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2021-02-19 權芳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時間很緊,大概沒法發新作了,因此貼一篇舊作,去年的短篇小說《閉上眼睛就是天黑》,已發表於《芳草》雜誌。對短篇小說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不過提前說好啊,這篇很長、很長、很長---回音太大。明天繼續發新作。)

 

 

四十歲是不是真到了多事之秋?這幾天丁萬山不得不琢磨這個問題。在此之前一切都秩序井然,生活的齒輪咬合得那麼天衣無縫,但四十歲生日沒過幾天,壞消息接連而來,讓他猝不及防。

先是吳青梅提出離婚。那天下班,丁萬山像往常一樣,提前一站下車,拐進菜市場買了些菜,還買了兩尾活蹦亂跳的鯉魚。賣魚的替他殺魚剖鱗,裝進黑色塑膠袋裡時它們還跳得老高。真他媽的頑強。他想著,掏錢的瞬間,一轉頭,瞥見一個紅色的身影——是趙眉,吳青梅的閨蜜,李成彪的老婆。丁萬山像被定住一般,遞錢的手停在半空。在菜市場裡遇見熟人並不奇怪,令他驚異的是,此刻趙眉歪著腦袋靠著的男人不是李成彪。那男人比李成彪要高一點,瘦一點,也年輕一點。趙眉手裡舉著一支雪糕,自己咬一口,再遞給他咬一口。

他們說說笑笑地從他眼前走過,一點也沒注意到他。

丁萬山一下子覺得心裡有點堵。平靜下來後他想,媽的,現在這都什麼世道,趙眉那麼老實的女人,竟也在外面找男人。

不過,這與我有何關係?吳青梅是永遠不會這麼做的。即使全世界的女人都出軌,她也不會。

這麼想著,丁萬山又重新愉快起來,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步行回家。

家裡冰鍋冷灶。吳青梅並未像往常那樣頭戴浴帽、繫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她端坐著餐桌前,哲人一樣思考著什麼,他扭動門鎖的聲音都未能引起她的注意。他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手裡捧著個高腳杯,杯裡的殘酒散發出辛辣氣息。她竟然喝酒了,並且是白酒?

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說:「嘿!嘿!入定了?」

吳青梅猛地驚醒。她抱歉般地笑笑,坐直了身體,望了他一會兒。她臉上的神色讓他心驚:悲戚,無奈,絕望。鏡片後的眼睛像冰凍的河水。她似乎是斟酌著說:

「我們離婚吧。」

丁萬山懵了。聽得出她不是開玩笑。她也不是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她一向謹慎、仔細,話很少,說出的每句話都是經過思考的。這是吳青梅區別於別的女人的一個重大特點。丁萬山喜歡這個特點。

丁萬山當然要問為什麼。他做錯了什麼嗎?審美疲勞?她愛上別人了?整個晚上他一直搖著吳青梅的肩膀,試圖得到答案。當然沒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吳青梅無辜地、抱歉地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離婚——我一天也不想再見到你。」這使他墜入絕望。

最後他把原因歸結為「審美疲勞」。他算了算,他們結婚十三年了。二十七歲生日那天,他和吳青梅結婚。婚禮很熱鬧,歷歷在目。

半夜,廚房裡傳來突兀的巨響。是那兩條鯉魚在水池裡一躍而起。怒從心頭起,丁萬山高高舉起菜刀,狠狠剁下去。它們終於安靜下來。

弄清吳青梅為什麼想離婚,花費了丁萬山很長時間。正面追問,側面打聽,甚至偷看吳青梅的QQ聊天記錄,去移動營業廳列印她的通話記錄……一切都表明,吳青梅不存在必須要和他離婚的理由。她為數不多的幾個親人——父母、哥嫂,也完全不能提供一點蛛絲馬跡。他們輪番上陣,苦口婆心地勸吳青梅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但無濟於事。吳青梅戴上她的黑色眼罩,端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言。他們的唾沫星子白費了。最後吳青梅的嫂子下了結論——「她是中了魔了。女人嘛,總有頭腦發熱的時候。等過一陣就好了!」

趙眉也被丁萬山打電話找來。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找她的,現在他心裡充滿對她的鄙視。丁萬山冷眼看著趙眉徒勞地勸說吳青梅,很後悔給趙眉打這個電話。真的,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這個看起來很賢妻良母的女人會背著丈夫與別人偷情。

要不要告訴李成彪?他和李成彪可是多年的哥們兒。但是,讓李成彪知道這事有什麼好處?中年已近,婚姻像初冬季節河面上的薄冰,經不起稍微一點激流。婚姻不易,離婚需謹慎。

丁萬山多麼希望吳青梅能像自己一樣珍惜婚姻。何況,這麼多年他們是相愛的,一直相愛。每天,一塵不染的房子就是證明,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就是證明,他或者她感冒發燒時對方無微不至的照顧就是證明。

自從那天(丁萬山算了算,是他過完四十歲生日第十天)吳青梅第一次說過離婚的話後,她再也不做飯,不收拾屋子,不洗衣服,也不和他說話。家裡很快塵土堆積,亂七八糟,溫度一天比一天地冷下去。就連換衣服,吳青梅也不再當著他的面。晚上,她到書房去睡,門一定是反鎖的。丁萬山努力遏制著一腳踹開它的衝動,在空寂的大床上輾轉反側,唉聲嘆氣。

那兩條鯉魚在廚房的水池中已死去多日,腥臭濃烈。丁萬山扔掉它們時悲哀地想,媽的,此後再也吃不到吳青梅做的糖醋鯉魚了。正在哀嘆,手機響了,是趙眉打來的。第二個壞消息來了。

見到趙眉時丁萬山腦中一團亂麻。這叫什麼事兒,老婆得病了,還是那種要命的病,卻需要一個外人來告訴他。趙眉剛才在電話裡謹慎地選擇著詞語,但它們還是一枚枚鋼釘一樣扎得他腦袋生疼。趙眉顯然剛剛哭過,雙眼紅腫。丁萬山不合時宜地想:她為什麼哭?因為吳青梅的病?還是剛剛和她的情人吵架了?

女人之間的友誼真奇怪,丁萬山時常這樣感嘆。吳青梅和趙眉兩人自小在一個大院裡長大,吳青梅初中畢業後上了中專,畢業後無所事事了兩年,才在一家新成立的生物製藥廠找到了工作,在流水線上做包裝工。趙眉上了高中,後來考了師範大學,畢業後在一所民辦中學教語文,工資也不高,混日子而已。吳青梅先結婚,婚後又把趙眉介紹給丁萬山的哥們李成彪。那幾年,兩家人處得一家人一樣,一起吃遍了本市的大小館子。趙眉和吳青梅兩人,也比親姐妹看起來還親。但幾年前,不知因為什麼,她倆竟突然翻臉,誰也不理誰,如此僵持兩年多,去年才又和好,恢復了來往。然而以前的那種親密,是斷然找不回來了,兩人在一起時總有些冷場,一種看不見的隔閡橫亙其間。

「她身體不舒服已經很長時間了,胃痛,噁心,嘔吐,整夜失眠……你真的一點沒有發現?」趙眉的目光像兩盞探照燈,在丁萬山臉上照來照去。

丁萬山感到震驚。繼而是愧疚。他真的沒發現吳青梅身體不舒服。或許是他太粗心了。可是,吳青梅為什麼不主動告訴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她寧願去告訴一個外人——一個現在說不上多麼要好的朋友,卻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強忍病痛,隻字不吐。

「她不讓我告訴你。她說要是我告訴你,她就和我從此是仇人。但這次,我想我不能再聽她的。我想,有時候,保守秘密或許是錯誤的做法……」

趙眉凝望著窗外虛空中的某一點。與其說是在對丁萬山說話,不如說她在自言自語。她似乎沉浸在某種久遠的回憶中。桌上的紅茶已經涼透,她也沒喝一口。

什麼意思?丁萬山恍惚覺得趙眉的話裡隱藏著什麼玄機。這次?秘密?丁萬山敏感地捕捉到這兩個詞。這麼說,還有某個「上次」?曾有一個趙眉和吳青梅共同掌握的什麼「秘密」?他覺得疑惑。吳青梅是那種,怎麼說呢,清水一樣的女人,一眼就能望到底。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有什麼狗屁「秘密」,吳青梅也不會有。

趙眉掏出手機,找到手機相冊,調出幾張照片給他看。是吳青梅的胃鏡報告單、病理檢驗報告單,以及病歷記錄。都是趙眉背著吳青梅偷拍的。丁萬山認識那個不斷出現的「ca」,它的身後時而跟著個「?」號,時而跟著個「!」號。此刻它毒蛇一般探頭探腦,發出殘酷的藍光。吳青梅幾乎夜夜被胃痛和嘔吐折磨,卻從未對他提起一個字,而他竟也從未發現。她是怎樣挨過那些疼痛的夜晚的?在她疼痛萬分的時候,他卻在那張睡了十幾年的大床上,睡得那麼深沉,連噩夢也不曾做過一個。他曾不容置疑地以為這張床就是他最安全的保險箱,如今它卻成了一片荊棘,夜夜讓他輾轉難安。

丁萬山心內五味雜陳,沮喪的感覺佔了主導地位。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到:吳青梅是早就得知自己患了絕症,不願連累自己的丈夫,所以要和他離婚,獨自面對死亡?誰都知道那病是無底洞,錢流水般獻給醫院,也不一定能挽留生命。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勉強,何況趙眉意味深長地說:「或許這正是吳青梅所希望的。——我是說她的病。她以前和我說過,真希望大病一場,不要任何治療,看看能不能自愈。」

真是狗屁話。丁萬山忽然有點懷疑自己:當真對吳青梅了如指掌?

第二天丁萬山就硬拽著吳青梅住進了醫院。腫瘤醫院床位十分緊張,每層樓的走廊裡都塞滿了病床,病人們沉默而絕望的目光錐子一樣剜著丁萬山的心。昨晚拐了七八個彎子找熟人、打電話,手機都打得沒電了,總算聯繫到一張剛剛騰出的病床。吳青梅起初說什麼也不去醫院,後來顯然是被他的樣子搞得不勝其煩才點頭了。當時他舉著發燙的手機,口乾舌燥,頭髮蓬亂,幾乎是吼叫著對她說:「只要你同意去住院,我答應和你離婚!」後來他想,這真他媽的滑稽。

在醫院裡丁萬山跑前跑後地忙碌著,一次次拽住醫生的胳膊,請求醫生給予吳青梅最好的治療。夜裡他就坐在板凳上,趴在吳青梅的床邊,只要她稍有動靜他就馬上醒來。別的病人感嘆他對老婆真好,又感嘆自己的丈夫已經嫌惡自己了。丁萬山不說什麼。結婚十幾年來——他算了算,結婚十三年了,他一直對她很好。不是嗎,他不抽菸不喝酒,不亂花錢,脾氣也好,對她的父母哥嫂,比對自己的親人還大方一些。關鍵在於,他愛吳青梅。這女人的沉靜、寡言、不疾不徐,深深吸引著他。剛認識吳青梅時,他就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臟病,房間隔缺損,心臟上有三個洞,最大的一個有22毫米。這意味著她不能幹太多體力活,不能情緒激動,生孩子存在不小的風險,甚至連性事都要十分小心……這些他都知道,還是義無反顧地娶了她。作出結婚的決定時他眼眶發酸,不知是因為幸福還是被自己感動。總之,他為了愛情,勇敢了一把。婚禮上,當著親友的面,他動情地說:「我要一輩子對你好!」的確,結婚後他一直對她很好,搶著幹家務活,工資如數上交,出差在外從不忘給她買禮物。連他的女同事都酸酸地說,誰嫁給你真是有福氣。為了她的身體著想,他們一直沒生孩子,並且打算這輩子都不要孩子了。他毫無怨言。那麼他還不能算是個好丈夫嗎?當然,十三年來她以她的方式回報著他的愛情:努力地打造一個乾淨舒適的家。吳青梅所在的生物製藥廠規模不大,生產時有停頓,常常只上半天班。多出來的半天,吳青梅鐵定在家裡,地板讓她擦得光可鑑人,所有的角落纖塵不染。丁萬山每天下班進門時,桌上總是剛擺好飯菜,那濃鬱的香氣總是讓他差點站不穩。婚姻如此,夫復何求?生活的大樹從不旁逸斜出。

但現在,生活的大樹橫生枝節。以他同意離婚為條件,她才勉強答應住院,這算什麼事兒?

吳青梅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黑色眼罩遮住眼睛,身體躺得很平,很久都一動不動。丁萬山不由得聯想到死屍。這不能怪他。這是腫瘤醫院,幾乎每天都有人死去,突兀的哭嚎聲讓人心煩意亂。丁萬山看著吳青梅戴著眼罩的臉龐,忽然驚訝地發現,她有了白髮。它們的位置在她的左額,亮閃閃的,夾雜在烏髮當中十分醒目。他差點伸手去撫摸它們,幸好忍住了。他曾多少次撫摸它們,如今他哪怕一根手指碰觸到她的身體,都會引來見了鬼一般的驚叫。那不是驚恐,是厭惡。不止一次他氣得快發瘋,差點忘了她的心臟病,巴掌高高揚起來卻頹然落下。他認定,正如她的嫂子所言,她是陷入了某種魔怔,總有一天她會清醒過來。他願意等這一天。

情況不容樂觀。胃癌晚期。多處病灶。癌細胞已浸潤至胃黏膜底部。肺部有一處轉移。腰椎骨兩處轉移。抽血,彩超,胃鏡,加強CT。穿梭在醫院的各個樓層裡,吳青梅像一片扁扁的樹葉一樣擠進擠出,滿頭大汗,喘息不止。但她拒絕他的攙扶。每當他試圖伸手攙住她,她已經不動聲色地躲開。坐在檢查室門口的椅子上,她第一個動作就是摘掉眼鏡,裝進病號服的口袋裡,再掏出那副黑色眼罩戴上。兩條鬆緊帶繞過耳朵,在腦後打個結,繫緊。仰頭,上身後靠,靜坐不動。有人注意地向她看兩眼,隨即把目光移開。這是醫院,什麼樣的病人都有,包括眼睛有病的,這很正常。丁萬山也注意地望著吳青梅的眼罩,心裡在苦笑:媽的,要是告訴他們吳青梅戴這黑乎乎的眼罩是為了治療近視,他們不笑掉大牙才怪。誰都知道這年頭騙子多,一個眼罩能治近視的話,要醫生幹嘛,要眼鏡店幹嘛?

黑色,平絨面料,內側是米色絨布。兩側有可調節長度的鬆緊帶。優美的弧形。細密、結實。年代久遠。——十年,還是八年?或者九年?總之,這副眼罩已成為吳青梅身體的一部分,或者說,成為吳青梅的一個代號,一個濃縮。吳青梅竟真的相信這麼個狗屁眼罩能治療她的近視。女人有時不可理喻。丁萬山熟悉它甚於熟悉吳青梅本身。這些年來她最常見的姿勢就是坐著,或者躺著,黑色眼罩仿佛長在她身上一樣,或者說,仿佛和她一起暫時死去。每次她摘下它換上眼鏡,丁萬山都會鬆一口氣,某種不正常的東西回歸正常。很多次丁萬山忍不住想去摘掉它,尤其是在做愛的時候,但都沒成功。吳青梅強調,治療近視能不能成功,關鍵在於佩戴它的時間是否足夠。如果每天戴不夠十二個小時,將會前功盡棄。當然,如果能儘可能長時間地戴著它,效果將會更好,眼睛被治好的那一天將會提前來到。她所說的「每天」是指一天一夜,二十四個小時。這就是說,吳青梅自覺自愿地,甘之如飴地,每天有至少一半的時間,讓自己生活在黑暗裡。丁萬山試過一次,那眼罩的確厚實、嚴密,戴上後一絲光也透不進來,仿佛一腳踏入了地獄。地獄。當時他被這個詞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取下它。光明譁地一下來到。喘口氣,復活了一般。他從不相信這玩意兒能治療近視,無非是騙錢的。但既然吳青梅那麼相信它,也只好隨她去了。其實吳青梅的近視並不嚴重,三百度而已,即使不戴眼鏡,對日常生活也影響不大。何況她戴眼鏡並不難看,相反還平添了一股書卷氣,看起來更讓人舒服。但吳青梅不這麼認為,近視的第二年她就不知從哪裡買了這麼個眼罩,煞有介事地戴上,開始了漫長的治療。最初的幾個月,她戴著眼罩在家裡走動,倒水,拖地,洗碗,盲人一樣四處亂撞,膝蓋處常常青紫,茶杯碗碟被打碎了不少。丁萬山不勝其煩地問她,這眼罩究竟需要戴多久才能治好她的近視,吳青梅想了想才給了答案——十年。這回答使他心煩極了。

十年.丁萬山努力計算著現在是第幾年。吳青梅是結婚後第二年近視的(快三十歲了才近視,想起來不可思議)。她看東西總是眯著眼,說看不清,連坐在對面的他下巴上粘著一顆碩大的米粒都沒看見,導致他出門後被好幾個路人盯著看了很久。後來她去眼鏡店配了近視眼鏡,據說三百度;再後來她不知從哪兒弄來這個眼罩,臉上更多的是眼罩而不是眼鏡。只要進門,她就立刻摘掉眼鏡戴上它。度過了最初艱難的幾個月後,她開始戴著它熟門熟路地做事,在侷促的屋子裡走來走去而不再磕碰一下。她像個老練的盲人,在無邊的黑暗世界裡應付自如。

手術已沒有多大意義。癌細胞全身多處擴散。即使冒險做了手術,那些化療、放療,病人將無法承受。病人已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機……關鍵的是,病人自己喪失了信心。你也看到,她不吃不喝,不說話,不活動,拒絕任何藥物……難以想像病人是怎麼忍耐病痛的。這種病,疼起來非常劇烈……保守估計,三個月之內吧……

丁萬山麻木地看著醫生的嘴一張一合。醫生很年輕,嘴邊一層淡淡的茸毛,下巴颳得十分清爽。白大褂雪白。過於年輕使他缺乏一個醫生面對絕望的患者家屬時該有的謹慎,這導致患者家屬猛地情緒失控,站起來揪住他的領口破口大罵。最後丁萬山頹然坐回去捂住了臉,發出低沉的哭泣。這一幕使醫生打消了叫保安的想法,他遞給他幾張紙巾,低聲說:「我理解你的心情。——看得出你們感情非常深厚。」

很多人來探望吳青梅。公婆,父母,哥嫂。他們帶來眼淚和嘆息。嫂子介紹了幾個據說很有名的中醫,建議他們去看看,但沒說完就閉嘴了——吳青梅絲毫不感興趣。製藥廠的領導,同事。大大的花籃,精緻的果籃。他們鼓勵她勇敢戰勝病魔,早日重返工作崗位。李成彪,趙眉。站在床前久久地紅著眼圈。面對一個正在走向死亡的人,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什麼也不說。

那些水果,鮮花,擺放在床頭好些天,香氣久久地揮之不去。如果吳青梅願意摘下眼罩看一眼它們,會發現它們異常美麗。水果們散發著深紅、紫紅、金黃、翠綠的光澤,塗了油彩一般;百合、玫瑰、康乃馨、九月菊、滿天星,一朵一朵都開得沒心沒肺。看看它們,誰都會忍不住覺得人生還是值得留戀的,死亡不是什麼值得期待的好事。但吳青梅用一副眼罩就輕而易舉地扼殺了這些可能性。她已不能進食,已經短暫地昏迷過幾次。稍微清醒些時,她開口就說:

「我們離婚吧。」

巨大的悲哀充斥心中。丁萬山恨不得哭一場。魔咒已牢牢嵌入吳青梅的心中,一刻也不曾離開。他找不到解除它的靈丹妙藥。她正在以加速度走向死亡,念念不忘的卻是與他離婚。她冰冷決絕的語氣傳遞給他一種信號:若不能與他離婚,她死不瞑目。原本他是下定決心要讓他們的感情有始有終,她卻不讓它圓滿。

在一個陽光晴好的下午,星期五,街邊的丁香花開得正盛,香氣濃稠得推都推不開,丁萬山幫吳青梅換下病號服,幫她收拾齊整,他們去民政局辦理了協議離婚手續。這一回吳青梅沒有拒絕丁萬山的幫助。她沉默地,感激地望著他,聽任他給她梳頭洗臉,給她一件件穿好衣服。

仿佛告別儀式。

從民政局出來,吳青梅主動把腦袋輕輕靠在丁萬山肩膀上,並且挽住了他的胳膊。他們慢慢地走著,像一對親密的愛人。暗紅色的離婚證就裝在夾克口袋裡,冷,硬,提醒他這不是夢。丁萬山感慨萬千。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疑問仍在,但丁萬山已不想花費氣力去弄明白。這沒什麼意義。

十天後吳青梅死去。終究還是在丁萬山終於抵擋不了困意而沉沉睡去的夜裡,獨自悄然死去。沒能在她死去時握著她的手,悔恨與愧疚使丁萬山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吳青梅細長美麗的丹鳳眼安靜地閉著,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弧形陰影。眼鏡與眼罩放在枕邊。拿開它們時丁萬山發現了一張小小的紙條,是從病曆本上撕下的窄窄一條。展開,上面是吳青梅的字跡:

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葬禮在第三天舉行。陰雨連綿,一切都顯得模糊不清。無解之謎隨她一起被火化,他不用再糾結於那個問題:對她來說,與跟他離婚相比,死不算什麼。

葬禮結束,丁萬山回到家裡,一頭栽進床裡蒙頭大睡,鞋都來不及脫。第三天早晨他醒過來時,手機正在響。趙眉在電話裡說:

「我想跟你談談。對,就現在。你還是馬上就來吧。對,馬上。」

還是在上次那家茶館,趙眉面前還是一杯紅茶。還是雙眼紅腫。丁萬山疲倦地坐下來。

趙眉說:「我和他,斷了,結束了。」夢囈一樣,透著疲憊。

丁萬山一時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那次,在農貿市場,你看到我們了,對不對?其實我也看到了你。」

丁萬山想起來了。不過,這關他何事?他沒興趣知道這個。

「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告訴李成彪?你們是那麼好的朋友。」趙眉探詢地望著丁萬山。

丁萬山用鼻孔裡的冷笑回答了趙眉。

「我猜對了,你不會告訴他。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感激你沒有告訴他。」

丁萬山望著趙眉。她還是一副清秀斯文的樣子,標準的語文老師。要是告訴李成彪,會怎麼樣?不過,為什麼要告訴他呢,婚姻不易。中年已近。

「其實我就是想試試,當我背叛他,他會不會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又會怎樣做。」

「哼,那還用想嗎,男人是不會原諒背叛的。」丁萬山不假思索。他奇怪趙眉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婚姻是用來冒險的嗎?女人真的不可理喻。

沉默了很久,趙眉開口了:

「你替我保守了一個秘密,我也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記不記得朗珊?我想你應該記得。」

丁萬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茶館,又怎麼一路回到家裡的。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坐公交車還是步行回來的。印象中那家茶館離家很遠,七八站路。進門照照鏡子,臉色灰白,如大病將死之人。難怪一路上不時有人訝異地看他。

朗珊。若不是趙眉提起,丁萬山早已想不起世上還有這個名字。趙眉說到這個名字時他還思索了那麼好一會兒。這名字如同偶爾被風吹起的一絲漣漪一樣,只不過在他的生命裡輕輕晃動了那麼一下,就立刻無影無蹤。誰能想到這漣漪竟如一隻蝴蝶扇動了翅膀,殺傷力巨大而恆久。她只是他單位的一個女同事,離異,年輕,豐滿,熱情。喜歡和男人調笑。據說有不少人上過她的床。不過這些與他丁萬山有什麼關係呢,他的新婚妻子吳青梅讓全世界的女人都黯然失色。他毫不掩飾他對妻子的愛意,這份愛意讓他的女同事們都忍不住心裡發酸。但是,怎麼說呢,人有時候並不能完全掌握自己,就像誰也不能完全掌握另一個人,即使對方像清水一樣一望到底。莫名其妙地,鬼使神差地,他也上了朗珊的床,在一個大雨的夜晚。他記得是單位的同事聚會,吃完飯又去唱歌,結束後已近午夜,有人提議每個男的負責送一個女同事回家。因為順路,他被指定送朗珊回家。他記得那晚朗珊笑得格外妖媚,身上散發著潮溼而熱烘烘的氣息,坐在計程車裡,那氣息直衝鼻孔,讓他由不得自己地,捉住了她的手。這笑,這氣息,是吳青梅所沒有的。吳青梅永遠是安靜的,恬淡的,清遠的。他喜歡的正是那種安靜、恬淡、清遠。但是,又一個「怎麼說呢」,有時候人恰恰願意嘗試一下截然相反的、你並不熟悉並不喜歡的東西,故意讓生活稍稍偏離預設的方向,讓心跳稍微加快一點兒,然後一切回歸正常。那晚他就睡在了朗珊的床上。他給吳青梅打了電話,開頭是「親愛的」。他說:「親愛的,剛剛接到緊急任務,我今晚通宵加班,不能回家了。」吳青梅平靜地說:「知道了。」他忽然有些惱恨吳青梅的這種平靜。他一邊惱恨著一邊狠狠地撲向朗珊。他果然獲得了陌生的、不同於以往經驗的感覺。當然,僅此而已。

第二天回家後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吳青梅,但她顯然什麼都沒有懷疑。這樣過了幾天後他徹底放下心來。生活照舊。再過了一陣子,吳青梅的眼睛突然開始視物模糊,越老越多地眯著眼睛,直到他坐在對面她都看不清他。在他的建議下,她去眼鏡店配了近視眼鏡。再後來,她開始戴上黑色眼罩治療近視眼。她越來越長時間地生活在黑暗中,這成了生活的常態。那麼,朗珊,這個名字還不該被剔出他的記憶嗎?

他死也不會想到吳青梅會想辦法去查他那晚的去向。或者說,他死也不會想到吳青梅對他竟也有「懷疑」二字。她輕而易舉地查清了事實。當天夜裡她就查清了。她知道他的幾個同事的電話。李成彪,或者說趙眉,起了關鍵作用。李成彪也是那晚聚會的參與者之一。他還沒有到家就接到了吳青梅的電話,她說她打不通丁萬山的電話,她有點擔心,外面正下著瓢潑大雨。李成彪毫無心機地告訴吳青梅,丁萬山去送朗珊回家了,大概過不了幾分鐘就會到家,請她不要擔心。然後,第二天,吳青梅就去找趙眉,那時她們還是真正的閨蜜,無話不談。她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朗珊,趙眉立刻大呼小叫地說,這個女人是如何風騷,如何不要臉,如何人盡可夫。吳青梅一如既往地平靜恬淡,始終帶著微笑。當她好不容易說完後,吳青梅才用最慢的語速說:「丁萬山昨晚就在她的床上。——你說我該怎麼辦?」

丁萬山抱著腦袋蒙在被子裡,過電影一般想像著那天吳青梅與趙眉的談話。

吳青梅說:「丁萬山昨晚就在朗珊的床上。你說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的眼裡慢慢汪上了淚水,像雨後的池塘。

趙眉說:「你想怎麼辦?難道離婚?」

「我說了我不知道怎麼辦。」

「以我對丁萬山的了解,他一定是被那女人勾引的。她臭名昭著。」

「不管是怎麼回事,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會原諒他嗎?他是很愛你的。我敢肯定他不會有第二次。」

「我不知道。這是背叛。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背叛。」

「原諒他,從此不提。好好過日子。或者,當機立斷,離婚。也就是,要麼忍,要麼滾。都做不到的話,你就自己折磨自己吧,糾結一輩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或者,給自己一點時間。考慮幾天再說。」

「考慮之後呢?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建議你開誠布公地和他談談。」

「不不不,不能。那該多難堪。」

「那就裝著不知道,永遠別提,好好過日子。」

「我做不到。」

「那就離婚!」

「他很愛我,我也愛他。婚姻不是兒戲。」

「那就別再說了。或者我讓李成彪找他談談?」

「不不不,不能。那該多難堪。」

……

雞生蛋,蛋生雞。

腦袋快想破了,疼得要命,重錘一下下砸過來一樣。

一件那麼小的事,雁過無痕的事,她竟然考慮了十年。十年的時間她沒考慮好該怎麼辦。那一個個深思熟慮又不知所措的夜晚,她是怎樣度過的?那些夜晚他睡得無比深沉。

如果不是死亡的逼近,她會不會還在考慮,並且一輩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死亡之前她終於作出了決定:不原諒。

翻個身,呼出口氣,煩悶絲毫未解。啪的一聲,什麼東西輕輕破裂的聲音。就在身邊。四處摸索一番,丁萬山摸到了一副眼鏡。是吳青梅的近視眼鏡。他下意識地拿起它看了很久。細細的金屬鏡架剛剛被他一翻身壓斷,鏡片已有許多劃痕。他舉起它,對著虛空,從各個角度觀察它。他又試著戴上它。十年來吳青梅靠著它終於看清了周圍,但她為了摘掉它,自覺自愿地戴著那副黑色眼罩,甘之如飴地生活在黑暗裡。閉上眼睛就是天黑。眼罩幫她閉上了眼睛。

這不是近視眼鏡。只是一副平光鏡。根本就沒有一點度數。戴上它,只不過是特意在周圍一切與眼睛之間豎起一道玻璃幕牆。她根本沒有近視。她眯起眼睛看不清周圍的樣子……這像個笑話。

丁萬山憤怒地摔碎了眼鏡。無數玻璃渣子飛起又落下。他又一把抓起床頭柜上那個死烏鴉一樣的眼罩,狠狠地撕扯著它。它細密而厚實,扯爛它費了他不少的力氣。他咬牙切齒,連眼淚都逼了出來。

 

 

(本文系作者原創,已發表於文學期刊,轉載請註明出處。選稿請與作者聯繫。歡迎選稿,歡迎分享轉發。抄襲必究。圖片由劉會強友情提供)

作者簡介:權芳,女,喜愛寫字的隨性女子。供職於某報社,有文字散見於報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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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國外玩捉迷藏的大神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大家小時候都玩過捉迷藏的吧,自個兒先回家了然後剩一堆小夥伴躲到天黑。小通本來以為這才是捉迷藏的奧義,直到小通幾天看到了真正的捉迷藏冠軍!
  • 中招的「阿杜」,網友評論: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一種撕裂的感覺
    都說傷病猛於虎,但是現在縈繞在這些運動員心中的恐懼,應該就是這個病毒了。現在雖然已經作出了相應的措施,進行了停擺,後續這個賽季的進程如何還不得而知,相信得視情況而定了。加上這四名球員,目前聯盟已經有七名現役球員確診。
  • 女孩子閉上眼睛,就是要你親她.
    舒淇飾演的段小姐閉上眼睛,唐僧愣在一旁不知所措。段小姐無奈地說:「女孩子閉上眼睛,就是要你親她。」其實女孩子生氣了也一樣,只是想要你哄她。但是很多男生都不是真的這麼木訥,他只是假裝不懂而已。他明知道可以哄好你,但卻不多說一句話,只是因為他根本沒那麼喜歡你。
  • 抖音我閉上眼睛全都是你什麼歌 我閉上眼睛全都是你歌名歌詞介紹
    想必很多小夥伴在抖音經常刷到一首歌我閉上眼睛全都是你,想必大家都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歌吧。下面小編就為各位玩家帶來了抖音我閉上眼睛全都是你歌曲介紹。  抖音我閉上眼睛全都是你什麼歌?這首歌叫做《愛在》,演唱的歌手是楊梓霖。
  • 「kiss心理學」——為什麼接吻時要閉上眼睛?
    那麼,是不是所有在接吻時睜著眼睛的人都有如此深情的解釋呢?如果問你,在什麼時候你會閉上你的眼睛?請不要說「睡覺」,因為當你用心享受一件事時,你就會不自覺地閉上眼帘。比如說,吃了一個美味無比的果凍布丁,或者聽了一首動人的音樂,你可能都會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感嘆「好棒」,自然而然當你在與最愛的人唇齒相接時,如果你為這種甜蜜而傾倒,那麼出於本能反應的你也會自然地將眼帘合上來,享受這浪漫的時刻。如果在這個時刻還睜大雙眼,那就很難讓人信服你正在全情投入地享受了。對方難免會懷疑你是不是還「不夠愛」, 這個動作對你來說或許只是例行公事。
  • 恐怖的音樂,為什麼閉上眼睛聽會更恐怖?
    不過,腦神經科學家做了一項有趣的實驗:閉上眼睛聽恐怖音樂,恐懼感會更加強烈。我們習慣於把它解釋為「對未知的恐懼」,而研究人員則發現了其中的科學奧秘。閉上眼睛時,大腦杏仁體更興奮這項研究是由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腦功能研究中心的神經科學家及精神病學家塔爾瑪·亨德勒(Talma Hendler)教授進行的。
  • 閉上眼睛的絕代佳人一一鄭爽有多爽
    閉上眼睛能讓欣賞者感覺出是美女的人,才能真正稱得上絕代佳人。閉上眼睛能勝過睜圓雙眼,能讓欣賞者體驗絕美的人,才是美人坯子。
  • 閃光彈扔到眼前,閉上眼睛,還會被閃到嗎?
    那麼,假如閃光彈在觸發之前,閉上眼睛,敵人還會被致盲嗎?首先,閃光彈的爆炸速度非常快,大約在1~2秒瞬間爆炸,敵人除了閉上眼睛任何事都做不了。而且,一個未知的東西扔到眼前,人的本能是先去看這個東西是什麼,當敵人還沒看清楚是什麼的時候,閃光彈就已經觸發了。
  • 女性閉上眼睛,男性抓完龍筋,說明好事來了!
    即,男性總是喜歡睜開眼睛,甚至把頭湊近,巴不得看個清楚。而女性往往害羞地閉上眼睛,甚至要求關上燈。無論是接吻還是愛愛,女性總是閉上眼睛/soogif 這一差別在男女性宏觀角度非常普遍,那麼是什麼令這一現象做到全國統一的呢?
  • 告白文案|閉上眼睛,我也是可以感受到你的存在的
    閉上眼睛,我也是可以感受到你的存在的。Close your eyes, I can feel your presence.我想我足夠喜歡你,因為當我閉上眼的時候,我都會想到你。I think I like you enough, because when I close my eyes, I think of you.
  • 柯南「女朋友」又少一個,步美讓他閉上眼睛,卻是要親光彥!
    步美讓他閉上眼睛,卻是要親光彥!而說起其中的各種組織,最有名的應該屬黑衣組織了,這個組織也是整個動畫最終的反派,但是這都連載22年了,作為首領的琴酒還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不得不說真是好運氣。而要說最神奇的組織,就非少年偵探團莫屬了,這一群小屁孩要不是中間混進去主角工藤新一還有腹黑科學家灰原哀,不然早不知道團滅多少次了。
  • 為什麼閉上眼睛走路會東倒西歪 一起來了解一下
    為什麼閉上眼睛走路會東倒西歪 一起來了解一下時間:2020-09-26 19:59   來源:格雷   責任編輯:凌君 川北在線核心提示:原標題:為什麼閉上眼睛走路會東倒西歪 一起來了解一下 支付寶螞蟻莊園2020年9月25日莊園小課堂答案是什麼?螞蟻莊園9月25日的問題是為什麼閉上眼睛走路會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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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當這些主角們把眼睛閉上,又會有怎樣的驚豔?其中小夯貨雷無桀絕對讓人捧腹大笑!唐蓮真的很喜歡雪月城的大師兄唐蓮,非常溫柔,而且很重兄弟情義。唐蓮在不認識蕭瑟和無心、雷無桀之前,從小到大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自從和他們三位相遇,才知道什麼叫憑心而動。唐蓮閉上眼睛的樣子,是絕對的美男子,怪不得天女蕊把他看成大寶貝。
  • 據說張予曦的雙眼皮太假了,當她閉上眼睛時看到她素顏
    當她閉上眼睛時看到她素顏,很明顯她沒有做過整形手術當我第一次見到張予曦的時候,很多人認為她是一張網紅的臉,而其他人則認為她做了整形手術,因為人們認為她的臉不像漢族女孩,而是充滿了混血。特別是張予曦的眼睛看起來像芭比娃娃,所以很多人懷疑顏值的張予曦,認為她的雙眼皮太假了。
  • 女人在接吻時,為什麼要閉上眼睛?三個角度為你分析
    夜色漸漸黑下來,吃過晚飯,和女友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不自覺地就和女友接起吻來,看著女友陶醉地閉上眼,阿冰更加投入了……相處久的情侶不免發現,為什么女人在接吻時喜歡閉上眼睛呢?是因為害羞嗎,還是不想看我,又或是出於什麼別的原因呢,今天小編就來告訴你!
  • 我承認,我最害怕天黑 | 夜聽
    夜聽|我承認,我最害怕天黑...阿杜是家裡面的長子,為了生計,在別的孩子還無憂無慮的時候,阿杜已經在建築工地上揮汗如雨了。1999年,新加坡海蝶音樂舉辦新人大賽的時候,陪同朋友前往的他在慫恿之下參賽,當時和他一同參賽的還有林俊傑。
  • 有人對著你扔閃光彈,背過身、閉上眼睛就沒事了?別再天真了!
    也正是因此,除了在槍戰遊戲中大放異彩外,閃光彈在真實戰場上同樣也是很多士兵的最愛,幾乎每一名士兵在上戰場前都會隨身攜帶著數枚閃光彈。說到這估計有很多網友好奇了,如果有一天,有人在現實生活中對著你扔閃光彈的話,是不是只要背過身,閉上眼睛就沒事了呢?其實這樣的做法在槍戰遊戲中是普遍存在的,有很多網友就是用這種辦法來減少閃光彈對自身視力的影響。
  • 閉上你的眼
    悠閒地在園子裡吃完了巴黎貝甜買的三明治,又在椅子上自拍了一下,草地上躺了一會兒,再把園子逛了一圈,從家裡也出來快三個小時了。回吧。回去的路上,和女兒兩人閒聊著,閒走著。路上的盲道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女兒閉上了眼睛,說要走走盲道試試。走了兩步,歪了。我說,我也試試。人行道上並沒什麼人,因此放心地閉上眼睛開始走。
  • 為什麼第一次接吻都愛閉眼睛?萬萬沒想到……
    不過當時我全程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哎~」和交往對象的第一次接吻在這位網友看來似乎透露著小小的遺憾,不過哥想說的是,完全不用在意,因為第一次接吻閉眼睛的人大有人在,是完全正常的表現,那你知道為什麼第一次接吻時喜歡閉眼睛嗎?哥總結了3個原因!
  • 你知道挖耳羅漢挖耳時閉上哪隻眼睛嗎
    十八羅漢石雕像挖耳羅漢挖耳時閉上哪隻眼睛?有一次,一個學生雕刻時突然問一雕刻老師,挖耳羅漢(那迦犀那尊者)挖耳時,閉上的是哪一隻眼睛?這是一個具體而又嚴謹的問題,可翻閱經典,卻毫無答案,但作為老師又必須回答。這不僅涉及到挖哪只耳、挖耳的場景,還涉及了生理等問題。為了驗證這個判斷,雕刻師決定實踐一下,自己動手掏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