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我精神衰弱更厲害了,人也整天很恍惚,變得沉默寡言,十分消沉、自閉,過著一種很麻木的生活。」這是一名被 「洛桑丹真活佛」實施「身加持」的女性的講述。
圖為王興夫的嚴重違反藏傳佛教儀軌的「坐床儀式」
洛桑丹真何許人也?其真名為王興夫,2008年「坐床」後包裝成為「活佛」,在全國建立8大道場,發展信徒3000餘人,幾年間斂財1.98億餘元,並性侵猥褻數名女弟子。近日,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宣判,王興夫犯「組織、利用邪教組織破壞法律實施罪」、「非法經營罪」、「強姦罪」等,被判處執行有期徒刑25年。
一名王興夫案的受害者對他發毒誓若背叛他就遭五雷轟頂而死
那麼,一名不懂藏語的漢族人是如何披上了藏傳佛教「活佛」的外衣?本網記者深入採訪此案,揭開「洛桑丹真」精心偽裝的「畫皮」。
1、從「氣功大師」到「洛桑丹真活佛」
身披袈裟、端坐蓮花座、頭頂五彩光環,在很多信徒的家中會供奉王興夫的唐卡或是收藏其「活佛」形象的照片。這些信徒稱王興夫為「洛桑丹真上師」、「洛桑丹真活佛」。
身材圓潤、眯著一雙小眼睛、操著帶有方言的普通話,記者在看到「洛桑丹真」的面目後,很難將其與藏傳佛教的「活佛」聯繫到一起。那麼,王興夫是如何做到讓信徒們深信不疑、甘心追隨的?
王興夫和魯絨
在2008年的時候,魯絨為了讓王興夫更好的從內地「撈錢」供養他和他的寺廟,還違規給王興夫舉行了「坐床儀式」,把這麼一個盜用藏傳佛教名義行騙的騙子,一個褻瀆藏傳佛教經典的惡徒,包裝成了一個名叫「洛桑丹真」的「活佛」,還違法給王興夫辦了一個假的「藏族」身份證!當然,王興夫為了矇騙他人,也特意編造出了一個自己的「轉世系統」。可他的幾個「前世」在時間上卻根本對不上,比如他的「第一世」是一個清朝時的人物,而「第二世」卻是一個上千年前的印度人物。哪有這種「轉世」上還開「倒車」的?更魔幻的是,成為「活佛」後的王興夫還一直與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保持著緊密的關係,直到2016年他才因為怕被人說閒話而被迫與妻子辦了離婚。案發後,當魯絨被辦案人員問起為啥要違規給王興夫「坐床」,把其包裝成「活佛」時,這魯絨的回答倒也直接:「因為王興夫在內地有好多弟子,對寺廟的供養多,而且貢智上師也吩咐過要對王興夫好,所以就這麼幾個原因搞的坐床儀式」。換言之,魯絨從根本上看重的是王興夫忽悠內地信徒,讓他們給他和寺廟提供供養的「能力」。而被捕後的王興夫,為了脫罪也在拼命反咬平時被他稱為「金剛兄弟」的魯絨。王興夫說:「魯絨他們實際上是把我當成為他們賺錢的機器,由於藏地管得嚴,他們不能隨便就到內地傳法,所以就利用我的弘法能力和人脈,讓我到內地來收供養,我現在非常後悔。」
被魯絨包裝後的王興夫在行騙
2、名目繁多的供養實為斂財的手段
在擁有了「洛桑丹真活佛」身份後,王興夫不斷發展信徒,在全國建立8大核心道場 。為了加強對信徒的掌控,王興夫建立了「大三員-分區三員(聯絡員-助道員-輔導員)-組長-弟子」的等級制度和嚴格的道場管理制度。
陳某早在王興夫辦氣功班的時候便是他的追隨者,後來從一名助道員逐漸被「提拔」為總聯絡員。「原來有不交供養聽課的人,王興夫就說『不交供養的人不讓他來學法』。」陳某回憶,「現在想想他傳法的目的主要為了錢,不是真正的傳法。」
王興夫在廈門的別墅
王興夫是如何「收費」的?
張某某是王興夫的一名普通弟子,「第一次聽王興夫講課交了300塊錢,後來又上過幾次課,總共交了幾千塊錢。」
300元是拜師的「價格」。根據王興夫自創的學法等級,共分為四級,每升一級所需要交的錢就越多,最高等級的「八地菩薩授記」需要8000元。按照王興夫制定的「價目表」,從最初拜師修到「八地」要5萬元以上。
除了常規的收費,還有很多額外的「項目」。如2014、2016年,王興夫在廈門做過兩次放「龍王寶瓶」的法事,讓弟子從網上購買所謂龍瓶,小的115元、大的135元,最終以小瓶3000元、大瓶5000元的價格賣給想要放瓶的弟子,僅此一項王興夫就獲利100多萬元。
王興夫用以斂財的甘露水
除了「供養」,王興夫還做起了針對信徒的生意。2010年,王興夫安排其骨幹弟子張某註冊成立成都香德尼瑪文化用品有限公司,印製銷售王興夫所編寫的法本、講經開示的光碟,並設計定製王興夫佛陀形象的照片、唐卡銷售給信徒。
王興夫每年都會舉辦生日會,並通知信徒前來參加。身著筆挺的西服,觥籌交錯間,王興夫儼然一副「王董」的模樣。「參加生日宴會的弟子都要交錢,王興夫就像是公司的董事長一樣,我們都要給他敬酒。」張某某回憶。
此外,針對信徒中的「有錢人」,王興夫提出建立商業小組,宣揚「增厚福田」,要求每人每年提供不低於3萬元的供養。蔡某是王興夫眾多信徒中「有錢的主兒」,據辦案民警介紹,蔡某先後給王興夫1000餘萬元,「當民警把審計數額放到我面前時我自己都傻了,這麼多年我都沒有給過父母一次10萬塊。」
憑藉名目繁多的「供養」及斂財手段,王興夫日進鬥金,過著奢靡的生活。據公安機關查證,短短幾年的時間王興夫斂財1.98億餘元。
警方從王興夫處搜出的大量金條的一部分
警方從王興夫處搜出的各種現金與外幣的一部分
3、編造歪理邪說實現精神控制的圖謀
「終不叛師叛道,如有違願,甘受五馬分屍之惡報」、「如若違願,願承受五雷轟頂、三身俱滅之死之惡報」……每一名拜師入門的弟子都要在制式的「皈依證」、「瑜伽信息卡」上立下毒誓,用自己最害怕的死法發誓。
魏某曾6次陪王興夫到甘孜州寺廟,因懂醫術,被王興夫稱為「護法」。身陷囹圄,魏某回想起追隨王興夫的點點滴滴感覺很荒唐,「王興夫之所以要製作瑜伽卡,並要求弟子發毒誓,目的是讓弟子害怕,聽他的話。這是他對弟子的一種精神上控制的手段。」
一名王興夫案的受害者曾經對他發毒誓若背叛他就被水淹死
王興夫自稱是格魯派活佛,是「金剛上師」,並編造了自己的轉世系統。「先顯後密,是格魯派的學法原則,學習顯宗20年才能達到密宗。王興夫沒有學過顯宗,卻聲稱自己所傳是無上瑜伽密,整個藏傳佛教界能夠修煉到無上瑜伽密的也沒有幾個人。」中國藏學研究中心宗教研究所原研究員周煒說。
「釋迦牟尼是過去的佛,我是現在的佛」、「身體是一件法器,任憑師父打造」,王興夫編造了一系列歪理邪說迷惑信徒,意圖將信徒變為自己的精神奴隸。
王興夫和魯絨以及不少被王興夫欺騙的「信眾
」
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珠康·土登克珠說,王興夫的行為既違反了國家的法律又違反了佛法戒規,既對社會造成很大的危害,又抹黑了藏傳佛教的形象。
據此案的辦案民警介紹,王興夫所構建的組織具有鮮明的邪教組織特徵,神化自己編造歪理邪說,非法編印大量的法本,通過讓弟子發毒誓的方式實現精神控制,騙奸女弟子、瘋狂斂財,造成嚴重社會危害。
王興夫的「邪」,不僅體現在他編造歪理邪說意圖對信徒實行精神控制,搭建帶有邪教色彩的組織,而且體現在他個人行為的「淫邪」上。
在抓捕時, 60多歲的王興夫隨身攜帶的兩種物品讓警方「大跌眼鏡」——保險套和印度神油。
圖為警方從王興夫身上搜出的保險套和神油
王興夫說,他曾經與一名夫妻關係和家庭出現變故的女信徒發生關係,「我當時順勢親了她的臉,看她好像有點歡喜的表情,就問她想不想發生關係,還說這是一種『加持』,是師父的愛,希望她能正確理解……」「她則表示能理解」,王興夫狡辯說,「雖然發生關係是我主動提出的,但對方也沒有反對啊,如果反對了我就不會這麼做了……」王興夫還宣稱說,與他發生「關係」的女信徒大多是因為自身或家庭遭遇了變故,所以想請身為「活佛」的他給開導情緒的。他還說這些女弟子是主動在賓館開房請他去的。可受害的女信徒們卻表示,王興夫是在得知她們的遭遇後「趁人之危」,給她們打電話說要開房開導甚至「加持」的。一位在2013年左右被他強姦的女弟子就表示,她按照王興夫的要求開房後,王興夫是穿著便服來的酒店。之後她單純地像以往那樣對王興夫磕頭,並說了家裡的情況,希望他能加持,但王興夫聽得很不耐煩,隨便打發了她幾句後便說「作為弟子要身、語、意全都供養給師父,你們也發過誓,要做師父的如意法器,我今天就來好好加持你」。王興夫還對她說,「這種加持是很難得的,你要珍惜」,然後便彎下身子脫她的衣服。「他做出這個動作後,我很害怕,就跪著往後退,一邊哭著一邊給他說,師父你怎麼會這樣,我想不明白」。可王興夫反而生氣地說,「我剛才給你說的很清楚了,你怎麼還不明白」?「這時我已經知道他想幹什麼,心裡很害怕,但想到他是上師、是活佛,擔心反抗會有報應,就不敢反抗,只是一直跪著,一邊哭一邊給他磕頭,反覆說『師父這樣不行』……」,這名受害女弟子哭著說。「他走了之後,我哭了很長時間,想起丈夫、孩子、父母,心裡幾乎崩潰。哭完後,我去了衛生間,感到自己的身體很髒,在裡面衝洗了很長時間……」之後,這位被王興夫「身加持」的女弟子「幾乎天天晚上做噩夢,睡不著覺,患上了嚴重的精神衰弱,甚至不得不去吃安定類藥物入睡」。但因為對王興夫發過毒誓,害怕「遭到報應」,這位不幸的女弟子之後又多次被王興夫性侵……這位如今勇敢站出來檢舉王興夫的女信徒說,「我覺得王興夫就是一個流氓,利用他所謂的歪理學說和菩提誓句對我進行精神上的控制,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不敢對他進行反抗。」圖為一名勇敢站出來控訴王興夫對自己侵害的女性受害者目前,辦案人員已經掌握的證據顯示,在過去這些年裡被王興夫性侵害的女信徒至少有10人,其中8人被強姦,2人被猥褻。但一位警方人員告訴耿直哥說,由於性侵害案件中多數受害者不願主動報案的特性,以及王興夫作案時間上的較大跨度,被王興夫侵害過的女性恐怕遠不止這個數字。可面對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尤其是對利用信仰對女信徒的惡毒性侵害,這王興夫滿腦子想著的卻不是悔罪,而是花言巧語,好讓政府對他從輕發落。「我的人生已經走到這個年齡,希望政府能給我一個機會,用我的餘生為政府做貢獻」。「希望政府對我這件事既要嚴肅處理,也要考慮我的感受」。王興夫自製的皈依證
為了達到邪惡的目的,王興夫在對信徒進行精神控制的基礎上,編造了「身加持」、「插頭論」等邪說,將性侵美其名為「最大的加持」。
據辦案民警介紹,被公安機關抓獲後,王興夫一邊自扇耳光一邊說:「我懺悔,我非常罪惡,作為一個師父我這樣做,簡直就是畜類。」
「我感覺心中的明燈滅了,不知道該走向何方」,對於潛心學佛的追隨王興夫的信徒們來說,這場騙局是對他們精神世界的摧毀;而對於那些被王興夫性侵的女弟子來講,更是一場噩夢,是籠罩一生的陰霾。
來源:中國警察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