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回憶有盡頭,那盡頭一定恰好是1992年最後一堂課。
《我和我的家鄉》作為主旋律獻禮片僅僅上映10天票房就突破了20億大關。
而58歲的範偉因在影片《我和我的家鄉》之《最後一課》,連續四天拍攝淋雨戲份的幕後紀錄片曝光,意外登上熱搜。
這讓看似銷聲匿跡了很久的範偉再次回到大眾視野,老戲骨的表現從不會讓大家失望,範老師在《最後一課》中的精彩演繹頗受好評,更是讓無數觀眾為之淚目。
說起範偉,大概很多人的記憶還停留在他的小品上,「笑星」這個標籤是他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他真正的本色卻是大智若愚。
通過螢屏,大概所有人都覺得範偉能說會道,善於交際,但其實生活中的他,卻是木訥隨和,憨厚老實的。
範偉出生於瀋陽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小時候他就是學校裡的文藝積極分子,無論是唱歌跳舞,還是相聲表演,範偉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其實對文藝熱愛的不僅僅是自己,範偉曾說,文藝對爸爸媽媽也有著不可言說的吸引力。
他甚至覺得,如果條件允許,媽媽一定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演員,而爸爸至今也堅持寫東西給報社投稿。
也許正是這樣的家庭氛圍,讓那個原本不怎麼起眼的小人物成長為如今的大演員。
爸媽雖然支持範偉的興趣愛好,但畢竟是外行不得要領。
其他的不懂,可唱歌要吊嗓子這事兒爸爸還是懂得,於是童年時期的範偉就比旁人多了一項每日任務,天天早起在自家院子裡喊嗓子,壓腿。
爸媽把他送去學舞蹈,可範偉的身體柔韌性實在太差了,別人拉筋是拉開了,他卻是被壓腫了。
苦也吃了,腦子也清醒了,範偉當機立斷的放棄了舞蹈這條路,而後又和家人一起陷入了迷茫。
文藝這一行能細分出這麼多類別,自己究竟適合什麼呢?
這時候,瀋陽市二輕局文藝隊的舅舅起了作用,給他找來了音樂學院的老師,就想看看這孩子到底是不是這塊料。
老師先讓他唱了首歌,又問他還會不會別的,範偉當時張口就來給那老師講了段故事。
據他回憶,當時講的正是他改自《平原作戰》的《智取炮樓》。
聲情並茂的故事讓老師發現了範偉的閃光點,聽完後點評說:「你如果在唱歌上發展,那永遠都是業餘的,表演反而更有天賦,應該找個專業的老師好好學學」。
1977年,那個時候瀋陽信息閉塞,範偉一家人對影視和話劇根本沒什麼概念,表演?
相聲是不是也包含了表演,大人們一琢磨,就把年僅16歲的範偉送去了曲藝團,跟著當時著名的相聲演員陳連仲學相聲。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1993年範偉在中國首屆相聲表演中榮獲一等獎,20剛出頭就成了團裡的骨幹,這些都來離不開他的謙虛好學。
可短暫的榮譽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光環,很快範偉就繼續了之前不溫不火的狀態。
功成名就從來都要歷經風雨。
因為是家裡最小也和媽媽性格最像的孩子,範偉從小就跟媽媽更親一些,而跟爸爸,常常只是吃晚飯的時候會有短暫的相處,平時都是各忙各的。
媽媽的寵愛和爸爸的嚴厲形成鮮明的對比,這讓小範偉一度在心裡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爸爸親生的。
範偉與哥哥姐姐
男孩子的童年總有那麼幾段令人深刻的頑皮記憶,範偉也不例外。
比如老師家訪,偷偷弄壞老師的自行車讓他沒辦法來自家「告狀」,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蔫壞」,不敢大張旗鼓,從小性子就是收著的。
有一次他因為跟哥哥姐姐吵架,一生氣就離家出走,在一個廢棄工廠待到晚上才慢悠悠的往家走,走著走著看到一個黑影,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那個40多歲的男人就一把抱住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那是範偉第一次對「父愛」有了深刻的認識,可這樣的改觀並不能完全消解父子倆的隔閡。
因為爸爸經常喝酒並且對媽媽的勸說視若無睹,後來媽媽患了肺癌,範偉把這一切都歸罪在父親身上。
範偉的父親、繼母和哥哥姐姐
1992年8月,範偉專場演出的前一天,父親興奮的打電話想要捧場,希望兒子能給自己留張票,可範偉卻說忙讓父親自己去買。
1994年媽媽肺癌晚期,範偉備受打擊,幾乎日日以淚洗面。
老太太不知道什麼奧斯卡,梅花獎,在她眼裡只要上了春晚就是頂級榮譽了。
原來父母哪怕到了生命盡頭,心心念念的,也都是子女的生活瑣碎。
為了完成母親的願望,範偉極力爭取在春晚舞臺上表演的資格,終於在1995年第一次登上那個萬眾矚目的舞臺,完成了人生最沉重的一次表演《牛大叔題幹》。
13天後,母親帶著欣慰離開了人世,父親一夜白髮,整天坐在母親的遺像前喃喃自語,翻來覆去就那幾個字:「對不起」。
父親的懺悔攪動了範偉內心的壁壘,母親的離開讓那個20出頭的孩子一瞬間長大,他對父親說:「爸,媽走了,還有我們呢」。
從那之後,範偉是春晚的常客,他的喜劇天賦得到了同行的認可,卻沒辦法讓觀眾買帳,搭檔趙本山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他的光芒被掩蓋的乾乾淨淨。
出門坐車沒人認識,上街買菜沒人搭理,這讓範偉還沒膨脹的內心迅速冷卻,這樣的經歷反而造就了他踏實樸實的心態。
直到2001年,範偉在春晚小品《賣拐》中一改往日分頭的形象,剃了個頭,摘去了眼鏡,圓臉短髮的造型立刻給觀眾帶來了想像不到的視覺衝擊。
木訥隨和,憨厚老實的人物特徵一下子出來了,觀眾被逗得捧腹大笑,範偉火了。
剛剛閃爍春晚,卻抽身而退,轉戰影視,外界對範偉此舉議論紛紛。
和搭檔鬧掰了?因為錢?因為名?
其實不過是因為家庭和自身所不能承受的直播壓力。
在2005年春晚小品《功夫》的直播現場,範偉因為一句臺詞失誤,他將「一雙慧眼」誤說成了「一眼慧眼」,留下了終生陰影,自此在春晚舞臺上銷聲匿跡。
讓「笑星」演悲劇,這是導演給範偉的機會,也是範偉給自己新的開始。
他憑藉自己的努力和天賦摘掉了「喜劇演員」的標籤,讓自己戲路越來越寬。
而最耳熟能詳的應該就是我們最熟悉的那個叱吒維多利廣場的彪哥,以敏捷的身手為老闆解決各類麻煩,為此被稱為「遼北第一狠人」。
《有完沒完》中,他飾演一個在愚人節出生的角色,無時無刻都生活在糟糕的狀態中,而這個時尚界的潮流大叔也是被人津津樂道的角色之一。
外界對他的評價從「範式幽默成為他的招牌」到「人物和角色高度統一」,名利帶給他的不止光環還有應酬。
可出乎意外的是,大家都以為範偉一來場子肯定熱鬧,卻沒想到他是個十足的「冷場王」。
甚至有一次頒獎典禮,下場採訪的時候,跟一眾媒體相顧無言,很是尷尬。
還有一次,範偉去大連錄節目,機場被人攔了,說是要檢查身份證,一看身份證又讓他立刻返回,他說他要去電視臺直播,不能耽誤,人家就問:電視臺?你這是做什麼的?
他說自己是演員,在春晚演過《紅高粱模特隊》,人說那不是趙本山演的嘛,範偉就說自己演的是旁邊那教練,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上過春晚,還應了對方的要求認真還原當時的表演,直到旁邊的路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拿著手機拍他,他才意識到自己是上當了。
真的憨厚到讓人覺得很傻很可愛。
無論是舞臺上能說會道,善於交際,還是影視劇裡酒桌上聊得開喝的爽的經典螢屏形象,都讓大家對範偉本人有著深深的誤解,這種誤解曾一度讓範偉非常困擾。
最嚴重的一次是,範偉為了感謝一個不大熟絡的朋友幫自己辦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兒,請人家吃飯。
東北人豪爽,酒桌上喝的開心,範偉也不好掃客人的興,硬著頭皮一杯喝下去,只聽得對方的聲音越來越遠,聊著聊著直接一頭栽桌子上,足足四個小時才醒過來,酒店的服務員都等著他一個人,因此下不了班。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小區,又上不了樓,妻子只能拿床被子下來讓他在小區的長椅上躺了兩個小時,才能勉強走上去。
從那以後,身邊的朋友真的是再也不敢勸酒了,還給他取了個很可愛的外號,叫「小抿」,寓意每次喝酒只能抿一口。
除了生活內向靦腆,感情上的範偉也是個十足的悶葫蘆。
他說,自己從來不曾主動的喜歡過什麼人,也沒有被別人主動的喜歡過。
現在的妻子其實就是當年媽媽著急,逼他相親認識的第三個姑娘。
前兩個一個接觸了幾天,一個接觸了一個月,都沒什麼感覺,為此,還專門找了一老師問自己該怎麼辦。
老師就說,那你既然沒感覺,當然是儘快說清楚不要耽誤人家啊,結果範偉這個愣頭青,直接跟人家說就別處了,絲毫不知道委婉怎麼寫。
到第三個姑娘的時候,小夥子心裡有跟之前不一樣的感覺了,結果在追求妻子的最初連連犯錯,後來弄巧成拙,才成就了這段美滿幸福的感情。
第一次去人家家裡拜訪的時候,他錯把妻子的姐姐當成了相親對象,因為妻子當時剛出學校,看著比同齡人小,自個兒又長得過於老成,19的年紀就被別人誤以為31歲。
拘謹的性格和老成的長相讓他有點自卑,覺得倆人肯定成不了,就跟介紹人說算了吧,倆人年紀差的太大了。
誰知道自己比賽出去了幾天,回來後介紹人安排兩個人見了一面,那一回姐姐給自己弄了個爆炸頭,還穿著緊身褲,妻子回憶說,第一次見面的這個形象讓她印象不太好。
但吃飯的時候,自己老實的把桌子上的飯全吃完了,反而讓對方覺得實在不做作,不浪費糧食,倒是讓這事兒成了。
範偉說自己的夢想從來都是當一名好演員,對待作品,他總是能忘乎所以的琢磨研究,認真執拗的態度讓他跟角色融為一體,創作了很多個經典的螢屏形象。
2004年,憑藉《看車人的七月》獲得第28屆蒙特婁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
2006年,憑藉《芳香之旅》榮獲開羅國際電影節特別表演獎,因為女演員不能到,範偉帶傷領獎還曾讓自己陷入輿論風波。
他是個很在意別人認可的演員,金馬獎在他心裡也有特別的含義。
可直到2016年,範偉才因為《不成問題的問題》斬獲「金馬影帝」。
媒體用「爆冷」兩個字來形容此次獲獎,我卻覺得這個「金馬影帝」來得太晚了。
其實範偉出演過很多影視作品,如《馬大帥》、《劉老根》、《老大的幸福》、《我不是潘金蓮》、《天下無賊》等,他總是有幾句話升華電影主題,讓人耳目一新的能力。
用媒體的話來說就是,賣拐賣車,他以弱者的善良和單純震撼觀眾,他是影視作品中受各大導演寵愛的亮點演員,他以小人物的憨厚和樸實溫暖了螢屏。
在國內,像他這樣把握得了喜劇的精髓,卻又能以悲情的演繹讓觀眾毫無違和感的演員寥寥無幾。
如今接近花甲之年,這個老藝術家範偉,絕對能當得起「德藝雙馨」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