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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記者 鄭立穎 / 文諶彥輝 / 編輯
龍祥又一次拒絕表演千術,這原本是他上的反賭第一課。
11月16日,來自河北省趙縣的梁軍央求龍祥演示一下,他是一名賭徒,剛見面就嚷著「你表演完,我就戒賭」,龍祥聽了,心裡有一絲不悅,他懷疑梁軍並非誠心來戒賭,分明是想學賭技,去賭場贏錢再翻身。想到這兒,龍祥伸出去的手又下意識收了回來。
龍祥的辦公室藏在一座寫字樓裡,登門的訪客大多是賭徒,梁軍也常賭博,他在工地上做外牆保溫,一年收入五六萬元,有時賭一把就是上千元,一年輸個底朝天,這次還欠了八千元賭債。他跟家人發了好幾次誓,不再賭了,但總是控制不住。在龍祥看來,梁軍的情況還不算太糟糕,很多賭徒都是欠下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賭債。
賭徒上門來,龍祥都會現場演示一下手上的絕活。他再三強調不是傳播賭技,而是通過揭秘千術,讓他們看清賭場騙錢的秘密,遠離賭博。
就像電影中的賭王一樣,龍祥演示的千術看起來高深莫測,他跟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副撲克牌,在空中繞了個圈,手中抽出一張,正是你想要的那張牌。他也能拿起骰盅,收起桌面上的兩顆與市面上並無二致的骰子,空中揮舞兩三下「當」的一聲扣下來,一個二點,一個四點,不多不少,正是你要的六點。
很多賭徒不服氣帶著自己的牌來,龍祥發牌,直到一人三張。掀開牌面一看,他的牌是三張A,「詐金花」裡最大的牌。「這就是控牌,我想發給誰什麼,就能發給誰什麼。」他說。「詐金花」又叫三張牌,是民間流行的一種多人紙牌遊戲,也是最常見的撲克牌賭博。表面上看,「詐金花」是靠運氣玩的遊戲,但其實賭徒的命運早已被別人掌控。
「別小看三張牌,這裡面的鬼很多。」龍祥說,「不賭為贏,十賭九詐」,龍祥辦公室的牆上印著這句醒目的紅字標語。六年前,他在河北省石家莊市成立了公益反賭工作室,這位昔日的「千術大師」,現在的日常工作就是反賭與戒賭。
和他一樣,近年一些「千王」「賭王」也在各地相繼成立民間反賭機構,他們都曾是瘋狂的賭徒,如今金盆洗手,開著戒賭工作室、戒賭俱樂部、戒賭飯館……他們通用的手法也是現場演示千術,並稱賭徒一旦親眼目睹其中奧秘,就會告別賭場。
然而,揭秘千術和傳播賭技就像一張牌的正反兩面。龍祥拿起一張牌比劃著說,一些賭徒拿著錢來想學賭技,「你說這錢是收還是不收?誰還嫌錢掙得多?」他說,這對反賭的人也是一個意志力的考驗,看誰禁得起誘惑。
瘋狂的賭徒
龍祥今年42歲,平時總愛穿中山裝,腰板挺直蠻有精氣神的派頭。他年輕時當過兵,復員轉業便進了天津一家大型企業,一個月能有一兩千元的收入,在當時,這個數字相當可觀。
那時廠裡有人推牌九,龍祥總是會湊上去玩幾把。輸贏之間,龍祥很快上了癮。有人「組局」,他必參加。
起初,龍祥輸一把是幾百元,後來一次輸了五千元錢。「輸錢的時候,眼神都發直,蒙了。」龍祥說,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從牌桌上收回本金,開始陸續從同事和朋友手中借錢,但欠帳越來越多,翻本的希望卻更加渺茫。
「我好面子,不想欠別人錢。」龍祥決定辭職,下海經商。上世紀九十年代,香港的賭神電影通過錄像帶、光碟等形式在內地瘋狂傳播,龍祥隱約覺得掌握一門賭技興許在賭桌上能一夜暴富。
他開始四處尋訪,「那段時間,我居無定所,受過騙,住過最便宜的地方,就一個床墊子。」回憶起這段經歷,龍祥至今五味雜陳。最後他又回到河北,在邯鄲碰見一位會「活兒」的民間人士,那是他的第一位師傅。從那以後,龍祥拜了一位又一位師傅,手裡的絕活也一項一項增加,還花了四五年的時間苦練。
「這活兒你練會了也變不了錢。」龍祥說著,把手裡的一副撲克牌拉開,再像手風琴一樣合上。「你得有圈子,得策劃,會潛伏,會給別人當小弟。」
龍祥開始在牌局中嘗試使用千術,很快有了名氣,不少人出資找他合作,贏錢後,雙方分成。2003年開始,龍祥參加的賭局越來越大,他經常出入高檔酒店,圈內圈外人都會尊稱他一聲「龍哥」。「一出去好幾輛車,到哪兒都前呼後擁的,特給面子。」
山東的鄭彬自幼貧困,11歲時家裡又突遭變故,他投靠一位遠房姨夫,在其飯店邊上學邊打工,因為與客人發生爭執,被姨夫暴打一頓,他一賭氣就離家出走了。從那以後,鄭彬過著食不果腹、露宿街頭的日子。流浪到河北衡水時,鄭彬偶然認識了一位江湖人士,這人見他可憐卻機靈,便收其為徒,傳授「千術」。
「我對飢餓貧窮有很強的恐懼感,也夢想和電影中的賭王一樣,能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鄭彬說,他拼命苦練千術,之後回老家穿梭於各大地下賭場,後來又到南方城市,去東北,甚至遠赴緬甸、澳門等地賭場。這些年鄭彬積攢了一些名氣,各地的賭徒都來請他。鄭彬說,在海南的一家賭場,他一次贏了170萬元。
龍祥也向記者透露,他賭徒生涯的高光時刻是一次牌九賭博,三把牌贏了180萬元。當記者問及這些年賭博一共贏了多少時,龍祥神秘地說,「反正我總是有錢用。」
民間反賭興起
老千也有失手的時候。六年前,龍祥在一場賭局中被人當場拆穿。「當時有人拍了桌子,那邊就有人拿刀,拿棍子出來了。」情急之下,他把帶去的100多萬元現金全擱在桌上,直接從二樓的窗戶跳下去。這一跳造成了脊椎壓縮性骨折,胸前也被砍了一刀,差點喪命。
這段遭遇,龍祥至今不願跟人提起。混跡賭場數十年,他親眼目睹一些出老千的被人砍斷腿,砍斷手指,挑斷腳筋,無數賭徒傾家蕩產、家破人亡。「賭博是一條不歸路,許多自以為是的『高手』在賭場中混了一輩子,可最後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他感嘆道,全身而退恐怕是最好的結局。
2014年7月,龍祥在石家莊成立公益反賭工作室,並把自己的電話公布到他新建的反賭網站上。他不再參與賭博,也開始幫助更多的賭徒去戒賭。
鄭彬也於2008年2月在山東掛牌成立了反賭俱樂部,開辦反賭網站,並公布了反賭熱線電話。在此之前,他在一次賭局中被賭徒連扎五刀,失血過多差點丟了性命。之後他又在一家酒店參賭被警察抓獲,鋃鐺入獄。出獄後,鄭彬才決定金盆洗手,永不再賭。
龍祥在河北省藝校進行反賭公益講座(受訪者供圖)
「我沒有上過班,也不會做生意,只對賭有研究。」鄭彬說,有一天在電視上看到有人表演千術揭秘賭場騙局,他覺得做這事自己得心應手。於是錄製一些視頻上傳到網絡,很快引起當地媒體的關注。
鄭彬被追捧為「反賭先鋒」,經常上電視臺做節目,在一些廣場、社區做反賭宣傳。這讓他覺得臉上很有光彩,「這手藝以前害了不少人,沒想到現在還能救人。」鄭彬說,反賭是一個新生事物,當初沒想清楚幹什麼,他也是摸著石頭過河。
據近年媒體公開報導,遼寧盤錦的馬洪剛2009年4月在瀋陽成立一家反賭俱樂部,他還出版了一部自傳體小說《暗燈》,揭秘賭場千術,勸人戒賭。之後,吉林松原的侯巖也成立了反賭俱樂部,黑龍江青岡姜廷福則成立了「大東北老薑反賭聯盟」。
來自河南的鄭太順偕妻子自費走遍7省市,義務宣傳反賭,河南濮陽的佀國旗、程娟夫婦也自費巡迴宣傳戒賭,幫助多人成功戒賭,他們都曾是小有名氣的「反賭夫妻」。
出生於江西撫州的堯建雲境遇最慘,他在廣東公海因出千露餡,被廢了雙腿和左手3根指頭,2011年,他在武漢開了一家「反賭飯莊」。
百度戒賭吧也曾是眾多賭徒的聚集地。在這裡,他們戲稱自己是「賭狗」。與龍祥和鄭彬不同,九叔不玩千術,他目前利用貼吧、知乎、公眾號等新媒體平臺,揭露賭博危害,宣傳反賭知識。
2018年底,九叔開始接觸網絡賭博,瘋狂時一次下注好幾萬,在結婚紀念日當天,他一下輸掉兩萬元。「當時,我兒子剛出生不久,如果繼續賭下去,兒子的未來也會被我毀了。」九叔說,從那以後,他開設新媒體號並定期更新戒賭內容,「我知道還有很多人沉迷賭博,而每個人的背後都是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家族。我想幫那些人,同時也時刻提醒自己。」
一種新生的疾病?
龍祥的公益反賭工作室成立不久,河北電視臺節目組一大早給他打電話,不一會兒,他們就帶著河南小夥李劍上門來了。
李劍一直沉迷賭博,他給電視臺打電話尋求幫助。當天他還帶著牌和骰子來,準備「大戰一場」。他認為自己輸錢只是運氣不好,但和龍祥賭了幾個回合,他不得不服。之後,李劍在附近賓館住了一周,開始戒賭。
這期間,龍祥每天都會抽時間與李劍做心理溝通。前兩天,主要是了解他的家庭情況,了解他與父母的關係。龍祥說,第一階段主要是「情感上的了解和疏導」,中間幾天側重心理疏導,幫他分析為什麼賭博。最後則從責任上規勸,李劍父母都來自農村,已竭盡全力幫他還了部分債務,他還有妻子和孩子,必須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責任,給他規劃未來的工作方向以及債務償還計劃。「不要妄想用賭博來還清賭債,遠離賭場,才是邁出新生活的第一步。」
作為過來人,龍祥自稱深諳賭徒心理,也掌握一套心理疏導的方法。
根據個人性格、家庭背景、經濟收入等方面,龍祥有針對性地對賭徒進行心理疏導,勸賭方法也因人而異。「你要想方法,怎麼跟他談,從哪個點切入,話不能說得那麼直白,讓他覺得灰心。」龍祥說,這都需要勸賭者有豐富的經驗,賭徒是一個特殊群體,他們也需要被理解。
鄭彬的戒賭方法也類似。他根據賭齡、上癮程度及個人的毅力,擬定戒賭方案、流程及課件。通過千術展示及現場說教,再通過與其溝通,輔以心理疏導,讓賭徒徹底明白賭博不完全是靠運氣,以及賭博對家庭社會的危害。
戒賭期間,他們還提醒賭徒更換電話卡,遠離賭友,身上儘量不帶錢,培養新的興趣,家人多鼓勵他們去工作。「他決心重新做人,各方面配合治療,是可以從賭博中擺脫出來的。」鄭彬說。
然而,廣州市日輝成癮和心理治療中心主任何日輝卻並不看好這些手段與方法,他認為民間反賭對賭博成癮本質缺乏理解。對賭徒而言,展示千術缺乏說服力;作為一種成癮性疾病,也不是簡單講道理可以去解決的。
「它是一種新生的疾病,需要非常專業的治療機構。」何日輝說,對賭博成癮者,臨床實踐中藥物治療效果不明顯,一般心理諮詢效果也不理想,對此,國內外精神醫學界都有所共識,需要去尋求專業的治療方式。
目前國內治療賭博成癮的機構不多,一般在傳統精神病院或綜合醫院心理科,他們往往採取藥物治療的方式,但效果並不明顯。「我們通過深度催眠,去改變問題的本質,進行病理性修復。」何日輝說,他們正嘗試結合人生規劃、家庭幹預等方式,對一些賭博成癮者進行治療。
「賭徒都是債務纏身,花錢戒賭很困難,他們能主動來戒賭已經很難得。」鄭彬說,每個賭徒都缺乏自控和自覺,輸到債臺高築喪心病狂的地步,家人最後都是強行把他們送過來,死馬當活馬醫。「我們這兒也不收費。」
「戒賭是一輩子的事」
「他們每天住賓館,自己也憋得慌。」龍祥說,工作室目前無法安排住處,每位上門來戒賭的賭徒只能住賓館,住幾天便回了。「最好是長期跟訪,但我們現在也沒這個條件。」龍祥擔心,他們戒賭,又復賭。
前段時間,一位邯鄲的賭徒給龍祥打來電話,他現在戒賭了,說了一堆感謝的話。兩年前,李劍也給龍祥打過電話,父親在去世前看到他戒賭,他心存感激。
龍祥指了指桌上的手機,前一陣子李劍又給他打電話,「他又賭上了,妻子和他離婚帶著孩子走了。」龍祥說,李劍之前還跟著他參加節目,分享戒賭經驗,現在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我也不勸他戒了,很多時候說了也沒用。」龍祥嘆了一口氣,據他估算,戒賭的人大概有七成復賭。
離開戒賭中心,鄭彬一般對賭徒進行三年跟訪。「我們的戒賭導師會做定期回訪,與家人共同監管,發現異常及時反饋,好對他採取補救措施。」他說,但這樣依然無法避免賭癮復發。
張桀也曾是混跡於「戒賭吧」的資深「賭狗」。他在戒賭吧結識了九叔。此前,張桀在一家國企工作,成家後有了孩子,日子過得還算滋潤。有一天,同事帶著他一起去了地下賭場,從此他便一發不可收拾。後來,他還接觸網賭。多年下來,欠下賭債300萬元。
為了還債,張桀從銀行貸款80多萬元,他還從賭場高利貸借了錢,張桀算了一下,「借一萬塊錢,一天要付一百的利息,利息一個月三千,一年就三萬六。」一想到不還錢可能遭遇暴力催收,甚至被銀行以詐騙罪起訴坐牢,張桀父母只好賣了房子替他還債。到現在,還有60多萬元賭債未還。
上個月,張桀覺得自己壓力太大,又玩了幾把網賭,輸了幾萬塊。他把這件事告訴九叔後,發現自己被拉黑了。「我知道他對我很失望,畢竟開導鼓勵我這麼久,堅持到最後又賭上了。」
九叔也有些悲觀,說好一起戒賭的人,都曾徘徊在那個十字路口,最後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結局。「因為我經歷過,現在也堅持戒賭,所以我明白其中的痛苦,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九叔說,一起戒賭的兄弟們時不時會給他反饋,他們一直在堅持。現在還不能說成功,九叔認為沒有戒賭成功這一概念,「戒賭是一輩子的事」。
反賭不掙錢
在當前短視頻時代,一些「千王」「賭王」又靠反賭再次翻紅,他們之前也上電視節目高調宣傳,並稱數千賭徒成功戒賭。九叔說,「我願意相信他們是為了幫助更多的人戒賭,但是不能排除有些人用這個噱頭掙錢。」
聚光燈下,「反賭英雄」很快名聲大噪,各地賭徒爭相前來拜師。「教一個活兒十萬,十萬八,二十八萬八,各種價位都有。」龍祥私底下透露,一些反賭中心成了變相「千術培訓基地」,他們打著反賭的旗號,實際卻是藉助媒體宣傳,開辦賭博培訓班,傳播賭技,賣賭具撈錢。
2012年12月初,據《台州晚報》報導,一家「台州奇勝」公益反賭俱樂部發放的小冊子都是關於撲克、麻將之類的「魔術」玩法,以及社會流傳的各類賭技「指南」,沒有任何宣傳賭博危害和反賭的內容。他們的口號就是「你想贏多少就贏多少」,老闆也不時推銷自己所謂的魔術牌具,還有人專門教「千術」,收入不菲。
鄭彬在反賭工作室為賭徒表演千術(受訪者供圖)
2015年3月,據《瀋陽晚報》報導,上央視揭露賭博騙術的「反賭先鋒」高閣因涉嫌詐騙罪被警方刑事拘留。起因是高閣教授一名王姓市民「千術」,收取了1萬元的學費。王某事後發現「千術」完全不管用,向警方報警。
高閣此前也是一名職業千王,在賭桌上險些丟掉性命,後來他也加入反賭的行列,在北京和瀋陽成立「戒賭中心」,如今因傳播賭技涉嫌詐騙被拘留。
另據媒體披露,四川雅安的劉忠強也早早關了反賭俱樂部,回老家開羽絨服加工廠。曾登上過央視和北京電視臺的「反賭義士」馬洪剛去年開始做起了電商,這些年,他先後創立泓尊傳媒、泓尊商貿等多家企業,並逐步將商業版圖拓展到餐飲、幼兒教育等領域。
「現在願意站出來反賭的也沒幾個人了。」龍祥說完,又苦笑了幾聲,「大家都去搞創收了。」
龍祥的反賭工作室堅持了六年,工作室的房租、工資等各項開支不少。2015-2016年期間,龍祥又策劃組織了公益反賭中國行、中國反賭戒賭聯盟,他原計劃每年舉行一次,「但搞活動也是很費錢的。」龍祥說,邀請媒體嘉賓,還要租場地、包吃住,給每人備一份小禮品,活動前後兩天花銷真不少。偶爾有企業贊助酒水和場地,其他「都自己掏腰包」。龍祥坦言現在已心有餘力不足,「我們不收任何費用,每年專職做反賭不掙錢,靠什麼活?」
龍祥平常還攬些工程項目。最近每天一大早,他都要跑到位於石家莊西郊的工地去監工。
鄭彬前陣子和龍祥打電話訴苦,反賭不掙錢,一年開支吃不消。之前受邀上電視節目做反賭嘉賓,有點知名度後做商業演出,現在又經營一家傳媒公司,他現在靠這些收入支撐反賭俱樂部的運營。「這碗飯不好吃了,有人隨波逐流掀起反賭浪潮,真偽難辨,但有的真是改變了人生方向。」
「反賭還是有市場的」
11月底,梁軍和妻子一起來找龍祥幫忙戒賭。剛好,龍祥的公益反賭工作室租賃合同到期,他正準備出去尋找新的辦公場所。按照龍祥的規劃,將來成立反賭戒賭勵志基地需要更大的場地。
最初,龍祥的反賭工作室有600平,內有演示大廳、辦公室、休息廳、接待室,甚至還帶餐廳和宿舍,後來辦公室面積縮減到60平,直到最近,龍祥把反賭網站徹底關了,工作人員也辭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你來找我,我們照樣可以談,找個咖啡廳就行。」龍祥對梁軍說,他還是會對戒賭者提供幫助。
對賭徒來說,戒賭最大的阻力來自債務問題,他們往往束手無策。龍祥說,目前急需幫他們制定債務償還計劃,以及一個可以掙錢的方向。他曾經構想建立反賭戒賭勵志基地,讓賭徒儘快有事可幹。
這個想法鄭彬開始付諸實踐。12月初,他在山東聊城成立了一個戒賭基地,辦公面積有1500平左右。與以往不同,鄭彬這次嘗試商業化操作,戒賭收取的費用大概在五六千元左右。目前網絡賭博坑害不少年輕人,很多家人願意出錢把他們送過來戒賭,「反賭還是有市場的。」他說,之前在濟南做公益反賭實際很難行得通,今後考慮僅為家庭困難的賭徒提供無償幫助。
龍祥也一直尋求政府支持,註冊成立河北省反賭協會。為此,他去過司法廳、市公安局、工商局、民間事務管理局,但發現沒有可對接的部門,也沒有關於反賭機構的註冊條目和先例。龍祥說,沒有一個合法身份,反賭戒賭勵志基地很可能變成非法聚會。
河北省公安廳宣傳處長楊建兵對龍祥堅持公益反賭表示支持,但現在政府沒有單獨的部門來做戒賭的工作,「主要是宣傳,讓大家認識到賭博的危害。」他說。
武漢大學鄉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員呂德文長期關注賭博業研究,他認為,公安部門當下對賭博主要以打擊為主,戒賭這一領域無暇顧及,介入不多。「它只是治安管理中的一項業務,主要還是靠社會自我調節,公權力實際也很難介入。」呂德文說,但如果職能部門能夠在組織掛靠、資質審批、運作監管等方面為民間反賭行業提供標準化的管理體制,民間反賭的諸多亂象也可能得到消除,這種民間自發形成的私力救濟也可彌補政府管理滯後的不足。
龍祥不清楚民間反賭這條路能走多遠,但現在僅憑他一己之力,似乎很難。(為保護受訪者隱私,文中梁軍、李劍、張桀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