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沙漠信仰
文章來自【那年】App
原文標題：猴子先生和加魯魯小姐
猴子先生第一次看到加魯魯小姐，是在初中軍訓時候。因為廢話太多，經常破壞紀律，他被罰站操場的角落，無聊地踢著小石子，忽然看到有個女生腰上圍個校服捂著肚子貓腰偷偷往沒人的地方跑。
於是猴子先生很義正言辭地叫住她：「想偷懶嗎？沒看見軍訓中！怎麼能隨便脫隊！」渾然不覺被罰站還開小差的自己根本沒啥立場。
加魯魯小姐本就低著頭緊張，被這突如其來一聲大喝，差點嚇跪了！一個急剎車，腰上圍著的校服瞬間掉地。深色校服褲子上隱約斑駁的「水漬」一覽無餘。
「啊哈哈哈哈！你尿褲子了！好蠢！」猴子先生捧腹大笑，像極了一隻傻猴子。加魯魯小姐被氣哭了。抓起衣服就跑。猴子先生還在後面手舞足蹈地吱吱叫。
「嗶」的一聲哨響，猴子先生被教官罰跑圈了。
大概是猴子先生在小學六年級的生理衛生課上打瞌睡了，忘了這個年紀的女生，有個發育特徵叫「初潮」。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見證了一個姑娘的第一個人生重要裡程碑。
猴子先生之所以被稱為猴子，是因為他的額頭總有呈油亮亮泛金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成長發育期油脂分泌過多，而劉海又偏巧是祥雲狀，所以整個中學時代，大家都稱他為金絲猴。
對，猴子先生不是帥哥，他只是一個長得比較搞笑的，逗比。
加魯魯小姐是學校的女子長跑冠軍，每年代表學校參加市裡的三萬米比賽，另外校內的跳高跳遠的記錄也是她保持的。細想起來，如果不是當時一時羞惱加身體不便，很可能就飛起一腳把金絲猴先生踢個生活不能自理。
梁子是結下了。軍訓結束後，兩人發現居然還是同班同學兼同桌。真是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
當時正在熱播動畫片《數碼寶貝》。猴子先生笑加魯魯小姐四肢發達，便稱她為鋼鐵加魯魯。其實加魯魯小姐一點都不魁梧，長髮及腰，綁個馬尾，身材嬌小，笑起來有萌萌的酒窩。只是班裡唯一來自外省的，一口帶著鄉音的河南普通話在一群浙普中顯得格外突兀，更給了猴子先生取笑她的資本。然而很多年之後，直到猴子先生到北京出差，終於明白，其實他的一口浙普就是北方人在南方人眼中的大碴子味兒。
《流星花園》盛行的時候，學校的男生的女生分成了兩種類型。一群模仿霸道總裁的中二病少年，和一群模仿野蠻女友的中二病少女。於是可以看到加魯魯小姐每天在操場追著猴子先生跑，邊跑邊叫罵。猴子先生則是時不時反擊一句，「蠢女人！」間或對嗤笑的路人瞪一眼：「看什麼看，沒看見過小情侶吵架啊！」
謊話說了一千遍，就變成真話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加上偶像劇的薰陶，校園裡拉拉小手，寫寫小情書，放學一起騎騎車的現象越來越多。後來延伸到，只要猴子先生和加魯魯小姐一動手，同學們就開始起鬨。於是本來身手利落地毆打，變成了扭扭捏捏的小打小鬧。再慢慢的，空氣中開始漫起了粉紅泡泡，兩個人打鬧的時候都不敢怎麼看對方了。只是嘴炮不停，「死猴子」「蠢獸人」「究極進化體」等等二得不能再二的詞語一個接一個地往對方身上扔，仿佛加了BUFF一樣，反倒讓曖昧的情愫迅速升溫。
那個年代，會打球的男生是很受歡迎的，哪怕你不帥，只要運球上籃，都會有姑娘給你鼓掌，順帶姑娘眼裡你的顏值也會上升一個level。很可惜，猴子先生的籃球打得並不好，當然，這不妨礙他非要耍帥，尤其要在加魯魯小姐面前耍帥。於是某次放學，加魯魯小姐正在環著操場練長跑的時候，操場中間的籃球場上，為了吸引加魯魯小姐的注意，猴子先生學著《灌籃高手》裡花形和藤真的向後跳投，成功把自己摔了個手臂骨折。
「獨臂」的猴子先生不能再被加魯魯小姐追著滿操場跑了，加魯魯小姐雖然本著人道主義，擦掉了桌子上的三八線，但是一看到猴子先生鼻青臉腫的樣子，以及打著石膏的手，就忍不住笑場。她說有個句子你知道嗎？莫裝逼，裝逼被雷劈。
於是在加魯魯小姐笑著幫猴子先生更換臉上的創可貼的時候，她的唇上猝不及防地落下一個溫柔又青澀的吻。
一起回家、一起自習、一起吃冰，仿佛是那個時候最幸福的事了。雖然，偶爾也要面對學校老師的圍追堵截。猴子先生不負猴子的盛名，終於躥遍了學校的地圖，找到了所有攝像頭和老師眼中的盲點。
那時候流行《畢業那天我們一起失戀》，加魯魯小姐無比傷感的看著猴子先生：「看來我們的緣分走到盡頭了。」
猴子先生一推眼鏡：「都叫你少看點腦殘小說，那是大學生，我們只是初升高。兩所學校只隔面牆，以你的身手，分分鐘翻過來。」一本牛津字典「啪」得一下砸到猴子先生的頭上。
大概是flag立得太早。情敵出現得猝不及防。
高中以後，隨著發育加速，加魯魯小姐出落得更加美麗動人，學校掀起了一股追校花的狂潮。而金絲猴先生除了個子拔高，基本沒什麼變化，依然是一個，不難看的，逗比。
翻牆的不再是加魯魯小姐，因為女神要端莊。
猴子先生的身手倒是越發得利落。
尤其到周末，可以光明正大出現在校門口的時候，他都會帶著各種小水果，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接走加魯魯小姐。太招搖的結果，就是終於有一天，在回家路上被人堵了個正著。
為首的小混混叼著煙，cos的是香港片裡的古惑仔。當然，如果紋身不是貼紙、鏈子不是鍍金的話，可能說服力會更強一點。
「你就是XXX吧？江湖人稱猴子？」小混混把煙屁股一吐，下巴指著金絲猴先生，「我警告你，離XX遠點！」說著，推搡了猴子先生一把。
猴子先生是被「江湖」這兩個字給弄懵了，怎麼從來沒出學校，就在江湖上成名了！當然，這個不是重點，少年意氣，敢推我就要你好看。於是扭打作一團。當然，寡不敵眾是肯定的。只是本著不能吃虧的精神，他硬是只逮著領頭的假紋身男揍，連揪帶撓，拳頭嘴巴一起上，成功地兩敗俱傷了。
加魯魯小姐帶著保安趕過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加魯魯小姐哭得梨花帶雨：「笨猴子，打不過，你還不會跑啊！硬扛什麼！」
猴子先生「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嘴巴裡的血沫：「蠢女人，我怎麼可能那麼脆！沒看他們老大被我揍趴了嗎？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別揪我耳朵……」
猴子先生自此一戰成名，除了背了個處分，以及肋骨骨折在醫院待了幾個月之外，看起來一切都好。當然，也有可能沒那麼好……
傷一好剛出院，猴子先生又被他爸揍了一頓，原計劃大學出國的計劃提前了。猴爹說，現在就必須出國，立刻，馬上！猴子先生梗著脖子鬧絕食，說什麼也不肯走。一天天瘦下去，眼見著快要變猴精了。猴媽帶著加魯魯小姐出現了。
加魯魯小姐看到病歪歪的猴子先生的時候，一個箭步躥上去， 「啪」得甩了猴子先生一巴掌：「蠢貨！你連自己都不愛惜，談什麼愛惜別人！」
猴子先生的臉上火辣辣的，眼睛都紅了。
加魯魯小姐端過床頭桌的粥，粗暴地塞了一口到猴子先生嘴裡。
「燙燙燙！」猴子先生啞著嗓子掙扎。
加魯魯小姐放慢了速度，開始一口口地餵：「你聽你爸媽的話，出去好好修煉。」
「修煉個屁，我又不要成精。」猴子先生嘟囔著。
加魯魯小姐把猴子的一頭短毛亂擼了一把，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就對我、對你自己這麼沒信心啊！你根本就還是小孩子，我等你長成男人了來娶我呢！」
猴子先生大概在那個時候明白了，女孩子這種神奇的生物啊，她們天然就比男生要強大，要成熟。你想一步最多三四步的時候，她們已經想到了五步甚至十步。
他糾結許久的問題，在加魯魯小姐看來，只是一個需要勇氣的決定而已。他就著嘴裡的還沒喝完的雞粥，吻向了加魯魯小姐。加魯魯小姐覺得病人的夥食太差了，鹽都沒放幾顆，甚至還有點苦。
啟程那天，加魯魯小姐沒有去機場送機。她說告別這種事太傷感了，她不喜歡。只是在猴子先生的隨身行李裡塞了一個桃子，還是個青的。猴子先生在飛機上「咔嚓」咬了一口，酸澀酸澀的。但他還是吃了個精光。
五年後的平安夜，大雪，加魯魯小姐早早地在服裝店的門口掛了「暫停營業」的牌子。今天和猴子先生約好了，要回家視頻，猴子先生說他們那邊節日氛圍很贊，要走街串巷給她展示異國風情。加魯魯小姐照例罵了一句「蠢猴子，每年聖誕節不都這樣，還有時差，你那大白天有什麼好看的！」但是仍然興致勃勃地換了件應景的紅大衣。
街上情侶一對對，商店放的都是《鈴兒響叮噹》的音樂。有一家商店門口的led顯示屏在放大話西遊片段，紫霞仙子還是那句說了一萬年的臺詞：「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
加魯魯小姐笑了笑，把手團一團，呵了一口氣，覺得暖和了點。手機鈴聲響起，「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喂。」加魯魯小姐接起。
「我沒金甲聖衣，也沒七色雲彩，但是我有寵物精靈球，親愛的加魯魯小姐，我來接你了。」
猴子先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雪下得太大，加魯魯小姐覺得世界都開始霧蒙蒙了。
只有打開的精靈球裡，那枚鑽戒，快要閃瞎眼。
尾聲：
「猴子，給我遞個酸梅。」
「來啦……」
「媳婦兒，你這麼愛吃酸，一定是兒子。」
「天天在我肚子裡翻筋鬥，我覺得就算不是兒子，也是母猴子！」
「媳婦兒，我覺得我賺到了！」
「啥？」
「你看，你人生第一次來大姨媽，被我撞見了。然後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當新娘，第一次當母親，都是跟我在一起。我簡直是你人生的裡程碑見證人啊！」
「滾，會不會說話，什麼叫第一次當新娘，還想幾次啊！」
總有一個枝頭，將青春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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