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客主筆:黃協鋒
柯震東在《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說道:「沈佳宜,你相信平行時空嗎?也許在那個平行時空裡,我們是在一起的。」這一句話,幾乎可以涵蓋房祖名主演電影《李獻計歷險記》的全部主旨。
《李獻計歷險記》電影海報
在科幻文藝嚴重貧乏的中國,近年來造成一定影響的只有劉慈欣的《三體》。即便在「穿越風」大行其道的現在,無法解決「在未來,我們還需不需要黨的領導」的中國科幻影視作品,只能往過去穿越。
而電影作品更是「以青春愛情為體,以科幻穿越為用」,如《不能說的秘密》和《李獻計歷險記》,「平行時空理論」只能作為軀殼,血肉依然是俗套膩歪的青春愛情片。
「平行時空」作為與「循環因果」並行的世界時間旅行電影兩大主流理論。後者指未來的人企圖改變歷史而回到過去,但最後由於「歷史糾錯效應」,只能成就歷史不能改變歷史,在國外比如有《終結者》系列,在國內則有《尋秦記》和《宮》等。
《終結者2》與《X戰警:逆轉未來》
而「平行時空」則是在多維時空中穿梭,歷史可以改變,一經改變會立即衍生出另一重時空,比如最近的《X戰警:逆轉未來》就是沿用這一概念。
電影中「往返平行時空」的條件五花八門,《X戰警》是憑藉超能力,而由於是作為青春愛情片的軀殼,中國電影穿越條件會相對隨意和文藝。在《不能說的秘密》中,是藉助一本琴譜;在《李獻計歷險記》中,則是憑藉一張遊戲光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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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獻計歷險記》電影劇本脫胎於2009年的同名動畫。這個20多分鐘的動畫由李陽憑一人之力、耗時兩年多製作而成,得了土豆映像節最佳動畫獎,號稱「2009年最好的國產動畫」。
大概講了一個「差時症」患者為能與其女友複合,想通過打穿遊戲而穿越時空;但由於這款遊戲如此難,以至於他千迴百轉地掙錢買「能夠提高反應速度」的興奮劑。
動畫版《李獻計歷險記》
線索簡潔,但補綴異常浩繁,動畫版的《李獻計歷險記》有明顯的拼接痕跡,場景糅合了也有遊戲場面、電視節目、電影預告片和日本新海誠動漫。比如電視節目《康熙來了》、電影《刺客聯盟》昭昭植入,而「人民公園」的意象出自姜文的《太陽照樣升起》,「致幻劑」則取材自遊戲「瑪麗兄弟」。
甚至配樂口味也相當駁雜,古典的如巴赫的《G大調第一大提琴組曲》,流行的如披頭四的《A Day in the Life》,小眾的如冰島樂隊Sigur RóS的《Vaka》,主旋律的有《保衛黃河》……
創作者的隨性,情節敘事的跳脫,鏡頭語言的破碎,頹唐沮喪的基調,穿越時空的噱頭和絮絮叨叨的臺詞,組構起一個顛沛流離、無遠弗屆的愛情故事。
《李獻計歷險記》和李陽後來的作品《壞未來》一樣,堆積歷史、時政、宗教和二次元元素,還加上博人眼球的科幻情節為線索,層層包裝,但核心永遠只是一個痴男怨女的俗世愛情——「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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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了一姑娘」這句話在2001年的電影版《李獻計歷險記》中頻頻出現。成為了房祖名飾演的「李獻計」賣腎、人體改造、走私國寶、打索馬利亞海盜、營救美國總統女兒以及靠遊戲穿越時空的唯一理由。
但是與20分鐘的動畫相比,90分鐘的大電影有太多空間需要填充。於是最終成片的結果最惹人詬病的是,從未間歇的可樂、手機和汽車廣告,李獻計的家庭背景鋪層,以及在原版中「信仰」形象的女主角「王倩」的生活化。
本來大幅度留白但是最終集中觀眾情緒的動畫意念,在電影長篇幅的鋪層中不斷稀釋。
而且,由於房祖名的演技短板,而「李獻計」又是與其港臺氣質格格不入的「北京頑主」形象,以至於主角輪廓像貼紙片兒版單薄,絕不能使人信服。
但電影也有非常聰明的改編,比如動畫中李獻計本來是遠赴阿富汗打賓·拉登,但由於電影版推出時,賓·拉登已遭美國獵殺,所以電影情節變為「打索馬利亞海盜」(當時正是熱點話題);比如人類火的起源和愛因斯坦「質能公式」的來歷也在電影中有解頤的調侃。
饒有反諷趣味的是,動畫版「李獻計」為了提高反應速度而選擇嗑藥;而電影版為了發行安全,將原作中的「K粉」、「冰毒」、「海樂神」和「大麻」替換為「氯胺酮」、「甲基苯丙胺」和「三唑苯二氮卓」。而且房祖名不是嗑藥,反而是穿上了特殊裝置(對比時下新聞,就像是一個此地無銀的預見)。
電影版的口碑成績也全在改編時加入的人物上。比如在描寫李獻計背景時加入配角有如姜武和範明之輩,除了反襯出房祖名演技拙劣之外,於電影整體效果突出。最堪稱妙筆的是加入「中年李獻計」和「老年李獻計」兩大人物。
前者由姚櫓扮演,他負責為電影伏筆,把遊戲光碟交給房祖名飾演的「少年李獻計」,並成為其穿越時空的啟迪;而「老年李獻計」則由遊本昌老師(即老版「濟公」扮演者)飾演,他負責解決全篇矛盾,為「少年李獻計」擦屁股。
遊本昌老師在《李獻計歷險記》中
即使遊本昌老師只出現了幾個鏡頭,通篇無對白,但作為「戲眼」升華了整個電影主題。最後的大特寫中,遊老師眼角含淚,嘴角含笑,對往事的懊悔和釋懷,時空長河中漂泊的疲憊,以及對愛情的「至死靡它」,一鏡瞭然。這時旁白不失時機地說道:
「我知道,這麼久以來,我倆之間,時間只在自己身上洶湧地流逝了。最後再見到王倩時,就像瞬間經歷了整個人生,心裡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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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版《李獻計歷險記》最後,李獻計最後「回到了最初相識的地方」,但自己已經衰老,徒留遺憾。
而響應了《肖申克的救贖》裡老瑞德那句「我多想回到過去,告訴那個衝動的小男孩,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你不至於此……但時光已逝,青春消失不見,剩我一人垂垂老矣。」與原作各擅勝場的,電影版提出了解決方案,它為了成全還來不及在愛情裡犯錯的自己,不得不犧牲了老去的自己。
而無論電影版還是動畫版,愛情令人沮喪和期待的主題,即便假借了時空穿梭的軀體,其骨子裡依舊像林清玄那個被老羅引援過的,討論「愛情永恆」的短篇小說所說的那樣——
「除非有雪崩,但雪崩也不能保證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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