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較長,可配合音樂食用,有大量劇透,建議觀賞全劇後閱讀,綜合評分8.5分。
影院遲遲不開門,能看的新片已幾乎趨近於0,這似乎也註定2020是「國產劇之年」,這也意味著一部優秀的國產劇,將有極大的機會獲得超額的關注,今年已有《我是餘歡水》、《傳聞中的芊芊》等劇先後熱播,而今我們終於在繼《白夜追兇》、《無證之罪》後再次等到了優秀的國產懸疑劇,偏偏這部《隱秘的角落》還是國人所熱衷的社會派推理作品,加之細膩的攝影與製作,大小演員們的出色演出,這部劇連番佔據大家的討論熱點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本劇改編自紫金陳的小說《壞小孩》,可以說在保留故事核心的基礎上進行了非常大的改動,原著雖然文筆粗糙,但勝在故事抓人,切批判的內核極為生猛,本劇對主要角色做了柔和處理,同時一些情節的設計也更顯自然,更為符合邏輯。這部劇的一大特點是,幾乎將幾次殺人的場面從一開始就把兇手、動機、作案手法、人物心理狀態等細細的擺在觀眾面前,似乎和一般懸疑劇「藏」信息的結構大相逕庭,但其實又留了一個很大的懸疑點到最後才揭開,所以依然在結尾讓觀眾有恍然大悟之感,只是礙於審查等多種因素,很多東西沒能直截了當的告訴觀眾,因此今天雲城的解讀就從本劇的隱藏結局開始。
隱藏結局
先說結論,普普和嚴良應該都死亡了。
全劇數次提到笛卡爾的故事,一個是童話結局,一個是殘酷結局,其實這就是一直在向觀眾暗示,故事有兩個結局,就像少年派的兩個結局,結局是什麼,取決於你相信什麼,結尾張東升說「你可以選擇相信童話」,所以我們看到的就只是「童話結局」,而另一個殘酷的結局,需要我們從細節中去慢慢體味。
普普自在張東升家中昏倒後,就再也沒有在後面的劇情中露面,只有最後老陳提到普普和欣欣配型成功,準備給欣欣做手術了,三個孩子經歷這麼多之後,普普卻不露面,這本身就有點奇怪。而且當初張東升在普普發病撥打120的時候,說地址的時候猶豫了,明顯不願意牽扯自己,所以他是否真的送普普進醫院應該是存疑的,而且自普普發病到最後決戰,又過了好幾天,普普若真如張東升所說送往醫院,警察應該早就掌握普普的情況了,但最後一集中有個鏡頭是警察皺著眉頭向葉隊長匯報,說普普找到了,從他的神情看,也並不像是普普平安無事的樣子,而且普普真被送到醫院,應該很快就恢復,張東升後面連犯命案,根本無暇看管普普,以普普的聰明智慧應該早就溜出來找嚴良他們了。
當然這些都是一些邏輯推斷,最直接的證據其實是來自官方的花絮,這個花絮中的劇情最終沒有剪入正片中,視頻連結如下:https://www.iqiyi.com/v_2ffkws09b10.html
從視頻中我們看到,張東升買了三份兒童套餐,拿了三個兒童套餐的玩具,而且是普普沒有的紅黃藍三色,這就是那晚四人吃麥當勞時,張東升答應普普的,以後在帶她來吃麥當勞,把玩具集齊的承諾,而他邊吃邊流淚,應該就是普普死去了,他再也不能兌現當初對普普的承諾,張東升對普普有著很深的感情,最初也是普普先提出張東升雖然是個殺人犯,但也不一定就是徹頭徹尾的惡人,而張東升也是一直把普普當女兒看待的,如果沒有嚴良朱朝陽空卡欺騙他的事,普普發病時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救普普,正是因為空卡事件讓他懷疑三小隻對他的信任是不是都是在故意演戲,所以在救普普這事上他猶豫不決,開始權衡利弊,而在普普最終死亡時,又悔恨萬分,非常自責,才有了哭著吃麥當勞的一幕。
至於嚴良,應該是最後決戰時和張東升扭打在一起的時候被張東升所殺,仔細觀察一下,會發現嚴良和朱朝陽在輪船上的對手戲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嚴良推開張東升後,朱朝陽拿著錐子怒目盯著嚴良,惡狠狠地怒吼道:「嚴良,我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給你們開了門!」這句話可謂暴露了朱朝陽對嚴良普普的真實態度,他怨恨他們的到來引發了一系列的事件,並使他無法變回曾經那個懵懂的少年模樣,而嚴良手扒住船沿時,朱朝陽雖然驚的叫了一聲,卻沒有伸手去拉嚴良,兩人維持著這樣的狀態,也許這就是當初在少年宮時,朱朝陽看著扒住窗邊的朱晶晶時的情景。此時的嚴良可以看作是朱朝陽內心善良面一個具象體現,他在拼盡最後的力氣勸說著朱朝陽不要成為下一個張東升,但其實從少年宮那天起,朱朝陽就已經踏上了不歸路,而朱朝陽放任嚴良掉下去,也是表明他放棄了內心的善良,徹底地成為了張東升精神的繼承者,變成了第二個張東升。
學校開學後,嚴良進入學校禮堂,強光從門外照入,這一幕仿佛聖靈再臨,迴光返照,嚴良的衣服摒棄了貫穿全劇的灰黑色,變為了純白,他看朱朝陽的眼神毫無驚喜之色,在朱朝陽瞥向他又無動於衷地轉回頭去,嚴良抿了抿嘴,露出失望的神情,轉身離開。為什麼全校的師生都對突然闖入的嚴良毫無反應,也可以說明這一段是不真實的,而嚴良的失望則應該是因為朱朝陽最終沒有如他勸誡的那般走向善良,重新開始,所以他失望的離開了。
後面嚴良和老陳的對話也有古怪,嚴良望著跳廣場舞的老陳,露出了不曾一見的天真無邪的純淨笑容,仿佛他從未經歷過那般悽慘的人生,而他說以後掙錢還給老陳,聽話裡的意思似乎是老陳借錢給了他,才成功救了普普的弟弟欣欣,但是老陳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基層退休民警,他哪裡一下子拿出的三十萬呢,而他們勒索張東升的錢肯定是不能用來給欣欣治病的,所以這一段對話也很可能只是童話結局的一部分。
朱朝陽的「背叛」
笛卡爾的故事裡,殘酷結局的關鍵詞是「背叛」,公主背叛了笛卡爾,在本劇中背叛還有兩層含義,一是三個孩子複製卡的行為背叛了張東升,二是朱朝陽的黑化背叛了三人小同盟。
而朱朝陽的黑化之路,則還要從最後一集結尾透露的關鍵信息說起,普普在給朱朝陽的信中,說那天少年宮發生的事情,她誰也沒有說,甚至連嚴良也沒有告訴,但是明明那天回來,他們把朱晶晶墜樓的事一五一十地和嚴良說了,所以普普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當天在少年宮五樓,還發生了別的事情,朱晶晶的墜落,也不僅僅是意外這麼簡單。
朱晶晶墜樓後,葉隊長去現場調查,他望向窗外時有這麼一幕,窗口旁邊的小樹上掛著白色的布條,那應該是朱晶晶墜落時,衣服在上面掛破導致的,樹的位置比較偏,但掛破這麼一大塊,很可能是朱晶晶當時並沒有馬上墜落,而是扒住了窗沿,朱朝陽對那天的回憶裡普普說了一句話:「她要摔下去了」,也說明朱晶晶並不是一下子墜落的,但很可能是朱朝陽看著快掉下去的朱晶晶,卻沒有伸手救他,就像嚴良扒住船邊時,他也沒有伸手一樣,在那一刻,他希望朱晶晶去死。
少年宮事件當天,朱朝陽和普普跟嚴良轉述當時在樓頂的情況,最後不歡而散,朱朝陽撂下一句話:「你想報警就報吧」,轉身離開,在明白真相之後再看朱朝陽的反應,就明白他為什麼如此激烈的反對報警,因為他知道自己遠遠不只是間接導致朱晶晶死亡而已,而且這個事實,在他身邊的普普也是知道的,如果報警,難保普普不會把真相說出去。
最後兩集,普普被張東升綁架後,嚴良覺得憑藉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對付張東升,幾次都想求助老陳,打算報警,但朱朝陽不同意,並且幾次向嚴良確定,你是不是打算報警,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朱朝陽更堅定了借張東升之手除掉嚴良的決心。
六峰山事件後,明明朱朝陽是最極力要求報警的那個人,到最後他卻成了極力反對報警的那個人,哪怕父親、王瑤、王立相繼遇害,又出了許許多多人命後,他仍然不肯報警,為什麼,只能是因為他背負了朱晶晶的命案,在眾多知情人還活著的情況下,一旦報警,他必然脫不掉干係。而且在報警這件事上,倆人始終沒有進行過商量,步調也從來都不一致,嚴良上船前告訴了老陳,朱朝陽在船上找了葉隊長,說明兩人並非一條心。
朱朝陽約張東升在船上做一個最後的了結,張東升其實最後也明白了朱朝陽的真實意圖,所以在船上直接點破了朱朝陽的用意,知道約他來就是為了抓他,但以朱朝陽的聰明才智,他會不明白他和嚴良論武力必然不是成年的張東升的對手,那麼為什麼不提前通知警察,早早埋伏好,而是等張東升到了才給葉隊長打電話?為什麼朱朝陽嘴裡說著你穿過走廊,就看見我了,但張東升最先看見的卻是嚴良?最後嚴良和張東升在搏鬥的時候,朱朝陽沒有去幫忙,只是給葉隊長打了電話,然後在甲板坐著等張東升,張東升最終走上來的時候,他沒有一絲驚訝,仿佛嚴良敗在張東升手裡早在他意料之中,這一系列的看似不合情理的地方,其實都說明了,他需要張東升幹掉嚴良,然後警察來幹掉張東升,這樣他的所有秘密就永遠無人知曉了,他在這個暑假犯下的所有的惡,都不會再見天日。
空的複製卡一事,明明朱朝陽在網吧複製了視頻內容,但卻交給了嚴良一張空卡,在嚴良的空卡激怒張東升之後,朱朝陽也沒承認自己成功複製了視頻,而是旋即又拿出一張空卡準備繼續騙張東升,這都說明朱朝陽早有準備。確切的說,是朱朝陽準備了兩張卡,一張卡真複製了視頻,用於將來扳倒張東升,一張卡是空卡,用於讓張東升遷怒於嚴良,殺了他,而麥當勞幾人聚餐時,朱朝陽看到張東升和嚴良普普相處的十分融洽,擔心自己的秘密暴露,所以才故意提及複製卡的事情,並很可能是故意洩露給張東升的,讓張東升對他們三人的善意蕩然無存。
從朱朝陽害了朱晶晶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忐忑不安,小心提防著嚴良和普普,並一直害怕著自己的秘密被洩露,而隨著後面一連串事件的發生,命案越卷越多,他也越來越不安,無論是朱晶晶的事,還是勒索張東升的事,雖然案發並不會把他判處刑事責任,但朱朝陽要的更多,要的是自己全身而退,自己作為一個年級第一的學霸,絕不能把大好的前程毀在嚴良、普普或是張東升之流身上,所以他寫日記時寫了兩本,其中有一本把自己描摹成一個弱小無助被脅迫裹挾參與其中的受害者形象,當然日記本劇中沒有詳細展現,但有個鏡頭顯示了朱朝陽有兩本日記本,可能這些內容拍攝了但最後給剪了。
朱朝陽說自己最後悔的事就是那天給嚴良普普開門,所以為了「重新再來」,為了讓一切再回正軌,他必須除掉所有礙事的人,無論是他的「導師」張東升,還是親密的小夥伴嚴良和普普,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惡的傳承
張東升和朱朝陽在劇中的關係可謂「亦師亦友」,甚至連名字都有一種傳承之意,「旭日東升」之後便是「朝陽」。
這二人是如此的相像,張東升來自農村,朱朝陽是單身家庭,家境也很一般,都算的上是鳳凰男,數學上都頗具天分,機智過人,都喜歡笛卡爾,都沒有什麼朋友,形單影隻,可以說朱朝陽長大後就是另一個張東升。
但沒有經歷暑假這一切的朱朝陽,本來並不會成為另一個張東升,朱朝陽的黑化是和張東升的引導分不開的,而張東升也從朱朝陽的數學導師最終變成了心理導師。
張東升在水產廠犯下的案子,遠沒有像他殺嶽父母和妻子那樣精心籌劃,應該說警察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他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打算自殺,但最後沒死一方面是畏懼死亡,另一方面是他想通過引導朱朝陽的徹底黑化,來完成自己精神上的傳承,把朱朝陽變成和自己一樣的惡人,他的精神將得以繼續延續。
水產廠朱朝陽看著紅色閃爍的燈光下,張東升拖著王立的屍體在他面前走過,而他自己被牢牢固定住動彈不得,這個鏡頭仿佛是教室上課在地獄中的模擬,而朱朝陽被強制灌輸了邪惡的內容,又似《發條橙》強制觀看邪惡電影的味道,在經歷了如此震顫人心的生動一課後,朱朝陽完成了徹底的心理轉化,也終於學到了張東升的精髓。
而結尾船上一戰,殺掉嚴良後的張東升已經明白了朱朝陽要借他的手殺掉嚴良的意圖,應該說也是欣慰的,朱朝陽可以出師了,甚至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連自己的導師都變成了他計劃中的一個工具人,成為他達成目的的一枚棋子,所以他最後面對朱朝陽,欣然求死,並且希望朱朝陽殺了他,這應該是張東升成就朱朝陽的最後一步,讓朱朝陽親手殺人,因為無論朱晶晶/嚴良還是普普都是朱朝陽間接害死的,或者是借刀殺人,朱朝陽還沒有親自動手殺過人,所以張東升以自己為祭品奉上,讓朱朝陽完成最後的「成人禮」。朱朝陽原本打算動手,反正就算親手殺了張東升也能說是正當防衛,但內心僅存的良知幻化成的嚴良跳出來阻止他,勸他不要成為下一個張東升。可惜,就算不親手殺掉張東升,朱朝陽也早就回不了頭了。
「壞小孩」是如何誕生的
原著中朱朝陽是沒來由的壞,是為了展示少年的「惡」而「惡」,但本劇改動很好的一點,就是豐滿了原著中的一些工具人,比如朱朝陽的父母/王瑤等人,從而全方位的描摹出朱朝陽變壞的一系列心路歷程。
控制欲極強的母親。朱朝陽的媽媽周春紅雖然平時不說,但一到有事情發生,情緒上來了,總要提朱永平拋棄他們母子的事情,向朱朝陽灌輸他父親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的形象,但在水產廠一案後,朱朝陽清楚地對周春紅說,當初是她硬逼著和爸爸離的婚,所以朱永平並非是拋家棄子的渣男,而很有可能被逼無奈,甚至是無法忍受她的的控制欲而被迫出走,尤其是喝牛奶那段,實在是令人窒息,相信很多觀眾都能找出共鳴。人總傾向於將失敗歸咎於外部原因,周春紅一直和兒子強調是周永平拋棄他們母子,也是在心理上尋求一種慰藉,甚至可能說的多了,自己都真的相信確實是周永平拋棄了他們,周春紅和《春潮》中的金燕鈴飾演的母親頗為相似,而當這種母親所一直強調的事實被別人無情的戳破時,她們就會憤恨/羞赧到無以復加,在精神上遭受巨大打擊。
而諷刺的是,朱永平死去後,沒過多久朱朝陽在飯桌上提起他這次暑期班考試又考了第一,周春紅沒有什麼喜悅之色,連周春紅都因為朱永平的死備受打擊,那個看似深愛父親的朱朝陽卻仿佛跟個沒事人一樣,一點沒有陷入消沉,看著面前乖巧懂事的兒子,也許她在想這和前幾天還揭穿她最痛的傷疤的兒子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呢?她控制了朱朝陽這麼久,自以為很了解他,而現在面前的兒子她感覺已經完全看不透了,所以她看向朱朝陽的眼神十分的複雜。而朱朝陽,也早不是原來那個乖小孩了。
沒有「信任」的父親。第六集是雲城覺得非常精彩的一集,尤其是朱永平約朱朝陽去遊樂場,名為關心兒子,其實是想套他的話,並且用錄音筆錄了音,被朱朝陽發現後,他徹底對朱永平失望,並開始對著他演起了戲,而且這裡朱朝陽應該是覺得是朱永平聽了王瑤的指使跑來套他的話,也說明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相信自己,這也是朱朝陽走向黑化的一個重要推動點。
朱永平對朱朝陽補償式的愛就如那碗糖水,而那個錄音筆就是糖水中的蒼蠅,任那碗糖水再甜再好喝,也終究因為一隻蒼蠅讓人無法喝下去。
有時候傷害就如柵欄上的釘子,就算釘子被拔除了,柵欄上也永遠留下了一個坑,有些傷害是無法彌補的。
而更為戲劇的一點是,朱永平回放錄音時聽到了拉鏈多次拉開的聲音,他應該已經知道朱朝陽發現了他在錄音,但他沒有追究朱朝陽是否後面在演戲的事情,毅然刪除了錄音,也沒有告訴王瑤這件事,還悔恨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覺得傷害了朱朝陽,並決心從此真心實意地對兒子好,可朱朝陽對他的感情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這個設計帶有一種濃重的宿命感。
多少年建立的信任,倒塌只要一個瞬間,一大碗清涼爽口的甜水,毀掉它只需要一隻蒼蠅。
母親的強勢控制,父親的懷疑,張東升的誘導,嚴良普普帶來的麻煩,王瑤的歇斯底裡,王立的狠辣虐待,所有的一切,都在推動著朱朝陽不斷地滑向黑暗的深淵,將這個曾經懵懂無知的少年,變成了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的「壞小孩」,是他們這群人,或直接或間接地塑造了他,成就了他。
普普在信中說,希望朱朝陽有一天能有勇氣說出真相,可朱朝陽終究是對警察撒了謊,也就不能真正的「重新開始」,如果說此時的朱朝陽內心還有什麼善良的話,大概就是面對永遠替她保守了秘密的普普,他為自己的自私與對夥伴的背叛感到羞愧與痛苦,留下了悔恨的淚水。
有些事情,註定不能從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