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雪那暖陽
■本期觀察 雷 柱 李 忠
站立許久,老兵莊嚴地舉起了右手。
雪後,夕陽灑下一片金黃,老兵面向大山,眼神流露傷感。
這是衡培智新年的第一個軍禮,也是他在軍旅生涯尾聲向大山最後一次致敬。
元旦當天,高原一座海拔3000多米的山,雪落無聲。本計劃一大早去巡邏的火箭軍某旅陣管連一級軍士長衡培智,一直在房間裡等待雪停。
在過去30年裡,每個新年第一天,衡培智都會出去巡邏,向著大山敬一個軍禮。「那山,那雪,那暖陽,他們知道我。」
在大山的記憶裡,老兵的身影早已化為一道風景。
一個多月前,旅隊為衡培智和其餘4名即將離隊的老兵舉行告別儀式。50歲的衡培智,已經不是容易動感情的年紀,卻在回連隊時躲在大巴車尾座上掉下眼淚。
有人說,堅強的人從不在人前流淚,但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會流淚。
大山無言,卻有最真摯的陪伴。守山30年,老兵仿佛有了山的性格。
這段日子,衡培智的耳畔總會響起那首寫給陣管兵的歌:「看一眼大山我向前走,神聖的使命永存留;聽一曲松濤我再回首,神劍的託付記心頭……」歲月如歌,往事如電影情節漫上了他的心頭。
新兵下連,衡培智和另外一名戰友擠在裝滿給養物資的「大解放」廂板上,一路搖搖晃晃來到這裡。
這裡海拔不算太高,卻在群山包圍之中。陽光很難長久「逗留」,積雪五六個月也不消融。一下車,年輕的戰士看著白茫茫一片,心裡也是寒風瑟瑟。
「守陣地就是守『國寶』,我們的工作默默無聞,但我們的每一刻堅守都會被祖國永遠銘記。」指導員的一番話,讓衡培智感到震撼。
走出營門,衡培智抬起頭,他突然就覺得,這裡的山有點「不一般」。
但山終究還是山。「抬頭一線天、百裡無人煙」,戰友們為這裡生活編的順口溜,他很快就學會了。
陣地的物資上送,最初是一個月一次。那輛運物資的卡車,在衡培智心中,是連接外界的「擺渡船」。在沒有手機信號的日子裡,他的全部情感寄託就是那輛綠色的卡車。
想家,每時每刻都想家。衡培智從小沒離開過家,來到這山裡半年後,他開始瘋狂想家:想念河南新鄉老家的稻米香,想念家鄉萬仙山上一層層的松樹,想念奶奶做的雞蛋灌餅……
這些話都曾被寫在家信裡,寄給遠方的家人。等信,盼信,日子被期待填滿。每次班長外出辦事,衡培智都央求他們幫忙去郵局捎信。
第一次探親回家,衡培智指著中國地圖上的一個區域,告訴母親:「我就守在這裡。」
「哪兒?」母親滿臉疑惑地看著兒子。衡培智手指的地方,明明連個「黑點」都沒有。
其實不僅母親找不到,就連衡培智自己也找不到。他笑著安慰母親:「媽,我在很遠很深的山裡,地圖上找不到。」
就這樣,山裡時光慢下來,日子漫長了許多。思念隨著時光流逝,沉澱為對大山的眷戀。
陣地上面有片崖壁,崖上有幾棵楊樹,它們倔強地扎在那裡。每次巡山,衡培智都會坐在樹下,眺望遠山。
樹也有靈氣。在這個氧氣吃不飽的地方,樹能活下來,也是運氣。衡培智和戰友們當年種樹,一起發誓:「人在樹就在。」
如今,種樹的人一個個相繼離開大山,只有衡培智還守在這裡。當兵第8年,衡培智成了班長。
「有我在,保準少不了一草一木。」那時開始,無論雨雪天晴,特殊節日,衡培智都會到山裡巡邏。
每年雨季,是衡培智最忙的時候。茂密的灌木覆蓋山脊,每前進一步都很艱難,大家只得掄起砍刀開路,邊走邊觀察山石巖體變化,絲毫不敢馬虎。
剛下過雪,山間寒冷,積雪鋪滿了道路,只留下幾隻動物竄來竄去的腳印。1月5日,衡培智再次巡山,連長不太放心,讓班裡的年輕戰士跟上一同上路。
路上,平日裡有說有笑的他們,誰也不發一言,艱難地在山間行走著。樹杈上的雪落在身上,大家一個個成了雪人,漸漸和大山融為一體。
靜默的大山,風兒吹著眷戀,山腳下的連隊升起了幾縷炊煙……一行熱淚再次從衡培智臉頰划過,他恨不得將這畫面永遠定格。(來源:解放軍報)
【來源:河源文明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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