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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酷夏註定不平靜:九寨溝地震導致25死525傷,大客車撞上秦嶺隧道口36人遇難……
在我們眼皮下,還有一場更大的災難發生,可是波叔猜大部分人根本沒聽說——
一場夏季流感在香港爆發,目前疫情已經得到控制,但我們付出了327條生命的沉重代價。
327人!
這個數字已經追上2003年香港SARS爆發時299人的死亡人數。14年前那場大災難,想起來大家還心有餘悸吧?
雖然從死亡率來說,SARS是逆天的17%,今年的流感是2.1%,但單純從人數來說,沒想到這次的更厲害。
並且在這些死亡者之中,有45%曾經注射過流感疫苗。
也就是說,流感疫苗只能幫你擋過上一次的疫情,過期不候。
這是什麼樣的恐怖疾病?不就是感冒嗎?怎麼也會這麼致命?
流感的殺傷力不是一般感冒可比的。
普通感冒大家都領教過,也就是上呼吸道感染,症狀無非是突然畏寒、發熱、頭痛、全身酸痛、鼻塞、流鼻涕(黃綠色)、乾咳、胸部疼痛、噁心、食欲不振等。
流感,就是流行性感冒。它的可怕之處在於它是由流感病毒(分為甲乙丙三大型)引起的急性呼吸道傳染病,呈現區域性流行,比如這次的香港流感。
普通感冒和流感,根本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病!
單純型流感的症狀與普通感冒差不多,但更容易引起其它併發症,比如呼吸循環衰竭、中樞神經系統損害、瀰漫性血管內凝血等嚴重症狀,死亡率高。
我們應該慶幸自己生活在今天這個時代,發達的現代醫學讓我們有了許多對抗流感的有效武器。
若是以前,可就沒那麼好對付了。
我們知道,黑死病、天花、霍亂等等,都是鼎鼎有名的傳染病,蔓延起來,都是人類史上末日一般的大災難。
可你們知道嗎,給人類帶來最深重災難的、最致命、死亡人數最多的自然事件,就是一百年前全球範圍內爆發的一場流感。
那就是1918年的西班牙大流感。
就在那場大流感爆發之前,1914年至1918年,人類剛剛發動歷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戰,打得你死我活。
據統計,因為一戰而喪生的士兵大約是1000萬人,平民約649.3萬人。
想想那麼多個零跟在後面,波叔都瑟瑟發抖。
這場人類的自殘還沒有結束,另一場浩劫又來了。
而且它比戰爭還可怕。
因為是戰爭期間,哪兒都是亂糟糟的,各個國家都沒有進行正規的統計,現在的流行病學家只能粗略估計:當時世界人口約17億,大概有10億人感染了流感。
然後!大流感至少在全球範圍內殺死了5000萬人!甚至可能高達1億!
相當於打了5場一戰!
大流感在一年內殺死的人比中世紀黑死病在一個世紀內殺死的人還多,24周內的受害者比愛滋病24年內殺死的人還多。
這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浩劫呢?
一切開始得毫無徵兆。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流感最早出現在美國堪薩斯州一個叫福斯頓的軍營裡。
1918年2月,有幾個剛入伍的新兵從哈斯克爾縣來到福斯頓軍營。那時候,哈斯克爾縣正有流感在傳播,人們想,這也許就是源頭。
從哈斯克爾縣去福斯頓軍營的寥寥無幾,但從福斯頓軍營出發,去往美國其他地區以及歐洲國家的人潮,可就川流不息了。因為士兵要聽從調遣,隨時奔赴戰場。
歐洲第一次引起注意的流感發生在4月初,地點是法國的布雷斯特——那裡恰恰就是美軍的登陸地點。
法國中招了,義大利中招了,那時候呆在歐洲大陸的英國軍隊也中招了。到5月,光是英國第一陸軍就有3萬6000多人入院。6月,英軍回到英國,又把流感帶回了英吉利海峽對面的英倫三島。
6、7月,英格蘭、蘇格蘭和威爾斯。
德國。
接下來輪到葡萄牙,隨後是希臘。
7月,丹麥和挪威。
8月,荷蘭和瑞典。
傳到西班牙的時候,西班牙有800萬人感染,連國王阿方索十三世也沒躲過。因為西班牙是一戰的中立國,沒有實行戰時新聞封鎖,所以疫情最先從這裡被公之於天下。
這口鍋就被扣到了西班牙頭上,用它的名字給這場大流感命名。有點冤。
在另一個大洲,5月29日,病毒隨著一艘運輸船來到印度的孟買。
同時,也到達了上海。然後是整個中國。
但是在這個階段的流感還不是很致命,症狀很輕,死亡率也很低。當時它的名字都不叫流感,而叫「三日燒」或者「摔跤手熱」,可以看出來,就是燒三天就恢復了。
誰也沒想到,這只不過是病毒的熱身階段,接下來才是絕望的開端。
1918年8月中旬,全球幾乎同時爆發了真正致命的流感疫情。
9月,連遠在天邊的紐西蘭和澳大利亞都逃不過。雪梨的流感患者數量佔到整個城市的30%。
到1918年11月,這場大流感已經席捲了全球。
它有多可怕?
僅僅在10月的某一周,在美國的費城,就有4500人死亡,芝加哥有3200人死亡。死亡率大約在8%到10%。
為什麼會捲土重來?
像流感病毒這樣的微生物,有一個特別的現象,叫傳代:它們具有改變自身以適應環境的能力。
當一個具有弱致病性的微生物從一個活體動物轉移到另一個活體動物身上時,複製會更加嫻熟,生長和擴散也會更有效率,由此而增強了它的毒性。
換句話說,它成了一個更精於此道的殺手。
所以,你明白了吧——在一開始的幾個月傳播的是沒那麼強的流感,但鬼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些流感病毒終於進化出超強版本了。
患者通常呼吸困難,咳嗽劇烈,劇烈到甚至導致肋軟骨和腹肌撕裂。死後渾身發青,肺部充滿液體和血液。
醫院的一位軍醫格裡斯特在給同事的信中寫道:「這些人開始時的表現似乎患的是普通感冒或流感,而當他們被送入醫院後,病情迅速惡化成聞所未聞的惡性肺炎。入院兩個小時後,他們的顴骨上開始出現褐紅色斑點,幾個小時候,病人顯著出現發紺現象,症狀從他們的耳朵一直擴散到整個面部,以至於都分不清到底是白人還是黑人。」
患者的身體呈現出像手腕靜脈的顏色,這讓謠言四起,說這其實不是流感,就是曾經讓人聞風喪膽的黑死病。
隨著病情的蔓延,許多城市關閉了學校、教堂、劇院等人群密集的場所。
整個國家最熱鬧的地方就是醫院。因為醫院門口有大批的殯儀從業者等著,只要有死者被抬出,他們就迅速將屍體搬走。
發死人財,這看似很殘忍,但也是無可奈何,醫院已經人滿為患,死者必須儘快抬走。
在美國,各種法令相繼發布,禁止民眾在公共場所咳嗽、打嘟囔或吐痰,外出必須戴口罩。
《紐約時報》還提醒讀者,非到必要時不要撥熱線電話,因為接線員都請病假了。
以往的流感最容易致死的是年老體衰的人,比如老人和兒童,可是西班牙大流感卻很特別,20歲到40歲的青壯年是死亡率最高的群體。
大流感之後,美國人的平均壽命整整減少了10歲。
除了奪去大量的生命,這場大流感還改變了很多人的人生。
比如我國著名的外交家顧維鈞,當時正好帶著妻子唐寶玥來出任美國公使。結果唐寶玥感染了流感,不到兩天就去世了。
顧維鈞和唐寶玥一家三口
若不是他意外喪妻,後來怎麼會和黃惠蘭與嚴幼韻發生那麼多情感糾葛?嚴幼韻的故事,波叔可是寫過的。
流感也在中國流傳開了。
從廣州到北京,從溫州到雲南,滿目瘡痍:
一村之中十室九家,一家之人,十人九死,貧苦之戶最居多數,哭聲相應,慘不忍聞。
11月6日,上海《申報》曾刊發了一篇名為《救治時疫之布告》的通俗六言詩,文中所說的「風瘟」就是指這次的流感:
定邑城鄉內外,近來疫症流行。
由於天時亢旱,井河飲料不清,
加以人民習慣,多不講究衛生,
以致釀成疾病,性命危在俄頃。
民生疾苦如此,本縣軫念殊深,
特與醫家考證,厥病是為風瘟。
主治宜銀翹散,有無咳嗽須分。
藥味照方加減,初起服之極靈。
茲將各方列後,布告縣屬人民,
凡有患此病者,不及延請醫生,
趕緊照方買藥,連服自可安寧。
方藥並非貴品,萬勿吝惜錢文,
須知身命要緊,不可迷信求神,
妄食香灰神水,轉致誤害己身。
按照清潔方法,大家認真實行,
既於衛生有益,病患自然除根。
務望通人達士,解說不藉口唇,
使彼無知鄉愚,俾得一體遵循。
我們可以看到,作者號召大家服用銀翹散來治療,今天看來是十分對症的。
7月,臺灣迎來了日治時期的第七任總督明石元二郎。
明石元二郎這個明石元二郎,人稱「天才的特工王者」。可是牛叉哄哄的大人物也敗給了大流感。
他開始出現症狀,經過治療撿回一條命,但是10月返回日本途中,病毒還是沒放過他。這次運氣沒那麼好,直接就掛了。
大流感成了平民百姓的噩夢,更是戰場上士兵們的催命符。
本來戰爭雙方的醫療隊日夜不停與傷亡作鬥爭就夠傷腦筋了,如今還要和流感對抗。
更要命的是,大流感的傳染能力超乎想像,連醫護人員都大量被感染。第41後方醫院的38名醫護人員,有15人病倒。
看著協約國士兵病死的比戰死的還多,德國人不禁暗爽。別笑,病毒才不管你是協約國還是同盟國,在它眼裡,眾生平等。
本來德軍指揮官馮·魯登道夫正準備發動贏得戰爭的最後大進攻,結果德軍也一大片一大片地倒下。
沒人知道德軍何時會發起下一次進攻。可能不會再拖延很久了。我推測,我們在弗蘭德斯遭遇的流感也許更嚴重地打擊了德國佬,這可能是其推遲進攻的原因。
對前線的隊伍來說,沒有什麼比被怪病折磨更讓人不安。敵人的炮火不曾嚇倒他們,可這場大流感卻讓他們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之下,無聲的折磨最令人崩潰。
不僅是德軍,對面也一樣。雙方士氣一落千丈,又由於病倒的人太多,沒有新生力量補充進來,大家終於放棄對抗,停戰協議生效了。
1918年11月11日,一戰雙方終於熄火,各自專心治病去了。
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一戰一結束,大流感也似乎開始偃旗息鼓。
它如同上帝之手,似乎不親手終結這場戰爭誓不罷休。
雖說德國的失敗命運早已註定,但如果沒有來勢洶湧的大流感,也許他們還可以撐久一點。
1920年春天,這場突如其來的大流感簡直在一瞬間就從地球上消失了,直到今天也沒有再出現。
太奇怪了。
科學家為了追尋它的蹤跡,花費了幾十年。
2005年,科學家在《自然》雜誌報告了1918年大流感病毒最後3個基因的序列,終於把這個病毒的設計圖拼合完整。
另一組科學家在《科學》雜誌上說,他們根據基因組序列信息造出了這種病毒,並試驗了它的毒性。與歷史記載相比,重生的病毒在殺傷力方面似乎毫不遜色。
2014年,又有科學家用分子時鐘方法對病毒進行了重建,推斷這種病毒來自於一種人類H1病毒和一種禽病毒的重配。
科學家為什麼還要孜孜不倦地追查西班牙大流感的元兇呢?如果這些病毒從實驗室裡洩露出來,那該多危險啊?有人也許會說,不如別弄了,省心又安全。
這回波叔站在科學家這邊。知道了元兇是誰還不夠,我們還要知道它為什麼要作惡,又是怎麼作惡的。
如果不多了解一點,也許這一次的香港流感就會造成更可怕的後果。
就像科學家說的那樣,100年前這個惡貫滿盈的兇手,還從未接受正義的審判。讓它顯露原形,是我們的責任。
人類歷史中,還沒有哪一次瘟疫像西班牙大流感一樣,幾個月就滅了幾千萬人,竟有把人類一鍋端的勢頭。
什麼上帝之手,它就是一個罪大惡極的殺手。
它曾經橫空出世,收割了幾千萬人的生命。
然後又神秘消失。
它還會不會再次突然出現,為害人間?
讓我們祈禱,還是別讓我們再次碰到它吧。
今日心情 怕怕
好好吃飯,好好生活,寶寶少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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