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父親生病了，這一次病的很嚴重。
年底了，我又因為工作忙，不能抽開身，隨時請假陪在他的身邊。
於是，獨獨留他一個人在醫院裡，自己吃飯，自己輸液體，自己聽醫生給他講用藥的注意事項。
每每想起來，就覺得心如刀絞。
這是人世間多麼殘忍的事情。
明明知道，父親病重，明明知道，必定有一天會承受這生離死別的痛苦，明明知道，日子過一天少一天，可是這一切又有什麼辦法能改變呢？
我們總是，每年都給自己列計劃：什麼時候要帶父母親到什麼地方去遊玩，帶他在這個世界上看他渴望看到的風景。
可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除了看著他們的頭髮由黑變灰白再變銀白，真的什麼辦法都沒有。
這段時間我做夢，總夢見自己變成了一百萬。
要是，我真的能變成一百萬就好了。
這樣我可以暫時請個長假或者辭職，然後陪在父親身邊。
和他說話，陪他看冬天的雪花，甚至聽他嘆息，無論做什麼都好。
朋友聽見我說，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啊，一百萬能幹啥啊，幾天就沒有。
可是，我想說，我就是想暫時有一點錢，然後，在他遭受痛苦的時候，有我在身邊，給他取藥端水，安慰他，給他說說謊話。
是的，無論做什麼都好。
可是，令人痛苦的是：夢裡的事情能成為現實嗎？
02
每天下班到家以後，馬上給父親發視頻，陪他說話。
昨天晚上因為加班遲了，一時忘記了父親，以及父親生病的事情。
早上起來早早給他發視頻，在接通視頻的那一瞬間，突然發現父親這段時間消瘦了很多。
掛斷視頻後，禁不住溼了眼睛。
我曾經也幻想過自己的心情，假如父親哪一天真的要離開我，我會傷心失落成什麼樣子，我肯定吃不下睡不著，悲痛欲絕。
可是，現在看來：事實上是，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到來，日子依舊如此。
我一定還是這樣早出晚歸上班，一定還是這樣盤算著若干年以後我的孩子有沒有足夠多的錢花，以及我什麼時候能掙夠錢陪父親去看外面的風景。
可是這個階段，內心承受了怎樣的折磨和痛苦，是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體會到的。
我們平時坐在一起，會談論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每一個人都在想：經過了怎麼樣的努力，攀上了怎樣的關係，認識了怎樣的人，就會過上怎樣的生活，得到怎樣的利益。
每一個人，談論起這樣的故事時總是滔滔不絕，就像得到了相關的利益以後，可以永垂不朽，快樂猶如神仙。
可是，我們卻很少，幾乎不討論關於死亡的事情。
就像，我們永遠都不會死亡一樣。
事實上是，每一個人都會有離開的一天。
仔細打量和審視生命，才終究發現，人根本就很難有選擇的權利。
03
父親總是在晚上睡不著的時候，給我發信息說：
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孩子，你要是走錯路了，一定要記得及時回頭，早點回家。
因為，路上的夜太黑，外面的風太大，你一個人，我放心不下……
是的，直到現在，我還會時不時走錯路，做錯事。
每一次，父親總能給我很多建議。有時候，我會一根筋鑽到死胡同裡，每每碰到灰頭土臉，自信和自尊被碰到稀巴爛的時候，總能看見父親站在我身後，張開雙臂，等著給我擁抱、給我溫暖和鼓勵。
可是，如果父親走了，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最懂我、理解我的那個人了。
我再也受不起傷，撞不了的壁，我不及時回頭，我該怎麼辦？
哭泣嗎？誰給我擦眼淚？
痛苦嗎？誰給我擁抱？
所以，我希望他，能長長久久地和我在一起，摸著我的腦袋，和我一起看這世界上的日升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