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當我醒來,吸入肺部的空氣是溼潤而微涼的,看一眼窗外,夜裡下過雨了。
我隨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向女兒的房間,她並不在床上,我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柏群?」
她在院子裡應答我:「媽媽,我在這兒!」
十歲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站在屋簷下,雙手舉得很高,扭過頭看向我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你在幹什麼?」我有些不解地問。
「媽媽,我在接雨啊!」
「接雨?」
「對,我告訴自己如果接到20滴以上今天就會有好運發生。」她回答得一本正經,一邊回答還不忘一邊盯著屋簷,就像一隻小獸盯著自己的獵物一樣。
我不太理解她這些奇奇怪怪的標準和規則,但還是十分捧場地問了一句:「那你夠20滴了嗎?」
「沒有,還差一滴,感覺都要蒸發掉了,沒有剛剛那麼好接。」就在她說話的間隙,屋簷上又落下一滴,她飛速地跑過去,順利地接到,然後手舞足蹈地圍在我的身邊:「媽媽,今天又是好運氣的一天!」
這就是大人世界和孩子世界的不同吧,在大人的世界裡縱然是不會因為幾滴雨就變得輕盈而快樂的,但孩子可以。
她充滿熱情的聲音讓我也跟著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這就是她的世界,一點點小事就可以歡呼雀躍很久。
作為一個單親家庭的小孩,女兒的樂觀和開朗,讓我覺得慶幸而又心疼。
我和我的前夫藺重陽於三年前離婚,女兒判給了我,改了姓,現在叫辛柏群,每個月會去她父親那住兩天。
藺重陽是一個普通人,像任何一個走在街上的男子一樣,沒有特別出挑的地方,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好。
性格也比較平淡,平日裡不太熱衷於打扮,也不愛出門,相較之下更喜歡追劇、打麻將。
他選擇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妻子,可以照顧他的生活。
幾乎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好丈夫,因為他沒變心,不跟其他女人聯絡,除了好吃懶做沒什麼別的缺點。
但是大家都忘卻了一點,任何一點小缺點都會在漫長的歲月中,因為累積而變成致命的大傷害。
2
我和他的感情在六年前就有了大的隔閡,當時的柏群才只有四歲,是個小不點,那天傍晚,我在陽臺晾衣服,柏群說她口渴想喝水,我喊了一聲前夫的名字,讓他幫忙倒水。
誰想到只是讓他倒個水的功夫,他都得手上捧著手機,眼睛一時都不能離開屏幕,不能錯過他心心念念的劇情。
就這樣,雙手捧著自己杯子的柏群被他用開水燙到,這件事並不是他不小心,而是一個明明可以避免的錯誤。
柏群「哇」地一聲就哭了,我扔下衣服跑向客廳,藺重陽語無倫次地向我解釋,我看見他手上拿著的手機正在播放的電視劇便一切瞭然。
我抱起女兒就向樓下的社區診室跑去,他一聲不吭地跟在我身後,我知道他會愧疚,但他不知悔改。
我突然想起他從前的許多事,因為打麻將而忘記廚房正在燒的水,忘記帶鑰匙,忘記去接柏群放學……
這次我沒有衝他發火,有的只是這一次又一次後的心冷。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如果選擇和不適合的人結婚,對方的負能量將會不知不覺地向自己逼近。
所幸女兒只是輕度燙傷,因為疼痛她哭了很久,我看見她的手上通紅一片,心疼不已。
那天晚上我去女兒的房間陪她一起睡,躺在床上睡不著,看到窗外車輛駛過時在牆壁上留下的光影,就想起從前發生過的很多事。
從小我是個特別要強的人,喜歡凡事都當第一,這也許跟我母親有關係,她很溫柔,笑起來格外好看,而我要是考了第一她就會笑得更加好看。
而我願意為了那個笑容刻苦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
意外是在高一下學期發生的,我母親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車禍喪生,摯愛突然的離去,對當時的我而言,天都塌了。
自閉的一個月後,終於聽進了舅舅的一句話:「媽媽沒有離開你,她還在你的身邊,隨時關注著你,辛夷,你記住,只要你心裡還想著媽媽,那媽媽永遠都不會死去。」
我漸漸接受母親已經離我而去的事實,也漸漸地開始想要好好生活,可沒想到父親很快又娶,那個阿姨對我並不好,而總是出差的父親什麼都不知道。
再後來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每天的狀態都是想要學習而無心學習的無力感,最後我沒能考上大學。
父親想讓我復讀,但阿姨死活不同意,因為我高三那年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阿姨說以父親微薄的工資無法再支持我的學費生活費,我已經十八歲了,有能力自力更生。
是舅舅偷偷塞了錢給我,我收下錢但我沒有選擇復讀,而是去了另一座城市打工。
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不想念書了,大概是某種信念倒塌,清清楚楚地明白即便是考第一名也沒有人衝我微笑歡呼的無力感吧。
不如找點營生,果腹生活。
我換過許多廠子,有做食品的,有做塑料的,有做電子的,我做事麻利,被評選為優秀員工,但是得了獎並沒有什麼用,還是要日復一日地繼續做一些瑣碎的活,因為沒有學歷,所以升職艱難。
但我比從前快樂許多,跟大夥一起吃吃喝喝,笑笑鬧鬧,是很俗很俗的那種快樂,很簡單。
我很久沒有再翻書,很久沒有暢想過會有另一種生活的存在,我安於現狀,覺得這種醒來就幹活,幹完活吃點好吃的再睡覺的日子也不錯,有時我也熱衷於聽那些年紀比我稍長的工人跟我講一些家長裡短的事。
3
轉眼五年了,我22歲,那一年突然很多人給我張羅相親,他們跟我說人這一輩子,到了什麼年齡就該幹什麼樣的人,我覺得有道理,於是對這些相親並不反感。
後來我認識了藺重陽,是旁邊一個廠子的小組長,人長得不錯,性格也比較開朗,大家都說他條件好,我跟他在一起準沒錯。
我和他談了半年多戀愛,從來沒有出現過那種小鹿亂撞欣喜的感覺,但也不算討厭他,我又想起大家跟我說的話,婚姻就是找個伴,那些什麼愛情啊,都是不靠譜的。
我想想也是,反正過日子嘛,大家互相將就,互相照顧,再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就這樣,我嫁給了藺重陽。
我和藺重陽有了第一個吻,他嘴裡的氣息清新,像是夏日的綠色葡萄,透著一點甘甜,這個吻平和而溫柔,我抬眼看著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突然在一剎那接受了他是我丈夫的事實。
但家裡突然多了一個人,桌上突然多了一副碗筷,還是稍稍有些不適應的。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浮沉在明亮中變得清晰可見,我性子本就安靜,剛開始我會刻意找一些話題,後來發現他很會自娛自樂,會一下午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們即便不說話也不會尷尬,電視裡會自動傳出各種男男女女的聲音。
他不算很勤快,總是我叮囑他做什麼家務他才會做什麼,像一隻蝸牛似的,推一推才走一走,後來我連推都懶得推了,乾脆自己做。
再後來,我們有了孩子,我不僅要繼續照顧他,還要開始照顧我們的孩子,生活的重擔對我而言似乎又重了許多。
藺重陽興許察覺到了我的累,他把自己的母親叫來幫我們帶孩子,原本平靜而麻木的生活變得雞飛狗跳。
幾乎每件事我和婆婆都有分歧,孩子的吃穿、作息時間、如何洗澡等等,有一次我們爭得厲害,婆婆有些口不擇言:「你一個沒媽的孩子你懂什麼!」
我像一個撒了氣的氣球,渾身酸軟,突然就沒有了力氣,婆婆撇撇嘴,默默地走了出去,我一個人發呆看向窗外。
傍晚時分,藺重陽下班回家,到房間裡找我,我有氣無力地跟他說:「能不能讓媽先回去,孩子我辭職帶。」
他眸子一暗,問了我一句:「怎麼了。」
「沒怎麼,你同意嗎?」
「這……我得問問媽。」
4
藺重陽走了出去,房門留了條縫,沒關緊,我聽到外面傳來他們小聲討論的聲音,最後,婆婆撂下一句話:「哼,還辭職,辭職在家一分錢也不賺,我不管,你們愛咋地咋地,但是該給我的養老錢一分都不能少。」
婆婆的聲音很大,好像故意說給房間裡的我聽,再後來關門聲響起,由於聲音太大,把孩子嚇得哇哇大哭,我趕忙將她抱起,卻不知覺地一行清淚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我和藺重陽才結婚第二年,便已經模糊了嫁給他的意義,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人而更好,反而讓自己更累了。
沒結婚之前有無數次幻想過婚姻的樣子,覺得有了家應該是溫暖而幸福的,可真正結了婚才知道,婚姻有時候就像是身上一個巨大的,怎麼甩也甩不掉的包袱。
夕陽西下,整個房間落入了黑暗當中,藺重陽遲遲沒有推門進來,他大概是有些不高興了吧,可等我推門出去,他早已經翹著二郎腿倚在沙發上看電視了,他的神情放鬆,怡然自得。
「晚上吃什麼?」
他沒答。
我又問了一聲:「藺重陽,晚上吃什麼?」
「都行。」
「好,我做飯了,你看一下柏群。」
他有些不情願地應答道:「噢。」
這樣的對話周而復始,這種感覺就像打在一塊溼噠噠的海綿上,得不到任何回應,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時間久了,我變成了一個特別不容易開心的人,有時候一點點小事就會讓自己失落,可我又不能表現出來。
每天忍著,日子變得漫長而無望。
整整七年的時光啊,待我消耗完所有的希望和快樂的時候,我終於還是提出了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