尊重的「小丑」。
主角亞瑟的「認同危機階段」屬於:「自主 vs 懷疑與羞恥」階段的「反叛 vs 服從」。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反叛,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我們都渴望反叛我們所面臨的——在家中,學校或工作中那些專斷的權威人士。
反叛開始於不公正,亞瑟從一開始就受到「不公平」的對待,無端的被街頭混混毆打,想讓愁眉不展的小孩子開心卻被小孩子的母親認為是騷擾。他逆來順受想極力的合群,融入團體和社會,卻被老闆告知他的同事都覺得他是一個怪人。然而對於「反叛 vs 服從」這個階段,當主角保持馴服與非暴力狀態越久,故事累積的張力就越大。
亞瑟是一個服從的角色,但當他化為小丑時,便成為了一個反叛任何不公的人或事物的「反叛英雄」,而反叛英雄則表現了共通性的對於獲取自治權的奮鬥。當亞瑟(小丑)槍殺3個年輕人後,並沒有產生任何負罪感,相反更像是獲得了某種權力的快感,他踏上了一條從服從走向反叛,從亞瑟走向小丑的道路。
亞瑟面對的世界是一個自主權被法律、規範、稅制、政府機構等社會的規範措施所限制的世界,並且他們還阻撓著主角(我們)天生想要自由的本能。在影片中即為高譚市的上層社會和人民之間巨大的貧富差距。在高譚市底層人民發動示威遊行抗議時,高譚市的上層卻在富麗堂皇的歌劇院看著電影。當心理諮詢師毫無徵兆的告訴亞瑟因為政府縮減預算,福利局被裁減,他以後拿不到藥物了,自己也要面臨失業的情況時,亞瑟有一種被社會遺棄的感受。
而亞瑟作為反叛英雄,他所要面對的挑戰是克服對自己的「卑賤地位」感到「羞恥」以及對未來能否擺脫這種處境的懷疑。亞瑟只是一個供人取樂的小丑,他風餐露宿,工作朝不保夕,最後當亞瑟(小丑)克服自己「卑賤地位」的心理障礙,拿起槍在地鐵裡殺死上層精英,在直播中殺死著名主持人後,他以一種常人無法做到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自治權。
亞瑟的心理防衛機制是:壓抑—抑制。一直逆來順受的亞瑟,把最初的欲望——渴望被關心和尊重,轉化到了另一個自我,即「小丑」身上,並將這個最初的欲望裝載在自己深層次的潛意識裡。編劇借著讓亞瑟隱藏最初的欲望(衝動),形成壓抑的心理作用。壓抑作用消減了原欲能量的流動,並將衝突根源遮蔽起來,這即為第一幕亞瑟的狀態,但壓抑只是個權宜之計,原欲能量——即「渴望被關心和尊重」的心理會再度興起,形成最終衝破「壓抑」的人格,展現原欲能量的新人格——「小丑」誕生。
亞瑟開場被幾個小混混毆打,之後被老闆不近人情的訓斥,直到被開除,這些都會讓亞瑟的原欲能量興起,但又都被亞瑟抑制住。然而借著在亞瑟身上創造高強度的壓抑,故事就能創造張力和懸疑。一個長期被漠視,欺凌的亞瑟什麼時候爆發呢?當他拿到象徵「權力」的槍時,懸疑感便出現了:亞瑟地鐵開槍殺人、殺死同事、化妝成小丑準備在節目上自殺,卻被主持人的話所激怒後改變想法,最終殺死主持人莫瑞,這些看似「突兀」的爆發和殘忍的殺人行為,其實是心理壓抑的能量積累後的爆發。當這種壓抑的能量形成的張力被最終釋放時,即便幾句話,一隻手的觸碰,單純的親吻,都可以具有不可思議的,情緒宣洩的力量與戲劇性。
《小丑》的36種戲劇情境屬於第16種——瘋狂,其概要為:一個人暫時變得瘋狂,失去控制並傷害受害者。滿足「瘋狂」的戲劇情境有兩點要素:1.瘋狂的人——亞瑟(小丑);2.受害者——地鐵死掉的三個上層精英、亞瑟的同事蘭道爾、主持人莫瑞。
強烈的情感引發強力的激勵,這種激勵使人喪失理性的考量,憤怒佔據大腦,個人失去全部的自我控制,在一段時間內徹徹底底的成為另一個人。亞瑟在一個有偏見和不公的社會體制中受到連續不斷的嘲笑和無視,尤其在地鐵上受到三個年輕人的凌辱和毆打以及主持人莫瑞對亞瑟的羞辱,引發了亞瑟強烈憤怒並佔據他的大腦,使他失去理性的思考和個人的控制,槍殺了這幾個人,在這段時間內亞瑟徹徹底底地成為了另一個人——「小丑」。而亞瑟也在這些事件中情緒得到了釋放,即使讓幾個人失去生命,即使發生暴動,讓一切在瘋狂中得到解脫。
在故事中,看到主人公失去自製和喪失理性的考量,讓我們意識到或許有時我們自身也可能變得瘋狂,這會令觀眾恐懼。我們也對受到折磨的人們感到遺憾與悲哀,因為認識到這樣的情況也可能在我們自身上發生。
亞瑟是一個被社會遺棄,任人欺負,生活困頓的底層人物,他在第一幕表現出的狀態像極了女性英雄之旅的「失望類型」,他對自己的命運感到憤怒又壓抑,但是又不採取行動去改變,他沒有任何「權力」。故事到了情節點1,亞瑟拿著象徵權力的槍殺死了地鐵裡的三個上層精英,然後逃到廁所裡跳舞,享受著覺醒帶來的權力快感,隨後他親吻女鄰居,似乎得以覺醒,走上一條獲得權力的女性覺醒之路。
在整個第二幕,亞瑟似乎覺醒了,他一步步獲得權力,並殺死虐待自己的母親和主持人莫瑞,在這段旅程中,亞瑟找到了內心和勇氣,他證明了自己。他把自己的經歷通過電視告訴所有被「壓迫」的人,形成了女性的循環之旅,啟發著下一個渴望覺醒的女性。城市暴動中,他被當成領袖受到眾人「敬仰」,在人群的歡呼聲中他成為了「小丑」,至此完成了女性英雄之旅的重生。影片的整體結構看似都與男性偏移女性英雄之旅極其吻合,那麼我們反過來用男性英雄之旅來分析一下影片的結構,看看又會得到什麼結果呢?
亞瑟雖然是一個被社會遺棄,任人欺負,生活困頓的人,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要努力掙錢改善自己與媽媽的生活困境,以及把快樂帶給大家。社會告訴他要成功,他按照社會的要求生活著,他的社會期望屬於「養家餬口」。
男性與女性的區別在於,女性英雄之旅是在第一幕結束時覺醒並獲得權力,而男性是在第三幕覺醒放下權力或者握緊權力不覺醒。那麼在影片的情節點1處,亞瑟地鐵殺人是獲得權力,得以覺醒?還是沒有覺醒呢?
從男性英雄之旅來看,亞瑟則並未覺醒,因為做為男性,他最終要消解原來的自我才能覺醒。男性需要放開手中的權力,去了解自己真正的目標以及自身與世界的關聯才能覺醒,而亞瑟的覺醒一定是消解另一個擁有反社會人格的小丑和治好自己的幻想症,才算放下「權力」。所以我們看整個第二幕,亞瑟幻想著與黑人女鄰居約會,幻想著自己在酒吧演出成功,直到殺死自己母親,他都在一路守著自己的權力。到了第三幕,男性才開始意識到他的權力阻礙了他全面感受人生,如果覺醒,放下權力將會獲得「成功」;如果不醒悟,進而握緊權力,將會走向失敗和毀滅。
情節點2的情節是亞瑟即將登上莫瑞法蘭克脫口秀節目,他對著電視試演上脫口秀的流程,並準備在節目中開槍自殺,了卻自己「喜劇」的一生。其實從這裡可以看出,《小丑》的主角亞瑟走的是男性英雄之旅而不是男性偏移女性英雄之旅,因為如果是男性偏移女性的女性覺醒之旅,亞瑟一路的覺醒,使他走上通往權力的道路,那麼到了第三幕,他就不會選擇自殺,他會因為覺醒,拼盡一切與這個社會做鬥爭,捍衛自己的權力,又怎麼會在第二幕的最後自殺呢?這樣豈不是自相矛盾嗎?這也充分說明影片並非男性偏移女性英雄之旅,而是男性英雄之旅。
在男性英雄之旅中,人物的覺醒點可以在情節點2處,也可以在第三幕的節拍點「深入挖掘」處。然而當我們看到亞瑟準備自殺,他似乎是在對自己的救贖,這是否會是人物的覺醒呢?我們再看一下「深入挖掘」的情節:亞瑟現場槍殺了主持人莫瑞,並對著攝像機向全市人宣布自己的身份。當亞瑟用槍殺死主持人莫瑞時,他已經徹底變成另一個人格——小丑。他握緊了手中的權力,選擇不醒悟,人物進入「下降通道」。男性如果走向下降之旅,那麼結局必然帶來的是「失敗」或者「毀滅」,但結局部分亞瑟(小丑)卻成功了,人們受到他的激勵發動了城市暴動,而他也受到了眾人的歡呼與崇拜。如果亞瑟(小丑)走的是男性英雄之旅的下降通道,人物選擇不覺醒,那麼亞瑟為什麼沒有失敗或者毀滅呢?
這就是影片的高明之處,編劇並沒有讓《小丑》掉入二流影片的行列。正如經典影片《教父1》(類型被制度化的家庭群體;男性英雄之旅的下降之旅)一樣,主角邁克最後接任父親成為黑幫首領,主角也「成功了」。但在影片最後我們知道,邁克雖然當上新一代教父,但他將與自己關係要好的姐姐送進瘋人院,與恩愛的妻子也變得離心離德,為了權力他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親情與家人,而人物最終的結局(《教父3》)是愛女被殺,自己孤獨終老,邁克終於走上了窮途末路,在悔恨和絕望中漸漸地離開了這個繁華喧囂的世界。
回到本片《小丑》,亞瑟(小丑)雖然最後他受到信徒們的敬仰,但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殺死」了善良的亞瑟,最後亞瑟(小丑)站在車上,露出那不知是悲傷還是喜悅的表情,他其實是「失敗」了。如果《小丑》有續作,無論他如何的報復高譚市,如何再一次勝利,但人物最終的結局,我們早已知曉,正義會戰勝邪惡,小丑終會被蝙蝠俠殺死,人物最終必將走向毀滅的道路。
規則:1.設定基調,情緒,風格;2.電影是關於什麼的?
分析:伴隨高譚市廣播播放的新聞,我們看到了主角亞瑟一個人獨自在昏暗的房間的鏡子前化小丑妝容。亞瑟將自己的嘴巴往上與往下拉扯,掙扎地做出笑容與愁容兩種表情,並試圖決定自己究竟是喜劇還是悲劇時,他淚珠流了出來,這一情節傳達出這是一個關於小丑掙扎在他喜劇與悲劇的生活中的故事,隨後亞瑟的廣告牌被幾個年輕混混搶走並受到無端毆打,影片壓抑、矛盾、絕望、暴力的情緒、風格和基調得以建立起來。
廣播電臺裡播放的新聞內容:垃圾車罷工、高級住宅變成貧民窟,全市進入緊急狀態的新聞則是影片的「引發事件」。因為經濟蕭條、工人罷工、貧富差距的狀況使得亞瑟最終成為「小丑」,並為他最終能夠發動城市暴動埋下了「群眾基礎」,這一「引發事件」也使得故事得以運轉。如果高譚市是一個一派祥和,和諧發展、關愛有助的社會,那麼亞瑟估計就不會走上這條殺人,暴動的道路了。
2.主題呈現
規則:在結構紮實的劇本中,前5分鐘裡就會有人(配角)提出問題或做出陳述(通常針對主角),而這些正是主角缺乏的。那個人(配角)跟人生自然的,本能的,原始的一面有較多聯繫,他會與影片中的主人公交談(這個人物會說「驕傲會導致挫折」,「家庭比金錢更重要」之類的話),主人公並不知道談話內容對他在影片中的角色延續極為關鍵,而這個問題或陳述就是影片的主題。編劇將在這個位置第一次有機會提出問題或做陳述,暗示電影主題。
分析:在亞瑟與福利局人員對話時,諮詢師看到亞瑟摘抄的一句話並念了出來:我只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值得。亞瑟聽後一笑而過。這句話暗示了影片的主題。雖然這句話是亞瑟自己寫下來的,但字跡明顯生疏和扭曲與上下文字跡不一樣。從後續我們可知,亞瑟有用左手寫字的習慣,而左手並不是他「本人」。當諮詢師將這句話念給亞瑟聽時,亞瑟的反應不難看出他此時並不理解其中的含義。獲得關注與尊重便是影片的主題,亞瑟需要了解他要付出比死更巨大的代價,將自己改變成令人恐懼、暴力的「小丑」,才能獲得應有的關注和尊重,此時善良的亞瑟並沒有做好這種改變的準備。
規則:通過呈現一小段主人公日常生活,建立主角的短期目標,揭示主角不公平傷害和潛在危險。我們把主人公在開場面對的狀況稱之為「停滯等於死亡」的時刻,意思是主人公對自己的現狀不滿(也可能自己沒意識到),如果主角不試圖改變(停滯在這一時刻)這一現狀還不如去死。這就意味著,任何電影的開場畫面都要展現一個身處困境的主角,不能出現「三無」主角,即:無缺點或缺失;無困境;無欲望。
電影的前10分鐘,要完成三件事情:
1.主角是誰:必須緊緊圍繞著主角的三維立體生活展開,即建立主角3P生活——職業生活(工作),個人生活(家庭及朋友)及私生活(獨處),是告訴觀眾誰是主角並了解主角的好時候,也要為後面做好鋪墊。主角要出現在正常生活(規律生活)中,平淡如水,但危機就隱藏在背後,所以生活在被轉變前要描述好平靜。
2.戲劇情境是什麼:圍繞故事(世界)的戲劇性的狀況是怎樣的。
3.戲劇前提是什麼:故事是關於什麼的?告訴觀眾世界是什麼樣的。
故事的引發事件出現;設定故事的賞金,賭注和故事目標;首次展現過往創傷給主人公的痛楚。必須向觀眾顯示什麼是英雄缺少的東西。同時,我們也要給觀眾「喜歡」主角的理由。人物不一定非要可愛,但要將人物置於衝突中,人物的動作要充滿特點,可信。開場往往與終場相反(相呼應)以凸顯主題(故事都是關於改變的)。
分析:當亞瑟與福利局黑人女子聊天時,亞瑟想通過藥物來緩解自己的痛苦,這是人物的短期目標。在這段對話中,亞瑟說出了:他想當一個脫口秀演員。故事的賞金,賭注和目標建立起來,而隨後他去酒吧記錄段子,說段子都依循了他的這一目標。這一功能,編劇在「主題呈現」中已設置完成。
抑鬱的亞瑟乘車回家,這是他的「個人生活」的塑造,他是一個孤僻,沒有朋友的人。亞瑟在車上看到一個黑人小孩,他逗小孩開心,卻遭到小孩的母親「請別騷擾我的小孩」的冷漠對待,正當亞瑟想要解釋時忽然大笑,亞瑟趕緊拿出一張卡片,我們得知他患有「笑病」。「笑病」是他童年被虐待引發的,這是主人公的過往創傷,黑人母親指責亞瑟則首次展現了過往創傷給主人公的痛楚,同時向觀眾展示了亞瑟所缺少的東西——不被理解和尊重。這是亞瑟停滯等於死亡的時刻,他必須尋找方式改變。
亞瑟的廣告牌被奪走後又遭毆打,自己也不被福利局人的理解,這一天對誰來說都是糟糕鬱悶的一天,但當亞瑟看到陌生小孩不高興時,他並沒有陷入自己的情緒,反而做鬼臉想逗小女孩開心,這是亞瑟「救貓咪」情節。救貓咪不見得非得讓英雄真正的救一隻貓咪,去施捨乞丐,去扶老奶奶過馬路,只要當觀眾見到主角時,他做的事情讓觀眾喜歡上他,即我們對主角產生好感或同情,就能達到同樣的效果。從此處看,亞瑟雖然是個loser,但此刻他還是善良的。
失落的亞瑟回到家中,三十好幾的亞瑟還與母親同住在一棟破舊的公寓中,他照顧著患有疾病的母親,他們的愛好是看「莫瑞法蘭克現場秀」,影片通過呈現一段主人公的日常生活,對亞瑟的家庭生活進行了塑造。亞瑟看著電視幻想著自己在現場並與主持人互動,則是對他「私生活」的塑造。亞瑟看電視時,雖然其母在身邊,但他已經陷入了自己獨處的幻想之中。
在亞瑟的幻想中,他的一番「和媽媽住在一起」和「媽媽告誡他一定要裝著笑臉」的話語,讓主持人莫瑞也說出他曾經和母親住在一起,有過一段艱難過往日子,二人惺惺相惜。莫瑞邀請他上舞臺,並鼓勵和支持亞瑟,兩人擁抱,形同父子。兩人如此相似的經歷聯結,都印證了這些只是亞瑟對莫瑞美好形象的臆想。
從小缺少父愛的亞瑟,把莫瑞當成自己的父親一般,亞瑟幻想著莫瑞從精神和行動上都在支持和鼓勵著自己成為喜劇人的夢想,這為後續亞瑟真正見到莫瑞與自己幻想的不一樣時,開槍殺死他埋下了伏筆。
4.催化劑(面臨歷險召喚)
規則:影片中出現的第一次「劇烈打擊」。催化時刻,粉碎主人公原來平靜的世界,打破主人公所有生活的平衡,激起主人公恢復平衡的願望。「新機會」被揭示,這個新機會有一個清晰,可定義的目的,而主角要實現這個目的。暗示主角某個內在問題,使用他這個原型的一些缺點——諸如貪婪,嫉妒之類,但主角不會馬上改變。節奏加快,陷阱就位。人物激發出一個自覺的欲望和一個不自覺的欲望,兩者應該相互矛盾。催化劑在觀眾大腦中提出戲劇性的大問題並在觀眾大腦中投射出必備場景的影像。
分析:影片的催化劑採用了「兩次催化」的方式進行設計。同事蘭道爾給亞瑟槍為「伏筆」事件,地鐵上亞瑟開槍殺人則為「分曉」事件。兩個事件互為因果,共同構成「催化劑」,打破了主人公亞瑟的生活平衡。
亞瑟殺人後激起主人公恢復平衡的願望,用「暴力」獲得關注和尊重。「新機會」被揭示,他要用這把槍掌握自己的人生,擁有屬於自己的權力。
伏筆事件的「槍」,也給觀眾大腦中提出了戲劇性的大問題:如果亞瑟再被人欺負,他是否會使用手中象徵力量和權力的槍呢?然而此刻的觀眾也在大腦中投射出必備場景的影像:亞瑟開槍殺人。
5.爭執(辯論)
規則:1.新人物和關係發展,拴鏈人物——對手,導師,愛戀對象或夥伴出現(若之前未出現)。所有主要的配角在這一階段都應該登場,不管主角有沒有遇到他們。
2.揭示「渴望」——主人公對他要走上的道路產生懷疑,做出一件承認挑戰的事情和一件否認挑戰的事情。
分析:亞瑟丟廣告牌被老闆訓斥、在電梯裡遇到黑人女鄰居、 幫母親洗澡並得知大名人韋恩和亞瑟的母親有著30多年的主僕情誼,這一系列事件都是在完成拴連「四位一體」人物的劇作任務。
亞瑟患有人格分裂和幻想,所以他身體裡隱藏著反社會人格——小丑。這兩個人格如何區分呢?導演除了通過小丑妝容加以區分,還通過一個細節就是亞瑟的左右手。
亞瑟不是一個左撇子,通過他開篇用右手給自己化妝,用右手抽菸,用右手遞自己有笑病的卡片,用右手打開信箱,用右手給母親洗澡等等例證性動作都表明了亞瑟是一個習慣用右手的人。然而,當亞瑟第一次遇到黑人女鄰居,他是用左手比劃手槍「自殺」,亞瑟在房間內開槍走火是用的左手,在地鐵殺人,在家中和臺下模擬自殺,包括最後他殺死主持人莫瑞都用的是左手。通過這些「刻意」的設置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即亞瑟的右手代表沉默的亞瑟;而亞瑟的左手代表反抗的小丑。
亞瑟來到酒吧記錄別人說脫口秀的技巧,並回到家中繼續寫作的情節中,我們看到他用右手寫下「精神病」三個字時,他思考片刻後換左手寫字,寫下「患精神病最糟糕的是大家都期待你裝沒病」,並畫了一個「小丑笑臉」,這一場看似沒有頭緒的情節,其實起到了塑造和拴連情感線人物的作用。亞瑟隱藏的另一個人格——小丑就是影片中亞瑟的情感線人物,小丑與亞瑟兩個自我在影片中形成B故事。
再來看一下爭辯部分「承認挑戰」和「否認挑戰」的情節設計。
亞瑟「否認挑戰」的情節是他在家中看電視節目,在自言自語中開槍走火,隨後被槍聲嚇一跳,他害怕地連忙放大電視聲音向母親解釋。亞瑟凝視並拿起槍自問自答,此時他並不敢開槍,槍無意走火後亞瑟驚慌反應,展示了亞瑟內心的懼怕,但走火的槍則在這個「否認挑戰」的情節中,起到了展現人物選擇開槍的潛在意識,形成人物內心「爭辯」的效果。
「承認挑戰」的事件則是亞瑟偷偷跟蹤黑人女鄰居,而後被女鄰居發現,亞瑟用槍來搶劫的喜劇方式回應對方,獲得了好感。
在否認挑戰中也會有承認挑戰的體現,承認挑戰中也會有否認挑戰的存在,他們是相互依存的,如何準確的辨別與區分這兩個事件呢?主要看事件的主體,是一個靜態(否認)的狀態還是動態(承認)的狀態。
影片至此完成了爭辯部分的所有功能設計。
6.情節點1
規則:主角被迫接受了「新機會」。主角經歷的事件使他不得不確定一個目標,影片的主題世界扔到腦後,準備進入到第二幕中顛倒的「反主題」世界。(主角不能被引誘,欺騙,漂移到第二幕。英雄必須自己做決定。英雄無論如何,積極主動。)
分析:被解僱的亞瑟在地鐵上看見三個年輕人調戲侮辱女孩,突然他笑病發作,無法解釋的他被年輕人當作是對他們嘲笑,遭到三個年輕人的辱罵毆打,迫使亞瑟不得不拿出槍殺死了三人,這是全片的情節點1,在這裡亞瑟沒有建立需求,但他積極主動的從一個備受欺凌,不被關注的世界跌入到一個以小丑身份通過暴力獲得關注的「顛倒的世界」之中。
注意:一部分電影在情節點1處無法建立主角「不得不」的需求,但情節點1必須要能夠將主人公拋入顛倒的世界。記住,劃分兩幕的核心原理是構建「顛倒的世界」,一般情況下,具體的呈現方式則是構建「不得不」的需求。「顛倒的世界」是構建結構的原理,「不得不」的需求則是規則和技巧,精通原理便可以靈活的處理千變萬化的情節要求。
規則:多數劇本中的B故事是「愛情故事」,同時B故事也是承載電影主題的故事。B故事起點跟助推火箭一樣,有助於使原本非常顯眼的A故事銜接幕更加平滑,仔細想想。你已設置了A故事,並使其發展開來,現在我們要突然跳到第二幕進入全新的世界,B故事說:「足夠了,現在來談談別的事情吧!這就是為什麼切換鏡頭通常與A故事相符的原因…但兩者範圍是不同的。
B故事給了我們喘口氣的時間,你必須有B故事,B故事不僅提供了愛情故事及公開展示電影主題的地方,而且給了編劇至關重要的A故事的「切換鏡頭」。在這裡,主人公絞盡腦汁尋覓良策,獨立應對或與他人合作,而往往主人公會在此階段與這個」幫助」到主角學到人生經驗的愛人、精神導師或者一個團體共同應對接下來的困境。
分析:本片的情感線人物(B故事)人物比較「特殊」,不是母親,母親是對手代理人,也不是黑人女鄰居,女鄰居是「愛的興趣」,這是較容易判斷錯誤的兩種情況。影片的情感線人物是亞瑟精神分裂的另一個人格——小丑。
當臉上畫著小丑妝的亞瑟跑到廁所時,跳起了一段極為藝術的舞蹈,獨舞做到了B故事的「喘息時刻」調整節奏的作用。在舞蹈的過程中,亞瑟極為鎮定和從容,或者說,此時廁所的亞瑟,是內心的小丑,小丑在完成一個殺人後的儀式。最後亞瑟(小丑)對著鏡子,展開雙手,完成了小丑的登場儀式。亞瑟的第一次殺人,讓亞瑟更有自信,從而讓他有勇氣跑去親吻暗戀已久的同樓道黑人女鄰居。
情感線人物與主角的故事形成影片的B故事。B故事必須從另一個層面承載主題。情感線人物是能夠「幫助」主角學到人生經驗的愛人、精神導師或者一個團體,需要從精神層面帶給主角幫助。影片採用了亞瑟的幻想作為B故事,而B故事人物則為亞瑟幻想出來的另一個自己——「小丑」,這是一種處理B故事人物的特殊情況,但仍然遵循著B故事人物應承擔的功能性要求。兩個「亞瑟」的獨處形成B故事段落,而這些B故事段落和事件同樣從另一個層面承載了主題——善良的亞瑟得不到尊重和關注,邪惡的小丑則得到了這一切,亞瑟要讓自己從善良變得邪惡,通過暴力從被人漠視中換得尊重和關注嗎?
8.遊戲時間
規則:多數劇本中的B故事是「愛情故事」,同時B故事也是承載電影主題的故事。B故事起點跟助推火箭一樣,有助於使原本非常顯眼的A故事銜接幕更加平滑,仔細想想。你已設置了A故事,並使其發展開來,現在我們要突然跳到第二幕進入全新的世界,B故事說:「足夠了,現在來談談別的事情吧!這就是為什麼切換鏡頭通常與A故事相符的原因…但兩者範圍是不同的。
B故事給了我們喘口氣的時間,你必須有B故事,B故事不僅提供了愛情故事及公開展示電影主題的地方,而且給了編劇至關重要的A故事的「切換鏡頭」。在這裡,主人公絞盡腦汁尋覓良策,獨立應對或與他人合作,而往往主人公會在此階段與這個」幫助」到主角學到人生經驗的愛人、精神導師或者一個團體共同應對接下來的困境。
分析:小丑殺人成為高譚市談論的焦點,而此時正在競選市長的託馬斯韋恩,發表小丑是懦夫的禍端言論,這些都讓亞瑟對託馬斯韋恩的無知和傲慢嗤之以鼻。隨後亞瑟與諮詢師的對話,得知了市政府大幅裁減預算,包括社會福利局下周就要關閉,亞瑟再也拿不到藥物治療自己,這是「展現對手力量」的情節設計。
亞瑟幻想了黑人女鄰居去俱樂部支持他的脫口秀,陪他逛街,兩人在甜甜圈店歡快聊天,他還看到了坐在計程車裡戴著面具的小丑。亞瑟不光對女鄰居產生了幻想,在俱樂部的脫口秀表演中,亞瑟一上臺顛笑症就發作,顯然這是失敗的表演,卻隨著一首背景音樂響起,亞瑟的表演起死回生,引得觀眾陣陣歡笑,其實臺下並沒有人。歌聲響起時,亞瑟的幻覺啟動了,按照現實情況,亞瑟上臺顛笑症發作,再加上他本身並不好笑的段子,這場表演必定是以失敗收場,而亞瑟這時則選擇了自我蒙蔽,幻想除了女鄰居到場支持外,自己的演出也非常成功。這是亞瑟和小丑兩個自我之間的「B故事」情節。
亞瑟回家拆開了母親的信,竟然得知自己是託馬斯韋恩的私生子,他與母親大吵一架,這一情節推高了故事的緊張度和提升節奏,情感強烈的時刻出現。亞瑟來到託馬斯韋恩的住宅,見到了還是小孩的蝙蝠俠布魯斯,他向管家說出一切,然而管家卻告知他的母親有嚴重的精神疾病,這一切都是她幻想的。亞瑟回到家中,得知母親病重被送往醫院,自己還被警察調查。母親的昏迷不醒,警察的調查,同樣是在展現對手力量。
亞瑟在母親的病床前,無意間看到自己在酒吧演出的視頻被用在了莫瑞脫口秀的節目中。他想登上莫瑞脫口秀,此刻他的視頻赫然出現在節目之中,這是主角亞瑟成功跨越大障礙的情節,他受到了關注。
規則:1.一個出人意料的行動障礙突然出現,主人公受挫、倍受打擊。
2.一部電影的分水嶺,A/B故事交織,電影重新回到主題。行動迸發中的能量,讓事件驟然激烈,倒計時出現,主人公開始面臨壓力。
分析:亞瑟孤獨地躺在床上,新聞上正在播報「殺死有錢人」的新聞,市區人們戴著小丑面具在示威遊行,抗議貧富懸殊。「城市暴動」即影片中點的A故事,也是中點的視覺高潮,隨後亞瑟從電視上得知,湯瑪斯韋恩明日出席活動的地方。亞瑟扮成服務生混進劇院在洗手間堵住韋恩,他向韋恩闡明一切,想得到「父親」的認同,然而卻遭到韋恩的否認,並告訴亞瑟他是領養的,他的母親曾被關在阿卡漢州立療養院,這是一個出人意料障礙,亞瑟受挫、備受打擊。
亞瑟情緒失控,被韋恩一記重拳打傷。這是A/B故事交織的地方,但中點部分沒有B故事的幻想或以化妝成小丑出現。不過亞瑟再一次被「拋棄」、被「否決」和不被「關注與尊重」,電影重回主題。故事因此驟然緊張,亞瑟開始面臨壓力。
規則:主人公接近「虎穴」或權力中心,衝突愈發激烈,風險和緊迫性都猛烈飆升。面臨外部真正的壞傢伙開始搗亂,內部團隊也可能出現問題。內部外部邪惡逐漸收緊,主角面臨隊伍瓦解。主角以全新的行為方式,朝著目標作出堅實的努力,但主角的行動過程仍然受到阻撓。
分析:亞瑟得知自己可以上莫瑞脫口秀,這是壞蛋的外部逼近。
主持人莫瑞屬於影片的對手代理人,他就像亞瑟說的「萬惡的社會體制是你們決定是非對錯,你們決定什麼好笑或者不好笑」。莫瑞像是高譚市精英階層的代言人,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糟,但是仍舊「粉飾太平」,用笑和段子來麻醉底層大眾。亞瑟被自己最崇拜的主持人莫瑞請上節目,後來發現莫瑞只是為了節目效果消費和羞辱他。
緊接著亞瑟來到韋恩提到的療養院,他從護工手裡奪下病曆本並得知真相:自己是被領養的,而且小時候被母親和母親的男友虐待過,原來這一切都是謊言,母親一直在騙自己,這是主角的內部瓦解。
規則:1.主人公計劃破碎,陷入最黑暗期。
2.死亡的氣息,舊世界消亡——人為的失敗和我們發現死亡氣息的時刻,有人可能在這裡死亡。帶給主人公整個故事中最大反轉,通常消極。
分析:得知真相的亞瑟,淋著雨來到黑人女友家,想找到最後的一個能安慰自己的地方,但女人卻不認識他。亞瑟突然意識到自己與黑人女友曾經甜蜜的記憶,全部是自己幻想出來的,這是帶給主人公整個故事中最大反轉的情節。
作為亞瑟的身份,他失去了最後一點支持,「失去女友」讓亞瑟幻想的美好生活破碎,他陷入了最黑暗期。亞瑟用手指化作槍指向腦袋,這是死亡氣息的蔓延。
規則:黎明前的黑暗,深陷深淵,主人公面臨無路可退的臨界點,主角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揭露內心真正自我。
分析:得知一切真相的亞瑟來到母親病房。從一開始以照顧母親為傲的亞瑟,在母親的病床前第一次沒有尊敬的叫聲「媽媽」,而是直呼其名「潘妮弗萊克」,他深陷深淵。
亞瑟說出了自己內心:他一輩子都沒快樂過,他曾認為自己的人生是一齣悲劇,現在才發現這是一場喜劇。這是人物揭露心內真正自我的「心理分析」,
亞瑟不再逃避內心,他將母親殺死,親手結束養育他又虐待他的母親。亞瑟再也不對世界報以任何幻想和希望,亞瑟內心的小丑需要斷掉和母親的關係,才能更完全地釋放小丑本身。亞瑟陷入了真正的「靈魂黑夜」。
然而導演卻讓亞瑟在殺死母親後沐浴陽光,預示著舊的亞瑟已死,小丑的黎明到來。
規則:主人公受到關鍵啟發,出現解決方案。由於萌發了新主意,新靈感,迫使主角只能以新的行為方式來追逐自己的主要目標,主人公選擇戰鬥,再也沒有回頭路。
分析:本片的情節點2是亞瑟上莫瑞法蘭克脫口秀節目的時間到了,亞瑟在家中對著電視試演自己上脫口秀的流程。新需求被建立起來,亞瑟準備在節目上開槍自殺,了卻自己「喜劇」的一生。
規則:修復關係,展現成長完畢的新自我,為後來的必需場景理清思路和重整旗鼓。
分析:執行計劃展示了亞瑟在情節點2處確立目標和需求後的實施過程。亞瑟在家中化妝,準備參加節目的過程中(變換身份)殺死了自稱他大哥卻在關鍵時刻出賣他的蘭道爾,放走了無辜的侏儒,擺脫警察後順利來到脫口秀休息室,在休息室裡,他見到了莫瑞,莫瑞離開後,亞瑟在休息室裡繼續試演自殺,他在執行著自殺計劃。
亞瑟本準備在說完笑話後,當著所有人自殺時卻看到自己之前在笑話本上記錄的一句話:我只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有價值。亞瑟本以為自己的死會比自己的人生更有價值,會引起大家的尊重與關注。通過他與主持人莫瑞對話,亞瑟突然明白自己無論是死是活,都沒有人會去關心和尊重他,亞瑟又一次陷入了「一無所有」,而原本準備說完笑話就自殺的亞瑟改變了主意,這是影片的「高塔意外」。隨後亞瑟開槍殺死了,為了節目效果消費、羞辱自己的主持人莫瑞,這是影片的「深入挖掘」。
規則:主角與對手一對一對決,反派交代動機及真實身份(如果之前隱藏的話)。主角或成功或失敗。人物定型,創造新世界,問題被解決。
分析:亞瑟在地鐵殺人後還無人歡呼,而如今化身小丑幹掉著名主持人莫瑞後,全市的電視臺都在播放他殺人的新聞,高譚市陷入暴動,亞瑟在警車裡看著暴動,這是影片的高潮。亞瑟放聲大笑,警察制止小丑並說到「整座城市都是因為你做的事在暴動,然而亞瑟卻鬼魅一笑說「我知道「。
亞瑟的對手是非實體的悲劇過往,當亞瑟看到了自己掀起了城市暴動,完成了一對一的對決。亞瑟成功了,他受到了關注,人物定型,創造新世界,問題被解決。
16.結局(尾聲)
規則:兩個世界的「綜合」,從過去和此次經歷,主人公找到了第三條路。將鬆散的結局綁定在一起,並且找到一個方法來形象的表達主題(如果必要的話,可以通過某句精煉的臺詞,這裡就是告訴所有觀眾電影真實意圖的地方)。主人公的新生活,與之前的狀態形成對比,也要交代配角成長的結果。
分析:亞瑟在被警方押送中遭遇了車禍,受傷嚴重的他被兩個小丑信徒抬出,亞瑟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漸漸醒來,他站到車頂上跳舞。這段跳舞和之前地鐵殺人後,亞瑟逃到廁所跳的舞一模一樣,這是屬於小丑的舞蹈。最後亞瑟用自己嘴上的血跡,在臉上畫出一張笑臉,這也意味著亞瑟真正成為了小丑,影片完成了B故事閉合。就此兩個世界得以「綜合」,從過去和此次經歷中,主人公亞瑟找到了第三條路。
而另一邊,一個戴著小丑面具的暴徒殺死了託馬斯韋恩。影片類型為被制度化的事件群體:一個漠視,貧富差距懸殊的高譚市的暴動事件。
這樣一個「抽象」的制度,需要一個具象的替代。正如影片《肖申克的救贖》(類型屬於被制度化),制度是安迪所在的監獄,而監獄長則是制度的具象替代和實施者。最後安迪如何打破制度呢?他不可能將監獄摧毀,但監獄長的自殺,則代表了安迪摧毀了「制度」。同理,最後湯瑪斯韋恩被戴著小丑面具的暴徒殺死,代表了亞瑟(小丑)摧毀了「制度」。
註:圖源《肖申克的救贖》
最後小丑被關在精神病院,面對醫生的盤問,他只是回答一句:你不會懂的。當他走出屋子時,腳下出現了血色腳印,醫生被他殺死了。
故事都是關於「改變」的。《小丑》中的主角亞瑟,在電影開始時是一名被人欺負,毫無價值的小丑,想要得到尊重卻發現異常艱難,無意中槍殺了3名精英青年後,不想卻引發了大規模的關注,但這個關注不是對亞瑟的,而是對小丑的,他假裝繼續用亞瑟的身份試圖獲得尊重,卻經受了更多的打擊和無視,最終他選擇以一名報復社會的小丑身份來獲得關注,主題也再次得以展現。
亞瑟再也不是開場時被人欺負的小丑,他已經變成了毫無情感的殺人狂魔,最後在一片陽光下,小丑順利逃離,這是主人公亞瑟的新生活,與之前的狀態形成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