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 如 朝 露 去 日 苦 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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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子小的姑娘,不建議你看。
論兇殺案的複雜、血腥、懸疑,咱們以前寫過的「膽小勿入」系列多了...但是今天這篇,瘮人於日常又真實。
■ 本文截圖來自《中國西部刑偵大案紀實》,因原紀錄片未作打碼處理,且已時間久遠,所以本篇保留了原片裡的部分畫面和字幕。
▎村野姦殺案
2000年7月5日,四川省成都市雙流縣黃水鎮發生了一起命案,兇手將一名女性強姦後殺害,屍體被棄置於村鎮裡一條主幹道路旁的渠道內側的菜地裡。案發後第二天7月6日,當地某位村民在案發地附近的渠道內發現一輛沒有上鎖的自行車,然後把車推回了家。
未經多時,一名徐姓村民從家出門也走上了這條每日必經之路。他眼睛近視,發現不遠處似有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像是誰家丟棄的口袋,出於好奇、更可能是出於想撿點能用的東西拿回家的心理,他跨過渠道想去一看究竟,大概真是近視度數太高了,走到很近很近很近的時候他才赫然發現,這哪裡是口袋哦,這是一具死狀駭人的女屍。
受害人屍體呈「大」字型,仰面躺在菜地裡,雙拳緊握,雙目圓瞪(村民形容的是:屍體被發現時睜著眼睛;紀錄片畫面裡是:雙目緊閉。我猜測都是有可能的,或許村民以訛傳訛,又或許受害人死狀恐怖,拍攝團隊在警方勘察現場後拂下了屍體眼睛才拍的),面部腫脹,布滿青紫淤傷,口腔微張,舌頭微微伸出,最後定格在上下牙齒中間(雖然這種東西看得多,但我也不是專業學這個的,只能儘量形容地全面客觀,用詞不夠學術多見諒)。經法醫鑑定,受害人因被兇手扼頸,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CM裡常說的慢性死亡,有些連環殺手偏愛這種方式,因為他們可以感受到生命正在從他們的雙手中慢慢流逝。
⚠️預警:下方第5張截圖是本篇比較可怕的畫面之一,膽小又想繼續看案情的小仙女可以從這裡開始,快速往上劃拉屏幕了。
更慘痛的是,死者生前的衣服都被剝去,內衣被丟在旁邊的菜地裡,頭部被撕爛的黑色短裙蓋著,身體裸露在道路旁,渾身傷痕,生前遭到強暴,下體被兇手塞了一把韭菜...普普通通的村鎮鄉野極少發生這種惡性案件,引起了大量村鎮居民的圍觀議論,還好有好心人給屍體蓋上了一塊布。當地的村民說:太嚇人、太慘了,看到就讓人流淚。
案件性質極其惡劣,又在當地人之間快速傳播,幾乎附近的家家戶戶都踏入過案發現場、都看到過現場屍體情況,給當時本就落後的辦案條件增加了巨大的調查難度和輿論壓力。
不過,現場圍觀人數多也有一點點好處:有的村民有報警意識,發現沒人報案就去了派出所;那位撿自行車的村民得知消息後嚇得立即把車子又扔回了水溝,減少了辦案人員的麻煩;甚至還有人,認出了屍體旁邊掉落的鞋子很像他家嫂嫂的,走進去一看,竟然真的就是他家嫂子。
死者名叫謝遠潤(音同)住在黃水鎮,辦案人員猜測她是下夜班回家,路過村口時遭遇了兇手,現場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僅有死者體內提取到的兇手DNA作為唯一有效的證據。
▎黑人問號
鑑於死者遇害時走的那條鄉村土公路少有外人經過,辦案人員初步判斷兇手就是本地人,所以通過「年齡段+劣跡檔案記錄」兩個維度進行摸排,竟然真的摸出來一個嫌疑人。
嫌疑人宗某(音同),多次調戲猥褻女性,曾犯過強姦罪。警方把他傳來了解一下情況,還沒開始發力審問呢,這傢伙就撂了,說這案子他幹的,交代的情況和現場竟然基本吻合,但他只承認強姦不承認殺人。
刑偵重證據不重口供,只要有紮實的證據鏈零口供也能辦案。所以辦案人員專程去做了當時只有省裡才能做的DNA鑑定,結果...結果只能說這孫子有病,我真是猜不透這個宗某的腦迴路,把別人的強姦罪往自己身上攬,但又很體貼地把死罪給人家留下了。
省公安廳法醫一共做了六個位點的測試,得到的DNA圖譜完全不相符,為了夯實結果,工作人員一共做了三次,三次都證明這個犯罪嫌疑人並沒有強姦受害人。
消息反饋到雙流刑偵大隊,幹警們繼續審問宗某,這傢伙竟然說他,記不清了...記不清了?記不清了!看到這我目瞪口呆啊!這是什麼情況?強姦過的人太多記不清哪個了?還是大家都流行用一樣的作案手法強姦??都塞韭菜葉子嗎???驅鬼闢邪怕報應????
這部貴在真實卻攝製粗糙的紀錄片並沒有解釋強勢插入案情的宗某到底什麼情況,只給觀眾留下了一臉黑人問號...
▎再現碎屍案
三個月過去,案件沒有進展。同年10月22日,雙流縣公安局彭鎮派出所接到報案,一名拾荒者在彭鎮公路邊撿垃圾時發現一具沒有頭顱、沒有四肢的女屍。經法醫初步屍檢,女屍軀幹內發現男性精斑。
緊接著有當地居民來報案,稱生活很規律的妻子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
報案人妻子名叫楊先敏(音同),29歲,在鋁材廠工作,兩人婚後有一個5歲的兒子,感情很好,生活平順幸福。10月20日吃過晚飯後,楊先敏去廠子裡上夜班,之後再無音訊。楊先敏的同事們說,當天晚上,廠裡臨時決定不加班了,楊先敏在當晚8點半左右就從廠裡回家了。
鋁材廠到楊先敏的家不足1公裡,下方第一張截圖的視點,距離楊先敏家隔著一片菜地,從這裡能看到鋁材廠的廠房和招牌。但這段路她沒有走完。辦案人員在這不足一公裡的路上仔細檢查,僅找到了一個手電筒和一件女士外衣,經她丈夫辨認,這是楊先敏出門上夜班的時候,他親手遞給妻子的。
雙流公安局向附件村鎮發出了協查通報,很快接到報警,在緊鄰的勝利鄉公路邊水溝內發現了女性的頭顱、四肢和衣物。經過親屬辨認、法醫鑑定,死者確實是楊先敏。
⚠️預警:攝製組沒有露出受害人的面容,但是那團亂麻一般的頭髮,著實讓我很少見地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害怕,膽子小的小仙女可以從這裡開始,迅速迅速迅速往下翻屏了...
...隔開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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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案並查
兩件案子具有一些相似之處,例如兇手都是選擇在夜間襲擊孤身女青年,死因都是扼頸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受害人都曾被強暴,因此,警方決定兩起兇殺案可以先併案偵查。
通過調查受害人生活背景,他們發現兩名女性生前溫厚友善,從未與人交惡,不存在情殺、仇殺,也沒有能產生交集的社會關係,既然如此,為什麼單單只有楊先敏被殺害後又被肢解呢?
辦案人員分析後認為,這與「黃水鎮」三個字有關。
從地圖上看,這兩起案件以黃水鎮為中心,從鋁材廠出來後發現了楊先敏的手電筒和外套,在黃水鎮東南方向的彭鎮發現楊先敏的軀幹,在黃水鎮西邊勝利鎮發現楊先敏的四肢和頭顱,往兩個不同的方向拋屍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想把警方的偵查方向引開黃水鎮,把黃水做成一個真空帶,但這種初級的反偵察手段,恰恰讓辦案人員相信,第一作案現場和兇手大概率就在黃水鎮。
所以,黃水鎮就是切口。
可黃水鎮有十萬人口啊!這案子該怎麼查...
▎千裡追逃
謝遠潤的案子現場被過分破壞,毫無線索,反而是楊先敏被肢解並被拋屍兩地的作案手法露出了更多的破綻,警方在兇手用來裝死者頭顱的尿素袋上,找到了突破口。
楊先敏的殘肢是用舊被單和尿素袋裝裹的,這些作案工具中有大量的米糠、筍殼,經過辦案人員的認真分析,得出3個發現:
❶生長在山區的竹子筍殼比較長,生長在壩區的竹節和筍殼就比較短,兇手作案工具上殘留的筍殼應該出自平壩地區,黃水恰恰就處在平壩地區,勝利和彭鎮都屬於淺丘。所以兇手的第一作案現場、分屍現場應該在黃水。
❷兇手來自黃水鎮附近的農村,因為城鎮幾乎沒有筍殼、米糠這類東西。
❸米糠,在當地有兩種,一種是農民們自己打的米糠,出米率低,主要用來養豬;另一種就是作案工具上提取到的,屬於工廠加工過米糠,顆粒粗糙沒有夾雜碎米,可以直接拿到市場上銷售。
辦案人員由此推斷,裝頭顱的米糠包裝尿素袋,是有市場流通的,只要在黃水鎮範圍內尋找擁有過這個袋子的農民,就可以找到線索了。
可是這種袋子幾乎家家農民都有啊!專案組的摸排工作非常艱巨...
兇手用的這個尿素編織袋,上面寫著「雙流正大」,印有品牌的logo,雙流正大有限公司的貨物遍布全國,僅在雙流的銷售點就有上千家,慶幸的是,兇手用的袋子上有兩個手寫的編號,一個是「JA7」,一個是「344」,專案組沒有放棄這兩個看起來沒啥用的數字,通過向正大廠家諮詢,專案組了解到,所有米糠出廠的時候,廠家都會在包裝袋上寫編號,方便管理經銷商,因為每個銷售商只能在規定的區域內進行銷售活動。
JA7的銷售區域是雙流縣黃水鎮,344的銷售區域則在雙流縣中和場(音同),中和場距離黃水鎮約有30公裡。專案組找到了在中和場銷售正大米糠的經銷商,也是死者在天有靈吧,這個經銷商竟然還能回憶起在同年年初,曾經賣過一批編號344的米糠飼料,買主是雙流縣東升鎮的一家養雞場。
專案組又找到了這個養雞場的老闆,這位老闆說,曾把一批寫著編號344的尿素袋賣給了一個做米糠小生意的農村婦女,這位婦女姓張,家住黃水鎮。家住黃水鎮!家住黃水鎮!還做米糠生意!兜兜轉轉繞了一圈,案子又回到了黃水鎮。專案組一刻不敢停,走訪黃水鎮,真的找了一戶姓張、做米糠生意的人家,這戶人家的院落被竹林嚴嚴實實包圍著。
竹林!!!
竹節上的粗短筍殼、正大米糠、黃水農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有沒有!
專案組沒有貿然敲門,而是先在村子裡暗訪了一下這戶人家的情況,他們得知這戶人家有個女兒在做米糠生意,她還有個32歲仍然獨身的哥哥,叫張彬,專案組一查檔案!!!張彬曾因盜竊罪被攀枝花中級人民法院判處8年有期徒刑,在攀西監獄服刑期滿後,於1999年9月返回原籍雙流黃水鎮保河村3組。
這簡直最完美的犯罪嫌疑人啊,別說專案組了,我看到這都恨不得抓過來這孫子趕緊審啊,審準了趕緊判啊,判完了趕緊斃啊!結果專案組查到一個讓人心寒的消息,張彬外出務工了,去了哪兒呢?說是去攀枝花太平煤礦打工了。
地處橫斷山脈的攀枝花太平煤礦綿延數百裡,大小煤窯上千家,有合法的、也有不合法的,曠工上萬人,更沒天理的是,這些大大小小的煤窯零零星星的分布在蜀地的大山裡,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這讓專案組到哪兒找張彬去...更何況以上這些都是推理,筍殼再匹配、米糠再完美,都不是直接證據。而且不要忘記,筍殼米糠是楊先敏碎屍案的線索,張彬和「七·六大案」在現階段甚至一點關係都扯不上。
即使這樣,專案組的追逃小組還是上路了,2000年11月15日,兩名辦案人員坐上當年的綠皮火車,踏上了十分艱難的追逃徵程。
真的是死者不瞑目,也是專案組的幹警工作做的紮實,蹲點摸排了大約6天之後,攀枝花當地某派出所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一家煤礦的保衛科抓到了一個小偷,小偷名字,張彬。
略去抓小偷過程200字,實在沒啥說的,這孫子敢殺女人,結果在煤礦上那些幹活兒的男人面前慫的不行,沒逃跑出500米就被兩個青年按住了。經過核查證件,這個張彬就是專案組要找的人。
第二天,張彬被押回了成都。
當晚在雙流縣看守所,專案組對張彬連夜進行了審訊。
▎大型真香現場
「我只偷了幾個摩託車,其餘沒做什麼事,我到攀枝花是很正常的,我經常到攀枝花去玩,其餘的你們拿出證據。」
橫不橫,仿佛當年的真香男孩。
接下來,請欣賞集體表演「啪啪扇臉」,表演者人民警察。
第一位扇臉小能手:警犬。
專案組牽著一隻胖乎乎但絲毫不影響業務能力警犬,前往張彬家進行搜查,警犬聞了聞張彬包裹屍體的被面,然後帥氣的狗狗進屋第一件事兒就是從張彬家柜子裡叼出來了一張被單裡子,不多不少恰恰好跟裹屍體的紅色被面是一套。
第二個扇臉的人,是張彬的親奶奶。
老人家認出了那一套被面被單,正是張彬出獄之後回家,老人給孫子準備的。
第三組扇臉的,是省公安廳派來支援的痕跡鑑定專家小組。
他們從張彬家搜出了一個帶血的切菜墩子,又在牆壁上、張彬的床頭發現大量的血跡,專家現場即刻鑑定,這些血跡皆為人血。
第四個扇臉的,是DNA鑑定結果。
專家小組將現場提取的血液、受害人的血液、受害人體內的精斑以及張彬的DNA一一進行對比鑑定,證據確鑿、鐵證如山,殺害謝遠潤、楊先敏的兇手就是張彬。
下面,有請張彬本人接受採訪,告訴大家扇臉到底疼不疼。
殺害謝遠潤,張彬最初只是為了搶點錢,對方說沒錢,張彬就說「沒錢就只有死。」
殺害楊先敏,原本動機是一樣的,也是看女青年孤身走夜路,想搶點錢,結果沒想到錢沒搶到,卻發現兩個人竟然認識,這下不僅沒錢得死、認出了張彬更是死,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張彬特意將楊先敏肢解,並拋屍兩處。
以上,就是本案的全部過程。
給我留下最大的感觸就是真實,攝製組給這集起的標題叫「色魔的末日」,我實在是覺得,封這樣一個人「魔」抬舉他了。在採訪結尾,張彬說他這個人從來拈輕怕重,早年接觸了一個死緩犯,帶著他偷了點錢,他覺得這樣來錢真容易,所以開始偷竊,蹲了8年牢房,出來又繼續偷盜、搶劫、強姦、殺人,甚至還在死者身上施展著他猥瑣無恥的惡趣味。
❶《中國西部刑偵大案紀實》
❷《中國西部刑偵重案紀實》
這兩部紀錄片畫面粗糙、每集時長也不甚均勻、有時敘事邏輯也稍顯混亂,但貴在真實,極其貼近我們最稀鬆平常的生活場景,同時又尺度極大,在最常見的日常環境裡給你展示赤裸裸的兇案現場和案件情節,那種「日常」×「駭人」的反差效果實在讓人震撼又唏噓,為死者無限哀婉,為活著感戴恩德,為呼喊廢除死刑的人感到羞愧。
最後,我實在不想翻上去檢查本文有沒有錯別字和語句不通順的地方,因為真的不想看見頭髮那張截圖,我想即使有錯漏,大家也能看明白我想表達的大意,所以...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