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作人:尹約
監製:高曉松
作曲:高曉松、錢雷
作詞:高曉松、尹約
編曲:錢雷、張筱真
發行日期:2017年11月
第一首:《玫瑰與小鹿》
我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三年前。它被放到高曉松《曉松奇談》節目的結尾,配的是周迅《那時花開》的畫面。當時受到很大的觸動——如此平淡的一首歌,只有四個樂句,三、四個和弦,怎麼就能唱得這麼生動和富有層次感!這之後,我開始關注這個叫周深的歌手,並在網在搜索關於他的音頻和視頻,就這樣算是入坑了。
按照高曉松的說法,《玫瑰與小鹿》在箱底壓了十年,之所以沒有發表,是因為找不到一個特別乾淨的聲音來詮釋它。可事實上,一首簡單的歌由一個乾淨的聲音來唱,很容易就唱成了兒歌,這肯定是作者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我也在KTV裡偷偷嘗試過。我的聲音也很乾淨啊,但怎麼都唱不出那個層次感來。原因是,這首歌對於女聲來說並不高,所以我找不到那個換聲點,很難做到在真假音之間來回的切換。
發聲點的不斷變化跳躍賦予了歌曲靈動的韻律感,再加上周深的美聲功底,真聲清澈而假音富有力度,通透感強,整首歌表情生動又絲毫沒有做作的感覺,自然流暢,一氣呵成。
在配樂上,迪斯尼式宏大的弦樂編曲支起了全曲的骨架,一首原本小品式的作品就這樣脫胎換骨了。我們能聽到從歌曲中綻放出來的絢麗色彩。
我最喜歡的現場版本是15年在香港紅磡的表演,所有氣息上變化的小細節都表現出來了,在那樣一個大場子裡,真的很難得。那時的周深還是素人一個,沒有經過整容,颱風上也還有些青澀和猥瑣。但是做為一個新人,在那個有點坑爹的舞臺,能夠一整首唱下來都沒有被絆個大跟頭,已是萬幸了。
第二首:《淺淺》
《淺淺》是專輯正式發行前被推出的第二首主打歌,第一首是《藍色降落傘》。兩首都很憂傷,但是和這首比起來,《藍色降落傘》又顯得歡快了。
「你看,孤獨他穿著黑袍安靜站在門口」,如此題材,對當時只有二十二歲的周深來說,近乎殘酷。所以,歌曲聽到前兩分四十秒,我都有一個強烈的感覺——這首歌,如果讓齊豫來唱是不是會更好?那悽清孤冷的音色更適合歌曲情緒的表達吧?聽到第兩分五十五秒,直到那段詠嘆調出現,我才深吸了一口氣——這種力度女歌手還真的很難達到!再返回去從頭聽一遍,後面悠長的詠嘆調和前半部分青澀的唱腔剛好形成對比,感情的表達變得完整進而富有力度,也算是一種自我彌補。
歌曲尾聲的詠嘆調選自義大利歌劇《愛情靈藥》,講的是男主人公為了得到他夢中情人的芳心,在巫師那裡求得一種愛情靈藥。為此,他傾家蕩產,甚至不惜以出賣自己的身體為代價。但最終,他心愛的女人仍舊離他而去。於是,心碎的他唱起了這段著名的詠嘆調《偷灑一滴淚》。
十六世紀的義大利曾經出現過一種閹伶歌手,他們既擁有男性的力度和肺活量,又兼具了女性清澈柔美的高音。閹伶歌手也是歷史上美聲唱法的奠基人,在十七、十八世紀的歐洲非常盛行。到了十九世紀以後,隨著聲樂技巧的發展,男高音出現了close唱法,那時已經不再需要通過改變人生理結構的辦法來獲得更完美的聲音。當然,「假男高音」對於歌手的聲音條件要求很高,在先天嗓音的基礎上通過一定的聲樂技巧訓練才能達到。
周深在烏克蘭音樂學院學習的專業就是男高音,繼而學習假男高音。對於專業人士來說,這段詠嘆調是手到擒來的小菜一碟吧,但是此時此刻把它放到這首歌裡,已經讓聽的人感到足夠驚嘆了。
第三首:《哥哥》
首先要贊一下高曉松老師,居然也能寫出一首不是三拍子的歌。回想一下他漫長創作生涯的所有作品,能想起來的都是三拍子的歌曲,這一點和偉大的約翰.施特勞斯有一拼
實際上,人類在有曲譜記載以來,一直到十三世紀以前,都只有三拍子體系。這種「強弱弱」的節奏過於簡單,對於表達感情有很大的局限性。但那時的音樂是用來頌唱經文的,也不需要很複雜的情感表達。四拍子則大不一樣,「強弱次強弱」的節奏體系讓音樂呈現出更強的訴說性。
這首歌原名叫《放生心事》,是詞作人尹約大清早起來突發靈感,寫的一首長詩。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詩人都缺乏邏輯性。我從頭聽到尾也沒有搞清究竟是誰放生了誰,歌詞中「他漫天放飛的問號」倒是一個個看得很真切。為了撫慰我們這些頭腦不開化的理工男女,策劃團隊把歌詞加了一個明確的指向目標。
「沿路匯入北鬥星軌的心事,
夜復一夜在他的心間飄搖。
後來他孤注一擲咬牙爬上一道閃電
雷聲擊穿了夜幕而他四肢纖幼。」
「凡人終有一死,只有心事永恆。」
這幾句歌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早逝的張國榮,而張國榮早已成為廣大文青心裡一個符號化的人物。於是,《放生心事》變成了《哥哥》。對聆聽者而言,腦子裡有了具體的形象,歌曲本身的意義也變得不同了。
周深曾說,他和尹約的關係很好,所以每首歌錄製之前,尹約都會給他講解歌詞的內容。不知道這首歌她是如何講給他聽的。細聽周深的演繹,第一段的低聲傾訴,情緒代入感強;第二段瞬間插入的高音又產生了一種類似戲劇性的效果。這首歌把周深音質上的無性別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高曉松在微博裡說,整張專輯,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首,也是周深錄製的最順利的一首。所有人都找對了感覺。
第四首:《迎刃》
這應該算是整張專輯裡唯一一首在曲式上更接近流行歌的作品,AB段劃分比較明顯。作曲是近幾年我最喜歡的年輕音樂人錢雷。錢雷既是作曲人、編曲人,同時也是鋼琴演奏家。去年電影《大魚海棠》的印象曲《大魚》、華晨宇的《微光》,還有那英膾炙人口的作品《默》和《相愛恨早》都出自他的手筆。作詞依舊是錢雷的老搭檔尹約。這個孤高的大才女居然也寫出了「你給我不痊癒的傷」這樣的句子,算是接了一回地氣。
二人聯手創作出這首作品後,找了很多歌手來試唱,最終定下周深。周深的聲音裡帶有一種童聲的音色,很容易營造出猶如童話般的氛圍。但是,這種聲音也有它的缺陷,那就是音頻範圍窄,而且鼻腔共鳴不夠。為了彌補這些不足,他企圖利用氣息轉化假聲,把聲音拉遠,形成空間感。所以,我們聽起來會覺得音色更加空靈,帶著精靈般的妖氣。
周深坦言,自己最怕的就是別人把他的聲音說成是「天籟」,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天籟,他只不過是處理聲音更細膩一些,通過技巧來彌補自身音色的不足而已。
第五首:《藍色降落傘》
這首歌的靈感來源於顧長衛的電影《孔雀》。當年,也是因為顧大導演唯美的鏡頭語言,才讓我忍耐著通篇的陝西方言把電影看完了。
如今,依稀記得那個藍色降落傘的情節。張靜初飾演的女主角很崇拜英姿颯爽的女傘兵,她報名參軍但是沒有被錄取,於是,賭氣之下用藍色的碎布縫製了一個降落傘。她騎著破舊的自行車飛馳在小鎮街頭,藍色降落傘在她的身後肆意怒放。理想從滿是廢墟的現實生活中放飛出來,青春在瞬間綻放出它了應有的色彩。
整部電影,充斥著青春的惆悵和無奈,高曉松因此寫下了這首歌。寫完後,他自己唱給顧長衛聽,但是沒有被顧大導演採納。於是,這首《藍色降落傘》被常年的封存起來。
時間到了2014年,高曉松遇到了周深,決定給他出一張專輯,於是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這顆遺珠。他把它小心翼翼的拿出來,由尹約重新填詞,為周深量身定做了如今的這首《藍色降落傘》。
據周深自己透露,這首歌也是錄製最艱難的一首,無論怎麼唱,都被高曉松老師批判,說唱的像白色降落傘,根本聽不出色彩來。從旋律上來講,這首歌確實很難給歌者一個發揮的餘地。你也能感覺出來他做了很大的努力,力求在第二段的唱腔處理上與第一段有所區別,但確實比較難做到。反而劉瀧駿的古典吉他很出彩,甚至有點壓過了演唱。
後來,我也聽過周深的幾個現場版本,他企圖在不同的地方加進人聲solo,也達到一定的現場效果。他不斷的嘗試突破,做為聆聽者的我們當然也樂於去享受這個過程。
如今的周深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男孩」,他變得越來越開朗和成熟,我能看到他身後綻放的降落傘已經不僅僅是藍色的,而是五顏六色、繽紛絢爛的。
第六首:《風景》
從第一次聽專輯開始,我就斷定這是整張專輯除了《大魚》以外最好聽的一首。但很遺憾,這首歌仍然是高曉松拿來炒冷飯的作品。
《風景》最早發表在2000年的一張合集中,當時的演唱者是景楓。那是一個以模仿張信哲見長的歌手,曾經在某些模仿秀節目中大獲全勝。從當時的錄音來聽,那一版《風景》既沒有顯露出歌手張信哲般清亮的嗓音,也沒有體現出高曉松應有的文藝氣息,所以歌曲發行後沒有產生什麼影響也很正常。
但是,高曉松老師並不甘心,他認為這首歌的價值絕不僅限於此,金子遲早都會發光。於是,在這張專輯中,他把這首十幾年前的老歌又翻出來,讓新人周深重新演繹。
但話又說回來,您老人家倒也把歌改一改啊!新版的《風景》僅僅重新編曲而已,詞曲方面均未有大的改動。尤其是歌詞,那種對逝去青春的緬懷,那樣的表述方式現在聽來已經略顯過時,甚至可以說是矯情的。如今九零後的年輕人更加隨性,已經不再用這種語氣來表達感情了。
也可能是周深一向喜歡聽老歌的原因,演繹起這種風格的作品倒是駕輕就熟,流暢程度甚至超過了前面的一首《哥哥》。我就不拿兩位歌手的演唱做比較了,生怕景楓同學回家偷偷的去求自己的心理陰影面積。
第八首:《白牆》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高曉松老師和他的愛徒尹約同學在洛杉磯的一家咖啡廳裡喝著咖啡。窗外車水馬龍,室內人影婆娑。兩人琢磨著,專輯到了這裡,估計聽者已經睡著了一大半了,一定得想個辦法活躍一下氣氛。
製作人尹約撩動她美麗的長髮,動人的剪影投射在身後的白牆上。於是,高老師突然有了靈感,想起多年前曾經為袁婭維寫過一首歌,可以拿回來重新演繹。這回,三拍子就派上用場了,可以把歌曲改編成圓舞曲,聽起來更有律動感。大家站起來隨著音樂擺一擺吧,就不至於打瞌睡了。(以上情節為作者意淫。)
誰也想不到,早先這首《白牆》竟然是寫給袁婭維的!
好歌手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唱得很完美,音色技巧都無可挑剔,舞臺經驗豐富,樂感更是無以倫比的出色,但是這一類歌手往往可辨識度比較差,可能是因為太過完美的緣故,反而不容易被人記住。袁婭維就屬於這種。還有一類歌手是像周深這樣的,聲音個性鮮明,但是你能聽出他的瑕疵,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歌聲背後所隱藏的矛盾和糾結。這一類歌手會誘使你不自覺的跟著他一起糾結,也容易與之結成類似共鳴的情感紐帶。
第九首:《大魚》
終於寫到這首《大魚》了。這應該是迄今為止周深最著名的一首歌,算是他的成名曲也是代表作。這首《大魚》在2016年為他拿下了幾乎所有流行音樂的獎項。在第31屆中國電影金雞獎表彰大會的頒獎典禮上,周深還做為特邀嘉賓,登臺演唱了這首動漫電影《大魚海棠》的主題宣傳曲。
為此,我還專門去看了《大魚海棠》這部電影。影片描述了一群生活在大海深處的生靈,我們的海底就是他們的天空。這個非常像十年前我在日本旅行時做過的一個夢。那是在箱根的一間溫泉旅館裡,我躺在榻榻米上慢慢的沉入海底,大海的下面是天空……
電影前半部分營造出的意境很令人讚嘆,可惜到後面節奏出現了紊亂,沒有把情緒貫穿到底,是一部略顯遺憾的虎頭蛇尾的片子。
但是,這並不能掩蓋住歌曲的魅力。自它發布的當天,我就在第一時間把歌曲連結轉發到了朋友圈上,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單曲循環。音樂營造出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整首歌都飄渺著夢幻般的氣息。幸虧那時我在休假,大概是2016年的七月份吧,我正帶著孩子在上海做假期旅行,這也為我一時的沉迷提供了條件。
高曉松老師曾經在媒體面前公開表露:「對於周深的聲音,我沒有絲毫的抵抗力。」以後這種思想上不正確的話還是都由偉大的高老師來替我說吧。
《大魚》由尹約作詞,錢雷作曲和編曲,起先是寫給王菲來唱的,但是由於種種原因沒有談妥,最後交到了當時唱DEMO的新人周深那裡。所以說歌曲和歌手有時候是講緣分的,究竟是《大魚》成就了周深,還是周深成就了《大魚》,這個很難去評判。
在《大魚》之前,雖然已經有了《玫瑰與小鹿》,但是那首歌並不足以讓我判斷出周深做為歌手發展下去的前景。直到這首《大魚》出來,我才像吃了定心丸一樣放心下來。果不其然,從那以後各種影視歌曲接踵而至,從《大護法》的印象曲《不說話》,《繡春刀》的主題曲《濃情淡如你》,到最近《鳳凰傳》的片尾曲《何處是天涯》,雖然風格上略顯單一,但詞曲均出自名家之手,所以整體水準較高。
對於《大魚》這首歌,周深本人也是有著非常特殊的感情,他在不同的場合用不同的方式將《大魚》重新演繹著,以至於後來又出現了幾個更加驚豔的版本。
影響力最大的當然是與女歌手郭沁的合唱版本。在那個版本中,原唱者周深是做為和聲的角色出現的。那個女歌手聲音非常好聽,清澈又不失渾厚和穩重。要襯託她的聲音,這對於和聲歌手的音樂修養和聲樂功底都是很大的考驗。
這次合唱也讓我明白了兩件事。首先,原版《大魚》尾聲的那段女高音吟唱也是周深本人來演繹的,以前真的一點都沒聽出來。第二件事是在KTV裡發現的,這個合唱版本——居然是——升調的!比原版高了一個Key!也是醉了。
還有一個版本更具有顛覆性,那就是被改編成越劇的《大魚》,這讓作麴錢雷都大跌眼鏡。
越劇是五四運動以後才發展起來的新劇種。那時,婦女解放運動進行得如火如荼。所以,在越劇裡是沒有男旦這個角色的,這點和京劇有很大的差別。也正因為如此,周深鄭重的向之前一直以獵奇眼光看他的觀眾聲明:「我不是反串。我跟李玉剛、霍尊都不一樣,不是在第二段升高一個八度去模仿女生的唱腔。我的聲音是跨越性別的。」
在這次表演中,我們能明顯的聽出來,過門結束,一開始是小生,唱著唱著就在不經意間變成了花旦,最後一句念白「我願化作人間的風雨,陪在你身邊」直指主題,算是點睛之筆。
第十首:《一縷執念》
這是整張專輯中歌詞寫的最好的一首。我跋山涉水,看遍人間風景,到後來,發間仍殘留著對你的一縷執念。那個「縷「字用得太貼切了。我曾經問過我的一個詩人朋友,他同時也寫歌詞。
我說:「既然已經參透了,為什麼還有執念?」
他說:「就是因為參透了,才只留有一縷執念,否則思念蔓延開來,會變得千絲萬縷…….」
作麴錢雷當然是一如既往的好,每首歌都帶著他這個年齡的創作者所特有的才情和靈氣,但是在旋律走向上又絕不雷同。這首歌帶點古風的韻味,配上尹約的歌詞,意境悠遠而綿長。
《一縷執念》也是網絡上人氣最高的作品之一。我之所以沒有把它排到比較靠前的位置,還是因為它太像女聲的歌了。試問周深,你如果這樣唱歌,能唱得過當年二十五歲的王菲麼?
寫完專輯中的九首歌,我再來談談專輯的營銷策略。畢竟這個時代,已經很少有人再去購買實體CD了。
專輯首先推出的是與氣味圖書館合作的精裝版本,賣CD的同時搭配一瓶香水。估計他們也想明白了,捨得掏20塊錢買你CD的人,肯定也願意花200塊買更加昂貴的限量版。但我可不是什麼腦殘粉,本人從來都是理性消費者,不想在買CD的同時再買什麼香水。
當然,我並不反對這種做法。畢竟,購買CD已經變成了一個有點象徵意義的行為,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儀式。在網上,有人描述收到CD時的心情。打開包裝盒的一剎那,一陣清香鋪面而來,那真是充滿愉悅感的體驗。
我耐心等待了將近十天,終於,普通版推出了,與精裝版完全是兩家發行單位,內容上除了香水以外,別的全部相同,帶精美插畫的歌詞本一頁也不少。我堅持了我的理性消費,但同時失去了參加籤售的機會。
2017年12月9日,周深個人專輯《深的深》籤售會在北京西單大悅城氣味圖書館隆重舉行。活動方聲明,這次只籤售帶香水的精裝版。當然,人家就算接納普通版,做為我這樣的一名年老體弱者,也不再適合去寒風中排隊凍著自己。
所以,今日奮筆疾書,寫此長文。謹以此文獻給《周深的深》所有的主創人員。裡面的觀點有正面的也有不那么正面的,但這足以證明我對這個作品的重視和珍愛,希望它做得更好。也祝願周深明日北京專輯籤售會圓滿成功,粉絲從西單一直排到王府井。借我吉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