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錢啟程
《傷仲永》是北宋王安石創作的一篇散文。這篇文章講述了一個名叫「方仲永」的神童因後天父親不讓他學習和被父親當作造錢工具而淪落為一個普通人的故事。文章借仲永為例,告誡人們決不可以單純依靠天分,而輕視後天的學習與積累,意在告訴大家「學無止境」,若稍有懈怠,即便是「神童」最後也不免「泯然眾人矣」的結局。這樣的現象在京劇界也同樣存在,舊時便有一些小演員自幼登臺,在舞臺上展現了過人的天分,深受觀眾喜愛,由於是小孩,觀眾對於他們的要求標準也就沒那麼苛刻,這些小演員也就成為了班社用來招徠觀眾的噱頭,水牌子上也就出現了諸如「科裡紅」、「七歲紅」、「八歲紅」、「九齡童」、「十齡童」的字樣。及至現代,又出現了一些在京劇方面有著過人天分的小演員,人們習慣稱他們為「京劇神童」,給予了他們更多的關注與掌聲,現如今,這些「神童」們又都身在何方呢?
約二十年前,北京戲校的四位老生學員出現在了觀眾的視野之中,他們分別是穆雨、陸地園、由奇和馬超博,這其中年齡最大的不過十七歲,最小的只有九歲,在當時,他們均在京劇表演方面顯現出了超越同齡學員的天賦,加上校方的力捧,竟捧出了個「四小鬚生」。而後,先是陸地園因病去世,餘下三人中,馬超博改唱了小生,由奇和穆雨仍唱老生,卻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時過境遷,當年的「神童」們,既不「神」了,也非孩童了,泯然眾人矣。
另一個「京劇神童」陶陽,與「四小鬚生」的經歷大致相同,了過人的天賦小時顯現,上人見喜,相比於「四小鬚生」,陶陽的基本功不夠瓷實,基功、武功、把子、身訓學的不甚全面,但卻透著一股子靈氣,可任你「神童」也罷、開竅也罷,作為京劇演員,都要經受「倒倉」的考驗,嗓子一沒,京劇這碗飯便算是砸了一大半,當年高慶奎先生嗓音失潤,《翠屏山》裡一套六合刀耍下來,觀眾便不至於起堂,可陶陽委實是沒有這般能耐的,也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郭德綱收了陶陽為徒,改說了相聲,著實是賞了陶陽半碗飯,因而郭德綱可算得上是對陶陽有再造之恩了。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當年天津的劉小源、小票友袁銓等等,人們現在多半都已記不起他們的樣子了。回首當年的掌聲,反觀現下的平平無奇與窘境,當年的力捧又何嘗不是「捧殺」?天賦固然重要,然而後天的勤奮與鍛鍊更為重要,梅蘭芳先生沒有「神童」之名,打小便被說成是「祖師爺不賞飯」,要論起學戲的靈氣,梅先生比不上任何一位「神童」,卓別林在見過梅先生後就曾直言不諱的說梅先生是個「笨拙的學藝者」,然而也就是這般「沒有天才,全憑苦學」造就了梅蘭芳。京劇藝術是悠長醇厚的,學藝者會隨著年齡的逐漸增長而不斷產生新的領悟,這是一個需要用一生去踐行的過程,僅靠幼年時的天分是遠遠不夠的,也鮮有哪個神童能夠最終領悟其中的真諦。
當年的「神童」若不以十二分的努力去鑽研京劇藝術,最終的也勢必如方仲永一般——「泯然眾人矣」。
附錄:《傷仲永》原文
金溪民/方仲永,世/隸耕。仲永/生五年,未嘗/識書具,忽啼/求之。父異焉,借旁近/與之,即/書詩四句,並/自為其名。其詩/以養父母、收族為意,傳/一鄉秀才/觀之。自是/指物作詩/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觀者。邑人/奇之,稍稍/賓客其父,或/以錢幣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環謁於邑人,不使學。
餘聞之也/久。明道中,從先人/還家,於/舅家見之,十二三矣。令作詩,不能/稱/前時之聞。又七年,還自楊州,復到舅家,問焉,曰「泯然眾人矣。」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賢於/材人遠矣;卒之為眾人,則/其受於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賢也,不受之人,且為/眾人。今/夫不受之天,固眾人;又/不受之人,得為眾人/而已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