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子夜,工頭隔著玻璃,用透窗而出的神思去感受窗外凌冽的寒風,不自覺就會泛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冷,是南方冬季的常態;而透骨的冷,得從下面這個令人肝腸寸斷的悽美故事開始。
故事中有兩個主人公,一男一女,我們姑且用B來稱呼男主角,而女主角我們將其稱為S。
從小到大,如果論生活水平,小B家在自己生活的小縣城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父母都是事業單位的普通職員,一輩子沒當上一個能上品級的領導職務,只是靠著熬資歷在小小的縣城裡混個臉熟,進而靠臉熟和同樣處境的一群人互通有無,抱團取暖。物質不富裕,腦中自然沒有什麼時尚和潮流的概念,在小B的觀念裡,用一百塊錢來吃上一餐好的,永遠比用這一百塊錢去買件T恤要來得正義許多。小B自入學以來,就展示了他在學習上的天賦異稟,從一年級到高三,百分之九十九的考試都是全班第一,特別是到了高中階段,絕大部分考試的分數都是全市第一,甚至是全省第一;靠著這成績,小B在縣城的知名度不低於最高行政長官,也不低於區域首富,就連他考上這所五道口附近的大學,在家鄉人的眼中,那也是理所應當,實至名歸的。在家鄉人的心裡,這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就是帶著「雙文昌」的「讀書倌」,指定是要有一番作為,指定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
小B是以全省理科高考狀元的成績考入這所聞名遐邇的百年學府的,這是一所誕生了無數偉人的學府,這是一所國人心中的學問豐碑。到了這裡,小B發現自己身上的光芒看不到了,是消失了嗎?不是的。是大家都帶著光芒,甚至還有很多比自己更亮的。人才濟濟,說的就是這種極限對決。從小學鍛鍊出來的無比自信開始慢慢崩塌,小B不再是天天昂著頭的樣子,他的脖子開始習慣向下彎曲,他的視線不再是十多年一貫的向上45度,而開始看到了一些自己一直無暇顧及或者說是刻意忘卻的。譬如,自己腳上那雙耐克王甚至在北方秋日的乾燥中開裂了,拼命收攏自己的腳心,免得裂口越來越大,畢竟,那裡面還藏著透過襪子破洞鑽出來張望的大腳趾。
如果把小S的出身與小B對比。不誇張的說,這簡直是兩個世界的存在。在軍營裡出生,小學時隨轉業的父母來到這座千年的皇城,雖說不是四九城的土著,但大院裡出入的叔叔伯伯都是時不時能在電視裡出現的存在。當鄉下的孩子還在嘗試將知了塞進煤爐,渴望烤熟後的大快朵頤時;十來歲的小S和小學同學討論的問題,就已經是「我們的老師是黨員,政治上是經得起考驗的」。不同的土壤長不同的果子,不一樣的環境孕育不一樣的人生。小S與小B差的不是性別,而是已經溝壑鮮明的階級差異。對於小S而言,到這所大學讀書,是十分自然的,優秀的人自然得選擇優秀的學府,這裡不是學習的重點,外國的常春藤是四年後的另一選擇。同樣的品學兼優,同樣的勤奮好學,但天然具備的高考優勢,使得小S能夠比小B輕鬆許多成為這所學府其中的一員。
這世上的故事,總是無巧不成書,總是造化捉弄人。這麼兩個人,竟然成了一個班的同學,竟然成了前後桌,小S坐在了小B前面的那一條座位。這四年,小S那一頭長髮總是在轉身的時候無數次拂過小B的面龐,時間長了,小B竟然能在那一剎那,判別出小S頭天洗頭時用的是飄柔還是沙宣。北方的孩子吃麵食多,長個。是不是真是吃麵食的關係,我不得而知,但北方的孩子不管男女,高個子的比例遠大於南方,那是不容置疑的。剛巧,小S就是那種高挑秀麗的北方美妞,而小B卻是清清瘦瘦,個頭不顯的南方小男人。
同學之情,特別是大學同學之情,因為四年的同窗,因為脫離父母羽翼後,彼此心靈的依存,而讓太多人銘記一生,小B也不例外。當某一天,小B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小S,他是被自己嚇了一跳的。院學生會主席兼班長的小S,是全學院上千男生的大眾情人,她每天的穿著,每次的言論,都是一眾男生關注的焦點,多少體育系的男生為了得到她的QQ號,而把一個個與小S同班的小男生拉近小樹林威逼利誘;又有多少中文系的才子騷客為了第二天能寫出一份寄往小S的示愛信而輾轉反側,徹夜難寐。在小B的心裡,他給自己的行為套用了一個古語「天狗吃月亮」,其實他本來準備對自己更狠一些,直接就說是「癩蛤蟆想吃天鵝「」或許更貼切,但轉念想起小S那雪白細長的脖子,他頓時覺得用天鵝來作比喻,是充分擬人化後對女神的無限褻瀆。
喜歡就得去追,寫情書當然是必須有的,可沒想到拆開信之後,小S竟然走過來摸摸小B的頭,親切的說「『小弟弟,別鬧」,這時的小B真的懂了,摸頭殺真的能殺人,畢竟,小S175,而小B只有168。小弟弟,這個稱呼,帶貶義嗎?不好評判,但肯定是擱在小B心口的那邊刀,只要心動了,就能扎他一刀。\
接下來的四年,小B堅持不懈的追,各種獻殷勤,送感冒藥,送演唱會門票,送明星籤名,送。。。。。各種能送的。。。。。,小B甚至特意買了一本書,苦啃了一個多月,艱難的學會了織圍脖,雖然最終那條圍脖在夏天來臨的時候還只完成了四分之一。而在這四年裡,小S不斷的換男朋友,本班的,本年級的,高兩屆的,小一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談戀愛是她探視人性的一個窗口,如果非要定義的話,那可以說成是感情成長中的打怪升級,閱男無數之後自然是御姐天下,原話就是這樣的,端的是霸氣無邊。這四年,小B不忘初心,數次示愛,情書,QQ留言,郵箱發信,可不管他是親自操刀還是高薪聘請,寫出來的文字是樸實無華還是花團錦簇,最終都只能換回小S那千年不變的摸頭殺,和那句刺耳非常的「小弟弟,別鬧」。
四年,上千日夜;四年,人生一瞬。有團聚就會有別離。都說大學畢業時,也是情侶分手時,當然小B沒有這個苦惱,這四年,他只看到小S這棵楊柳,而忽略了自己身處植物園的現實。名校自有名校的加持,在班上平凡的小B被一家大型國有企業提前錄用,學理科的他沒有去做研究,而是成了領導寫作班子中的一員,落戶的問題自然也就隨之解決,能夠成為皇城根的居民,那是讓小B父母足足驕傲了好幾年的資本。而此時的小S,已經跨越重洋,到地球另一段去攻讀學位,據說,同去的還有家裡給她物色好的一個門當戶對的名門俊彥。
在皇城根一呆就是五年,小B開始在機關的忙忙碌碌和飯桌的推杯換盞中消磨。戶口有了,房子還是租的,皇城的房價哪是一個鄉下孩子能夠承受的,父母原準備將家裡的房子賣了,到京城來付個按揭,後來發現,別算離按揭首付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就算按揭成功,每個月的還款額,就算一家人不吃不喝還差著一大截,無奈中只有作罷。工作有了,晉升不知道在哪裡,原以為靠本事吃飯是光榮無比,現在才曉得原來家世庇佑才是幸福無比。從五年前的小B,到現在的人家口中的老B,歲月偷走的,不單是青春,更是希望。
微信是個好東西,有了微信,大家就開始熱衷建各種群,戰友群,麻友群,驢友群,當然更離不開同學群。小B就是在同學群裡知道小S在不久前回國了。在國外的五年,小S過得也不盡如人意。原本父母欽定的如意郎君,確是才華橫溢,品貌上佳,可底子裡是個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五年間,明的暗的,招惹的各路佳麗不下數十人。小S從最初得知時的大吵大鬧到之後的聽之任之,心裡對這段感情是判了死刑,卻又不想放棄家門聯姻的大好機遇。可妥協往往換來的不是諒解,而是變本加厲。在某次小S闌尾炎手術後在家休養期間,這位公子酒後竟然帶著從夜店拐來的鬼妹到家裡鬼混。躺在床上不得動彈的小S,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肆無忌憚的宣淫聲,終於做出了一個抉擇---回國。
回國,意味著重新開始;回國,意味著聯姻失敗。回國,對小S是沉重的打擊,一向自詡天之驕女的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幸好,父親已經是大型國企的董事長,掌管數百億資產,管轄上萬員工。身心遭受重創的小S回國後進了父親掌舵的公司,自然是在最有前途的崗位,自然是有最優越的待遇。從被負心人辜負的苦情女搖身變成萬人眼中的大公主,傷口的癒合也是肉眼可見,指日可待。這不,同學群裡這次的聚會,就是小S發起的,雖然我們都不知道她是為了在同學中找溫暖,還是在同學中找優越。
這次聚會,小B是不想去,一班同學,仔細盤點,自己算是混的最不如意的那麼幾個中的一員。同學聚會,講感情,但也免不了攀比,就如同讀書時,好學生總是跟比作業,比考試成績一樣,實在是討厭,實在是可恨。可最終,小B還是去了,為了啥?就是為了看小S一眼。
當小B看到小S的第一眼,他意外的發現了小S眼角的魚尾紋。在這一刻,他的內心開始澎湃,原來這個女人也不是像想像中過得那麼優越,愁緒不分高低貴賤,是人都逃不了,小S也不能免俗。小B竟然在一條魚尾紋上找到了自己與小S之間的平衡點。
那次聚會,小S和小B並沒有太多交談。小B的唯一收穫,就是加了小S的微信。從那次以後,他是不是會在小S的朋友圈留言評論,雖然大部分時候小S都不會對他回復。
聚會後半年不到,小S結婚了,嫁的是一個喪偶的中年官員,按他其時所處的級別和年齡,是一個可以預見的政治新星,從小對政治充滿好奇和渴望的小S,在自己的婚姻上還是選擇了緊靠政治。
官員對小S呵護有加,小S的微信朋友圈中,滿是夫妻之間的甜蜜和對丈夫無盡的讚美,有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充斥其中。
一封舉報信,打破了小S心中的寧靜,貪贓金額上億,在外包養情婦數人,私生子不止一個。隨著黑幕被揭開,官員鋃鐺入獄,小S生不如死,懷疑人生。
去這家酒吧,是小S約小B的,已經入睡的小B是被微信的視頻聊天彈窗叫醒的。小S在屏幕的那頭喊著「是個男人,你就馬上過來」。憑著自己對這個城市的記憶和小S剛才口舌不清的表達,小B還是在某酒吧街的某個角落找到了小S。此時的她,爛醉如泥,毫無儀態,她的邊上坐著兩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膩男,以小B不多的夜場經驗,基本也能判別出,這兩位就是傳說中的「夜半撿屍人」。
基本上是扛著小S回到自己住的出租房的,並不是小B心懷歹意,而是在這個城市裡,只有這三十多平方的空間是能帶給他絕對安全感的,這個安全感來源於角落裡臭襪子的異味,來自油煙機上黏糊糊的油脂,還有被子上的陽光味道,這還得好好誇誇南方人出太陽就得曬被子的優良傳統。
小S吐了數次,吐著吐著也就清醒了,於是就開始跟小B回憶這幾年的點點滴滴,這個點滴是按天來前進的。說著說著,小S餓了,小B就開始煮方便麵,單身男人,家中必備三包,方便麵榨菜加豆腐乳,這些東西小B是時刻都會記得補充的。吃飽了,小S又想喝酒,對酒不太感冒的小B翻箱倒櫃,還真給翻出一瓶過年去老家時帶來的白酒,不是什麼牌子,湊合著喝吧。
一斤的瓶子裝著一斤的酒,一斤的酒兩個人喝。結果呢,就是當小B醒來的時候,發現赤身裸體的自己身邊躺著同樣赤身裸體的小S,努力想回憶起些什麼,但酒後的無記憶性存在於大多數人,那麼還不如活在當下,歷史重演下自然就會有全部完整的記憶了。
小B和小S很快就結婚了,結婚的時候來了很多同學,大半是衝著小S來的。小B很快就調動到小S工作的那家公司,畢竟都管董事長叫爸。
幾年的功夫,畢竟是名校畢業,畢竟是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在老丈人的栽培下,小B成了經略一方的大區總裁,拿上了7位數的年薪,全面融入了自己妻子從小就開始遊弋的那個圈子。
據說,小B和小S的婚姻一直很幸福。又據說,小B在外面也有了情人,也有了私生子,還不止一個。但還是據說,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很穩固。
這是一個令人肝腸寸斷的悽美故事。故事告訴我們,屌絲的逆襲,命運的改變,其實都是從那晚的那瓶白酒開始。試想下,如果他們兩人早早喝下了這瓶酒,何至於等這麼多年才找到彼此的幸福呢?
註:喝了鹿鞭酒,想啥都會有。有需要的朋友,歡迎私聊諮詢
悽美的故事,聊半天,是個推銷酒的廣告,你說悽美不悽美,反正,我打字累得是很悽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