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印度電影，我們可能會想到三大特色：阿米爾·汗，一言不合就尬舞，以及印度式開掛。
但是印度電影最大的特色，其實是帶著咖喱味兒的印式幽默。
任何類型的印度片，總少不了喜劇元素。
不過，印象中卻很少看到印度式黑色幽默。
所謂黑色幽默，就是由誇張離奇的寓言故事所構成的荒誕喜劇，比如昆汀、蓋·裡奇還有寧浩，都是此中高手。
由於這些名導的影響，黑色幽默通常還跟多線敘事、交叉剪輯掛鈎，對導演的敘事能力和表現手法有很高要求。
因此，黑色幽默雖然很受歡迎，但一般導演還真不敢碰。
可是，這難不倒能開掛的印度人，今年他們就整出了一部IMDb8.6分的黑色喜劇——《超級豪華》。
這部影片採用標準的多線敘事手法，開場就交代了四件頗有喜感的怪事——
一個已婚少婦背著老公和前男友偷情，翻雲覆雨過後，前男友意外猝死在床上；
一位單親媽媽帶著兒子守了7年活寡，終於盼回來的丈夫，卻變性成了女人；
四個荷爾蒙滿溢的騷年買回一部3D艾薇片，興致勃勃地觀摩時，卻發現女主角是其中一位小夥伴的媽；
還有一個自稱會顯神跡的神棍牧師，突然接到電話說他兒子快死了。
這四件事看似獨立，沒有任何交集；但既然是一出黑色喜劇，後頭必然有驚喜。
首先，是在小片片裡看到老媽的騷年蘇裡，一氣之下砸了朋友的電視。
他衝動地想跑回家殺掉老媽，結果上樓梯時不慎滑倒，意外捅傷了自己。
慌亂的蘇裡媽媽一邊叫救護車，一邊打電話通知前夫——那個神棍牧師。
結果萬萬沒想到，牧師趕來就把受傷的兒子搶走，帶去了教堂。
因為他堅信，最好的醫生也沒有上帝厲害。
蘇裡他媽一看，兒子都危在旦夕了，你這不是瞎胡鬧嘛！
於是她立馬找來幾個壯漢，闖進教堂，把兒子抬去了醫院。
但因為沒錢交手術費，醫生遲遲不肯救人。
與此同時，蘇裡的三個小夥伴也心急如焚。
他們倒不是擔心蘇裡，而是擔心砸壞了電視，家長回來會問罪。
於是，三個鐵憨憨又是去給黑幫幹活，又是各種小偷小摸。
幾番操作下來，他們終於搞到錢，買了一臺新電視。
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以新換舊，就萬事大吉。
現在，讓我們回到第二件怪事——那個離家七年，回家後卻變性成女人的丈夫。
他的妻子深感受傷，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一個「女丈夫」。
不過，他們的兒子卻並不在意。
因為兒子出生後就沒見過爸爸，所以現在，他只想讓那些說他沒爸的同學都來見見他爸。
於是，他決定帶著爸爸去學校。
可是半路上，一個警察在廁所裡看見他倆，誤以為是人妖在猥褻小男孩，直接把爸爸帶去了警察局。
更可怕的是，邪惡的警察局長還把變性爸爸給強姦了……
說到這裡，又不得不回到第一件怪事——那個和前男友偷情的少婦。
因為前男友猝死在床上，丈夫發現了她的出軌。
但丈夫不想把醜聞鬧大，於是決定和她一起拋屍。
他們開車載著屍體來到郊外的鐵道線，打算製造前男友意外被火車撞死的假象。
卻不料，一路上都被一名警察跟蹤了。
這個警察，恰好正是之前那個變態警察局長。
這次，他又以兩人殺人拋屍為要挾，想強姦其中的妻子。
警察局長把夫妻倆帶到一個廢棄工廠，將男人拷在車上。
而就在他打算對少婦下手時……卻被從天而降的電視機給砸死了！
沒錯，這個電視機，就是前邊那三個鐵憨憨，扔下來的舊電視。
他們陰差陽錯地為被強姦的變性爸爸報了仇，還順手救了處在危險境地的夫妻倆。
劇情至此，三件怪事的主人公都解決了他們的難題。
但還剩下最後一件——
鐵憨憨們的小夥伴蘇裡，因沒錢做手術而命懸一線。
蘇裡的爸爸，也就是那個神棍牧師，在祈禱無果後，一怒之下推倒了他虔心敬拜的神像。
沒想到，破碎的石像裡竟然藏著一袋鑽石！
就這樣，蘇裡也最終得救。
可這鑽石是怎麼來的呢？
說起來，這還得感謝那位變性爸爸。
原來，變形爸爸曾經遇到過牧師，並向他告解，說自己曾衝進海嘯裡自殺，結果一塊石像救了他。
但變性爸爸其實認錯了人，當時的牧師也還沒成牧師——正是聽聞此事後，他才信了教，後來還找到了那塊石像。
至於神像裡的鑽石，是一個剛果將軍偷藏的。
海嘯發生後，神像掉進海裡，隨波逐流一路輾轉，陰差陽錯地救了變性爸爸……
也就是說，這四個原本不相關的事件，被一連串的巧合給聯繫了起來。
像這種蝴蝶效應式的連鎖反應，也是黑色幽默所慣用的手法，其表現的正是現實世界的荒誕不經和一絲錯亂的夢幻色彩。
比如，鐵憨憨們偷東西時還撞見過外星人：
這種情節看上去荒誕不經，但放進黑色幽默的故事裡卻並不顯得違和。
不過，《超級豪華》裡的四個故事，跟我們熟知的黑色幽默也有些不同。
以國內比較典型的黑色喜劇片為例，從寧浩的《瘋狂的石頭》、《瘋狂的賽車》，到曹保平的《追兇者也》……這些故事雖然同樣人物眾多，採用多線敘事交叉並進，但所有人物都圍繞著一個共同的故事核。
比如《瘋狂的石頭》裡，是各路牛鬼蛇神都來偷寶石：
《瘋狂的賽車》是一場賽車引發的多方勢力角逐：
《追兇者也》則是一起錯殺事件導致的浮世百態：
在這些故事中，黑色幽默來源於人物身上不自覺的笨拙。
他們在個人認知和各自視角下做出的最佳選擇，放大到整體視角中，都變成了弄巧成拙的笑料。
這種笑料看似荒誕，卻能找到邏輯的貫通性和偶然中的必然性。
因此你會發現，在黑色幽默中，角色通常都是嚴肅的——他們雖然看上去很傻，但他們自己並未發覺。
《追兇者也》裡的五星殺手
而今天這部《超級豪華》卻不一樣，它的四個故事基本上各自獨立，並且故事的驅動力來自於純粹的巧合。
比如突然猝死的前男友，A片裡冒出來的老媽，毫無徵兆的變性丈夫……
同樣，把這幾個故事串聯起來的，也是萬中無一的巧合：
變性男碰巧從海嘯中存活，又碰巧遇到還不是牧師的牧師；鐵憨憨碰巧把舊電視扔進廢工廠，還碰巧砸中了壞警察……
過多的巧合，導致其故事不具備必然的邏輯性。所以，本片雖是黑色幽默的路子，但其笑點仍然大多來自於印度人最擅長的誇張式表演。
不過，這部《超級豪華》還是抓住了黑色喜劇最顯著的一個藝術特徵，即象徵和隱喻。
黑色喜劇中的所有荒誕與離奇，都是對現實的映照與揭露，本片也不例外。
它所揭露的，正是普遍存在的偏見和歧視。
比如，演A片的媽媽被自己兒子嫌棄，甚至動了殺心；
比如，變性人爸爸最終陪兒子來到了學校，卻被人攔在門外。
這些根深蒂固的偏見，很多時候並非來自文化差異，而是源自人心的恐懼和短視。
這本是我們自身的缺陷，但我們卻並不自知，還以此為藉口來惡意對待別人。
片中讓我印象很深的一幕是，變性爸爸被擋在校門外後，和一個阿姨的對話。
他認為變性，不過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處理自己的身體，他人沒理由指責：
而那位阿姨的回答，更加意味深長，她說：
「你並沒有錯，你說的也很合理，但合理是一碼事，現實又是另一碼事。」
確實，人類本就不是完全理性的物種，現實中處處都有荒誕之事——
最後一句真是無解……
這也讓我再次想起《哪吒》裡那句經典臺詞——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偏見和歧視，就像大山一樣難以撼動，但我們依然要鼓勵所有人擁有一顆包容之心。
因為每一個個體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我想，只有當我們認識到世界本就是參差多態的樣貌時，才能坦然接受自己、活出真實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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