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谷島財經
全世界都在磕李雪琴和王建國的東北CP。
楊天真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句八卦,促成了脫口秀大會中一對現象級CP——估計節目組做夢都要笑醒。
當時,楊天真問李雪琴:你怎麼會沒有男朋友呢?不應該啊,你這麼可愛!
李雪琴委屈中透露著一絲大碴子味:他們說我不夠女人。
楊天真靈光乍現:我覺得她跟王建國挺合適的。
當時,在王建國的狐朋狗友們一頓起鬨聲中,王建國來了一波「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嗷」的拒絕三連:「我這個歲數已經不適合人家了。」
這個拒絕夠高級:委婉地拒絕了被楊天真拉郎配,也給足了女方面子。如果李雪琴當時就著臺階下來,也就沒後面的故事了。然而,事情的性質在後一刻悄悄起了變化。
拉紅線不成的楊天真心有不甘,轉頭問李雪琴:「那這些脫口秀演員裡,有你喜歡的類型嗎?」
李雪琴想都沒想,憨憨的笑容中帶著一絲嬌羞,脫口而出:「王建國。」
此時,一眾嗅到甜味的磕學家,已經提著40米寫同人文的筆,趕在磕CP的路上了。隨著越來越多甜死人不償命的互動花絮流出,加上磕學家不遺餘力的考古,擦亮了吃瓜群眾此前被蒙蔽的狗眼,大家如夢初醒,恍然大悟:
這兩個人天生就是一對啊!
長得有夫妻相,三觀驚人相似,害都是東北銀,經常互相釋放曖昧信號......特別是此前一起參加的《星動24時辰》裡,兩個人一路滿口大碴子味地拌嘴、抬槓,關鍵時候又默契十足:就連「找個地方,吃,喝,打遊戲,躺著」的旅遊願景都出奇地一致——簡直就是一對老夫老妻的出遊日常。
你會發現,兩個人一起上節目就像東北兩口子過日子的日常。怪不得彈幕出現了靈魂拷問:「不是,這咋的,過上了?」
更何況,李雪琴還認真地在採訪中解釋過,人家沒炒CP,就是喜歡王建國這樣嬸兒的:「王建國確實是我的理想型啊,他又有趣、脾氣又好、人又善良、還是東北人、個兒還高,這種人就是我的理想型啊!」
真正讓李雪琴和王建國CP出圈,從一眾磕學家圈地自萌,變成CP粉遍地開花、磕李雪琴王建國成為全民茶餘飯後現象級事件的,還是正主親自下場發糖:
最新一期脫口秀大會裡,二者上臺後不僅給對方比心,還在稿子中頻頻cue到對方。王建國的脫口秀裡,說雪琴是他的靜香:李雪琴的脫口秀裡,說王建國是她的選擇。
不僅如此,李雪琴還說,兩個人的事她媽也知道了,認為東北地大物又博,還有王建國。甚至,作為鐵嶺人,一直堅信宇宙盡頭是鐵嶺的李雪琴她媽,也開始因為準女婿王建國的盤錦戶口,開始動搖畢生信念:「你說,宇宙的盡頭有沒(妹)有可能是盤錦呢?」
意思就是,雪琴,別回鐵嶺了,嫁過去唄。
正主下場發糖最為致命:很快,被衝上了熱搜,「一建鐘琴」、「雪國列車」等CP名滿天飛,吃瓜群眾表示,這對七十年代的生產隊CP,不結婚很難收場。
為什麼李雪琴王建國這麼好磕?
事實上,是有更深層的原因:事實上,兩個人的「夫妻相」不止是外表:更像的,是那種深入骨子裡的喪和擰巴。事實上,兩個人的相遇,可以說是與世界上另一個自己相遇。
同時,都來自東北的兩人,骨子裡天然有以喜感、幽默對抗悲涼的消解基因:
事實上,這對CP湊在一起時撲面而來的喜感,老夫老妻一樣拌嘴的日常,承包了CP粉們一天中大部分的笑點,也是粉絲瘋狂磕糖、難以自拔的原因。
你說你很孤獨/就像很久之前/火星照耀第十三個州府
——海子《歌或哭》
先說李雪琴。幾期以來,脫口秀舞臺上,李雪琴永遠是一股喪喪的勁兒:一張苦瓜臉,操著一口東北話,或自嘲,或吐槽自己身上發生的倒黴事,逗樂觀眾:
「那雙胞胎還在臺上說自己臉大,她倆的臉加一塊都沒我大。」
「我說老闆,我來把煙給你點上吧,老闆說不用,我說來吧,他說不用,我說來吧,他說不用,我說來吧——話音未落,老闆的車讓我燒了個窟窿。」
大張偉曾經在採訪中解釋他為什麼喜歡「李雪琴式神經病」:「她特別喪,不開心。這種喪,就特別搞笑。我實在太喜歡這種人了。」
但正如那句老話,喜劇的內核是悲劇。這種喪和擰巴,歸根結底,是因為生命中有一種悲涼作為底色。
就拿李雪琴那個斬獲兩個「爆梗」拍燈的金句來說:「那些脫口秀演員爭著搶著要選我,我壓力特別大,我這輩子都沒被這麼多男人競爭過。」仔細想想,是很悲涼的。
李雪琴曾經在一期《李雪琴:我要整容》的視頻裡,講過自己因為長相受過的歧視:
「六七歲時家樓下的小男生都不跟我玩,上小學開始有人不停在罵我,什麼侮辱性的詞彙都有——因為胖。」
等上中學後,誰喜歡李雪琴就會被嘲諷腦子有病。李雪琴喜歡的男生會對她直言:「我想找一個基因好一點的。」而李雪琴因為短視頻走紅後,網上因為她的長相攻擊、侮辱她的聲音一刻也沒有斷過。
「我在感情上很懶惰,很冷漠,不是因為我多高冷,而是因為我不敢跟別人接觸:我怕別人看不起我。」
除此之外,李雪琴的原生家庭也並不幸福。
李雪琴初三的時候,父母離異,媽媽情緒不穩定,自己是她唯一的支柱:只能撐住,不能倒,甚至不敢從第一名掉到第二名,怕媽媽產生愧疚感,覺得是大人影響了她。
在去年GQ報導那篇《李雪琴:我很痛苦,但我想讓別人快樂》中,李雪琴口述:
「那個時候我媽情緒不好,我初三的時候,我是我媽唯一的發洩出處。就可能我寫完作業,在家看個電視,我媽就會把我一頓罵。我就得忍,我就得哄她。那個時候我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哭過,我每天上學,在外邊哭,難過了哭完再回家,然後把我媽安撫好。」
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長大,李雪琴的性格很難陽光:大四時,李雪琴確診抑鬱症,此後多次試圖自殺,讀研期間不堪重負,從紐約大學退學。
在一個採訪中,李雪琴說:「因為我很憤怒內心很多需要發洩的情緒,但我又不敢傷害別人,我只能反噬自己。我覺得很多人都想從我這獲得一些東西有時候我給不了他們,我覺得他們在綁架我。」
而人在絕望中,往往更能感受到生命本質的荒涼與孤獨:李雪琴喜歡的電影、小說是《美麗心靈》、《模仿密碼》、《許三觀賣血記》這種,「都是最真實的痛,最真實的苦,甚至是直面死亡。我喜歡感受這種最直接的攤開的東西,血淋淋的事實。」
而世界上另一個說脫口秀的孤獨小孩,是王建國。
李雪琴曾經因為胖而不被愛的痛苦,王建國也有過。
王建國曾經在脫口秀中講:
「對我來說愛一個人一點都不難,難的是被人愛。因為我上學那會吧,一事無成,唯一特別之處就是體重240斤,我那個時候每天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抬起頭看不見人生的方向,低下頭看不見自己的腳。
直視前方,能看見女孩子們迴避的眼神,而我的佔地面積又是如此之遼闊,她想迴避,又避不了,最後就只能走過來直勾勾的看著我說,你讓一下。」
而李雪琴那種直面生命悲涼本質產生的荒誕感,和深入骨髓的孤獨感,王建國也有:孤獨是他在世界上最愛的東西,也是唯一愛的東西。而只有孤獨,才能讓他覺得平靜、安全。
王建國對絕對孤獨的理解是:「一個看墳地的人手機沒電了,他想充電,停電了。 方圓十裡,只有他一個人。 他想逃跑,但是他不能。他需要這份唯一的工作來償還巨額的貸款。」
——在王建國心裡,他一直是那個守墓人,世界是他看的墳。
事實上,正如李雪琴稿子裡寫的,李雪琴像王建國,跟穿不穿背心褲衩根本沒有關係。
物以類聚,同類往往更能彼此吸引,懂得對方,也更能惺惺相惜。王建國在用三個詞形容李雪琴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詞就是「陰沉」。
而王建國被淘汰的時候,李雪琴特別心疼,甚至眼眶泛紅:
「國仔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好,不管他說啥,觀眾喜不喜歡,但那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表演,因為我知道他講的那些東西,是他自己可能很想隱藏起來的東西。」
在卑微中堅持,在破碎中重生。
——孫頻《鹽》
然而,只有孤獨和沉重上的般配,並不能完全支撐起兩個人的粉絲對李雪琴和王建國的喜歡,以及CP粉瘋狂磕這對東北CP的理由:事實上,這對CP湊在一起時撲面而來的喜感,承包了CP粉們一天中大部分的笑點,也是粉絲瘋狂磕糖、難以自拔的原因。
為什麼說兩個人在喜劇上有天賦?因為自己具有悲涼的內核,卻能把歡樂帶給別人。
這得益於二者的東北基因:天然有以喜感、幽默對抗悲涼的消解力量。事實上,脫口秀大會中的那個梗:「喜劇的盡頭是鐵嶺。」不是空穴來風。
看李雪琴和王建國兩個人互懟,就像看小品裡,老夫老妻拌嘴一樣:
比如《星動24時辰》中,李雪琴感覺自己晃眼睛,王建國說:「閉上就不晃了。」
「閉上怎麼就不晃了?」
「把嘴閉上,我就不知道你晃不晃了。」
再比如李雪琴和王建國燒烤時,李雪琴問王建國手裡用來扇風的扇子是不是沒有必要,王建國回懟:
「你知道我用來幹哈的,就沒有必要。沒有必要我拿你扇啊?」
而到了夜深,對夜色上頭的王建國開始感嘆人生:「來的時候以為能逃離(工作和生活),後來覺得放不下......」
結果,旁邊一心一意擼串的李雪琴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你看我幹個吃播咋樣?」
王建國氣急敗壞,作勢打李雪琴的頭:「我剛深情起來,你吃,你吃,你在這旮的吃播,白跟你在這旮的一頓深情。」
如此種種,都讓人覺得,又甜,又好笑。
事實上,東北文化以喜感對苦難的消解力量,內核是一種天塌下來,也會絕處逢生的樂觀主義精神——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像李雪琴段子裡說的,她媽媽有著最簡單樸實的人生哲學:宇宙的盡頭無非是鐵嶺,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老家。
往大了說,這也是傳統意義上「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窮。」的中國民間哲學。
或者說,面對孤獨、悲涼、異化這種無解的沉重命題,用最簡單的吃喝拉撒、過日子,這種最原始的生命力去回答。
比如去年,一條《看趙本山如何勸導小丑重獲新生》的視頻火爆全網。
面對小丑歇斯底裡的絕望,趙本山對之以:
「你不活嚇唬誰啊?你這不沒用嗎。」
「你不活幹啥呀不活?」
「你過去那頭型呢?你得支稜起來啊!」
而最後,以一場小丑和趙本山聯動的東北大秧歌結束,徹底解構了《小丑》:原始的生命力最大程度上消解了深淵、絕望和社會對人的異化。
事實上,這種東北文化基因,要追溯到80年代的東北下崗潮:東三省逐漸衰落,昔日重工業的榮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天寒地凍中,社會底層掙扎謀生的人。
也是與此同時,趙本山時代崛起:小人物以戲謔甚至低俗的方式,放聲大笑,在寒冷的苦日子中找樂子——笑別人也笑自己,通過笑消解淚水,支稜起來,讓生活繼續下去。
正如王建國的一個段子裡所講:在東北,人們經常會拿自己的癌症和腫瘤講段子,哈哈一樂。
也像李雪琴說的:「知道了人為什麼痛苦,才會知道痛苦的人怎麼樣有可能開心。」
過度的沉重與痛苦像一把火,會把不堪承受的人引向自焚。但如果可以用笑來消解,則生活多少可以繼續下去:這也是為什麼李雪琴曾經的抖音認證是「一個詩人」,最終卻做了喜劇演員,人生軌跡和王建國交錯。
然而,CP黨可能會迎來BE結局:雪國列車可能會駛向不同的方向。事實上,王建國活得遠遠比李雪琴更為擰巴。
你身體尚好,樂意從一個荒原走到另一個荒原
你追尋最大的落日
想讓自己所有的嗚咽都逼回內心,退回命運
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我喜歡那些哭泣,悲傷,不堪呼嘯出去
再以歡笑的聲音返回
——餘秀華《荒原》
那麼,回到CP粉們最關心的問題:李雪琴和王建國會真的在一起嗎?
事實上,之前,李誕也問過這個問題。當時,李雪琴的回答是:「決定權在王建國手裡。」
楊天真當時說:「雪琴真是太落落大方了。」
而王建國的態度明顯在迴避:「我們還是聊聊喜劇吧。」
事實上,王建國是個比李雪琴更為擰巴的人。
李雪琴今年回了鐵嶺:她說,她的夢想就是鍋包肉,燻雞架,鐵鍋燉大鵝,鐵嶺就能實現。往大了說,李雪琴用這些符號,以逆行者的姿態,對抗異化、對抗充斥著工具理性的當代社會,而王建國暫時做不到。
王建國也曾經在脫口秀裡表示,非常想回東北,東北太舒服了。但他擔心,自己這樣一個拖延症和沒有奮鬥欲的人,在上海還能被推著努力,但如果回到了東北這個舒適圈,可能就徹底不想奮鬥了。
——再退還能退到哪裡呢,北極圈嗎?
事實上,王建國的擰巴體現在方方面面:一方面放不下尊嚴和「七線藝術家」的執著,一邊羨慕李誕可以賺更多的錢。所以,王建國的痛苦與矛盾遠遠更多:
「每次要見客戶的那一天,我都是精神飽滿地起床,洗臉刷牙換上乾淨的衣服,打開衣櫃翻出一副嶄新的笑臉,貼在臉上,把電腦一踹,把尊嚴一丟,推開家門,走嘍,出去賣笑去嘍。」
「我知道你要踐踏我的人格,所以我早就把我的人格捏碎碾成粉撒在柔軟的天鵝絨上,這樣你踐踏的時候啊,不會傷到你。」
所以,李雪琴說王建國是她的鐵嶺,但王建國內心深處又何嘗沒有住著一個回鐵嶺的李雪琴?只不過李雪琴說自己的夢想只需要鐵嶺就能實現,不過就是鍋包又,燻雞架,鐵鍋燉大鵝……而王建國想要的,不止是這些。
當然,一切也說不準。畢竟王建國也說過:「錢賺夠了就回東北,寫小說養老。」這樣的話——到時候的事情就只有天知道了。
但是否真的在一起,都不重要,作為一個CP粉,我最感動的,還是李雪琴對王建國的表白。也是因為李雪琴的表白,我相信雪國列車一定,有那麼一瞬間,是真的。
當時楊天真問李雪琴,你看上王建國啥呢?如果是為了炒作,李雪琴明明可以說點王建國沒有的東西「王建國帥。」或者「王建國有盤錦戶口」這種讓大家笑一笑就過去的理由。但偏偏李雪琴認真了。
她說,王建國,就是她的鐵嶺:
他有燻雞架,鍋包肉,鐵鍋燉大鵝,最重要的是他讓我快樂。
大張偉補了一句神助攻:「他有你愛的全部啊。」
所以王建國才會覺得戳心和感動——就像李誕說的,雪琴要求不高,這些王建國真的還都有。
鐵嶺對李雪琴是什麼存在?是混不好了就回去的地方,是愛因斯坦沒想明白的「宇宙盡頭」。所以你看,這句情話多麼浪漫,簡直是東北土味版的「此心安處即吾鄉」:
弗朗索瓦絲·薩岡曾經寫,所有平靜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樂隊和醉生夢死,所有漂泊的人生都夢想著平靜、童年和杜鵑花。
你是故鄉,是歸宿,是宇宙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