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的新作剛準備上映,他的經典之作《盜夢空間》也將在8月28日重映了,這是一部經典且耐人尋味的電影,有人說它燒腦,有人覺得「夢」真的如此逼真嗎?
下面,我們來聽聽素說老師與小飛蟲老師關於這部電影的不一樣角度的探討吧。
小飛蟲:著名《奇蹟課程》老師,中西方布道橋梁,現旅居加拿大,善用靈性電影講述世界真相,深受全球歡迎。
禪說電影:致力於「不一樣角度看電影」的公眾號。
小飛蟲 著名《奇蹟課程》老師
素說 禪說電影創始人
禪說電影:提到《盜夢空間》,這是一部不需要我們再多做介紹的經典電影,它在全世界颳起了一陣關於「夢」的颶風,掀起了全世界關於「夢與現實」的探討。可以這麼說吧,關於這部電影的解析文章、解讀視頻、甚至課程都不計其數,遠遠超過了這部電影的本身,這也許就是一部經典作品的魅力,它把「思考力」留給了每一個不同的觀者。
電影《盜夢空間》電影海報
但是,據我所知,您對這部電影有一個非常不一樣的見解,這個見解讓您的學生們和朋友們漸漸對這個世界有了一種新「目光」,從而有點像電影裡那樣,由糊裡糊塗的「做夢者」成為了清明的「造夢師」。
我很想知道,這個見解到底是怎樣的?
小飛蟲:你還記得小李子飾演的男主柯布和他老婆面對面共坐在高樓窗臺上,他老婆準備跳樓自殺的那一幕嗎?
男主柯布(萊昂納多·迪卡普裡奧飾)
禪說電影:當然記得,整部電影如果採取「順敘」方式來說,那這一幕可以成為第一幕了,它是男主柯布不得不逃亡的導火索,是後來所有故事得以發生的初始俑者。
因為他老婆在自殺前布了一個局,讓整個場面看起來是被謀殺,所以她老婆這一跳,導致柯布成為了殺害妻子的嫌疑犯,要逃亡,要離開孩子,要去通過造夢完成任務來賺錢,要想盡辦法回到自己的家。
小飛蟲:沒錯,而他妻子之所以這樣做,其實有兩個重要原因。第一個,是他妻子認為他們一起回到的這一層也不過是個夢境,他們必須通過自殺再次脫離這層夢境,才能回到現實,而柯布認為這一層已經是現實。也就是說:小李子認為他們潛了「四層」夢境,而他老婆說不對,我們實際上潛了「五層」夢境。
你認為哪個對?
男主柯布妻子梅爾 Mal(瑪麗昂·歌迪亞飾)
禪說電影:您這一問,實際上是涉及到電影最後一幕了,就是柯布完成任務後終於回到家,看見了自己久違的兩個孩子,這時他轉起了那個驗證這是否是夢境的陀螺,而影片就定格在這個旋轉的陀螺,由此引發了世界影迷的討論——論證這個陀螺到底是否倒下,倒下就是現實,沒倒下就還是夢。
我看到知乎上有個熱貼,有影迷甚至把那個鏡頭一幀幀抽出來,由陀螺旋轉的速度、角度來剖析得出一個結論——那陀螺一定倒下了。
你的答案是什麼呢?倒下了?or沒倒下呢?
小飛蟲:是的,絕大多數的分析就是他老婆錯了,他們只潛了四層夢境,所以他老婆做了「無謂的自殺」,而且還把小李子給害慘了,但好歹小李子終於回到了家,見到了孩子,結局算是圓滿。
但我的見解是:整部電影只有一個人看穿了現實,這個人就是他老婆。
而且我更想說的一句是:當你這樣去看待這部電影時,整部電影才會對你的現實產生最根本的衝擊力,讓你對自己所處的世界產生一個疑問: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這個世界有沒有可能就是我做的一場夢?
禪說電影:您這又一問,讓我想到《金剛經》裡四句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小飛蟲:是的,應作「如是」觀,我們這個世界不是一個「是」,而是一個「如是」,是你的一個「如果是」,一個「如」字,佛陀說出了要害。這個世界,就是你做了一場夢,一場「如果」的夢。
禪說電影:從「是」到「如是」,從「物質的實」到「意識的夢」,是「破幻」,需要認知上的根本轉換。這對於我們已經習慣了把這個世界稱之為「現實」的人來說,太難了。
小飛蟲:所以,這就回到了我前面說的,他老婆這樣做的第二個原因。他老婆自殺就自殺了,為什麼要布下這麼一個局,先找醫生鑑定自己沒有精神問題,再去精心布置一個被害場面,再讓小李子再也見不到孩子,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就是知道要讓小李子接受這仍然是一個「夢」太難了,所以她要破掉丈夫所有在這個「夢」裡擁有的東西:地位、財富、名聲、孩子......讓他從一個成功人士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的罪犯,逼著他不得不離開這個人世,從而達到「喚醒」他的目的。
禪說電影:可小李子演的柯布還是沒有醒啊,還是沒有和老婆一起跳樓。
小飛蟲:對啊,他太頑固了,他老婆也沒想到他會如此頑固,還口口聲聲說深愛她的老婆。這就像我們前面說的,要讓「剛強眾生」醒來,太難了。
他老婆其實是在努力幫他破「我見」,破「我執」的一切,但他依舊放不下,他還是想方設法找回了一切。所以你說,這個結局到底算「完滿」還是「不完滿」?
禪說電影:可是回到電影,我有個疑問,最後男主完成任務回到家時,他看見了自己的兩個孩子,兩個孩子也終於轉過了身,這也是很多影迷認為男主最終還是回到現實的最要依據。您怎麼看這點?
小飛蟲:沒錯,兩個孩子轉身了,可第一,他們為什麼還是在那片草地上,還是在玩耍,甚至還是那個姿勢;第二他們長大了嗎?沒有,還是那個大小,按理說小李子離開家這麼長時間,孩子應該長大了吧。
所以這還是導演諾蘭厲害的地方,他在任何一個鏡頭上,都留有餘地。
而我認為,這裡同樣可以有另一個解釋,而這個解釋同樣能讓我們不僅僅是享受了一部電影,而且可以重新認知我們的這個世界,就是說:孩子們轉身,只是小李子的「心境」變了,是他的「罪疚感」沒了,所以「投射」出這麼一個轉身的像,而這依舊只是他的一個夢。
禪說電影:你說到「投射」,讓我想起他跟他老婆爭辯的時候,他一再強調:不要走,想想我們的孩子;而他的老婆一再說:想想我們真正現實裡的孩子吧,而現在的你看到的一切不過是投射。
小飛蟲:是的,因為只是個「投射」,所以夢境裡的所有人物都可以超越現實常理,而只符合做夢人潛意識的顯現。
你看電影裡的這個小李子,他在老婆跳樓、被迫離開家之後,一直有一種深深的「罪疚感」,一種「不配得感」,所以他的這個心境沒法「投射」出一個「團圓相」,即使他意識裡再想團圓也沒有用,因為他的潛意識裡就是有深深的「罪疚感」,所以他「投射」出的反而是去了美國就要被拒、就要被逮捕啊等等這樣的「相」。
可是當他通過自己的努力贖罪了,艱難的完成了任務,他潛意識裡的「罪疚感」就少了,他的心境就可以「投射」出這樣一個「團圓相」,或者換句話說:他的噩夢轉為美夢了,但是別忘了,美夢也還是一個夢,而且還是同一個夢的延續。
禪說電影:這是佛法裡常說的「境隨心轉」啊,只不過這個「心」不是我們意識到的「心」,而是潛意識的「心」在不斷「投射」我們意識看到的這個「境」。
不過,我的問題又來了:既然小李子的這個「美夢」只是他「心轉」的一個結果,那這「美夢」也隨時可以轉「噩夢」啊。
小飛蟲:說得沒錯,夢的本質是「穩定」的嗎?當然是不穩定的;就像佛法裡說我們這個世界是「恆定」的嗎?當然不是,恰恰相反,它是「無常」的。
小李子只要在夢裡,只要還把眼前的一切當真,那麼就算他目前的夢境變美了,可是一旦他內在的「罪疚感」、「匱乏感」、「孤獨感」等等來了,他的「美夢」還是會變成「噩夢」,這就是我們人生的起起落落,跟我們人生的「無常」是一樣的。
那麼怎麼辦?
《奇蹟課程》裡有一句話,可以說是整個課程的核心,就是:當你能夠看到「罪疚」並不存在,這才是你跳脫這個「輪迴大夢」的終極之道。
禪說電影:「罪疚」並不存在,是因為一切只是個夢嗎?
小飛蟲:對啊。我們可以先岔開來聊聊「夢」,這個話題會對現實產生「鬆動」,從而幫助我們「破幻」。
每個人都會做夢,你常做的夢是什麼,可以聊聊嗎?
禪說電影:當然可以,說到夢很有意思,我以前經常做的一個夢是夢到我的初戀男友,總還是回到我們大學的時候,發生著在大學時的一些事,有甜蜜戀愛的,有痛苦分手的,反反覆覆。
小飛蟲:他(初戀男友)在你夢裡是不是很逼真,而且經常以同一個大學時候的相貌出現?
禪說電影:是的,有時候也會變化,有時候也模糊,特別是後來,隨著時間流逝,面貌就越來越模糊,但很清晰的時候往往都是他二十歲左右時的相貌。
小飛蟲:現在你還做這個夢嗎?
禪說電影:現在已經很少做這個夢了,但是因為過去有十多年的時間常做這個夢,所以至今印象深刻。
小飛蟲:好,我以前也常做一個夢,是關於高考的夢。因為我高考遠沒有考出我原本應該達到的分數,所以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夢見高考,夢到「時間快到了,可我還有很多題沒做」,或者夢見「別人都做完了,老師也在催了,可我一道題都做不出來」。
你看,你的夢顯然是一個「愛的匱乏感」的投射,你夢中的男友是你潛意識不斷投射出的人物,跟電影裡小李子思念孩子是一個道理,反反覆覆,小李子總是看見孩子在同一個草地上玩耍的場景,而且十分逼真,但時間長了,他也會去努力去想孩子的樣子,他也會跟同事說他快記不清孩子的樣子了。
而我的夢境顯然是一個「罪疚感」的投射,一個本應該考好但沒考好,沒有對得起爸媽,沒有對得起老師等等,是「罪疚感」的不斷投射。
禪說電影:所以我現在不再做這個初戀男友的夢,也是我的「心境」變了。
小飛蟲:是的,可以這麼說吧,當你什麼時候不再有這樣的「匱乏感」,不再有「罪疚感」,或者更高明的,就是當你自己意識到這只是個「夢」,那這個人物在你夢裡呈現的「像」自然會發生變化,甚至於他不再出現在你的夢中。
在我後來的「高考」夢中,我一旦意識到這只是我的一個夢時,我甚至可以「玩」起來,我根本不理睬手中的試卷,也會根本不理睬催我的老師,甚至對老師擺個笑臉,當我這樣去做時,我的夢境自然轉了。
禪說電影:自己意識到這只是個「夢」,這就是您常提到的一個概念——「清明夢」,對吧?
小飛蟲: 是的,又叫「醒夢」,英文叫「Lucid Dream」,西方有很多這方面的研究,現在中國也有,而我自己在這方面體驗很豐富,因為我做過十多年的「清明夢」,通過「清明夢」,我不斷探究「夢」的本質,也探究我們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個「夢」。
說到這裡,可能你也知道,《盜夢空間》的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就是一個有很多「清明夢」體驗的人,《盜夢空間》可以說就是來源於他的「清明夢」靈感。
禪說電影:是的,克里斯多福·諾蘭16歲就開始做「清明夢」,他曾經在採訪時直接就說:
「清醒夢對我影響很大,就是那種你在睡夢中能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我之前就做過這種夢,有的很可怕,因為你清楚自己在做夢後,你就會想要控制或者改變夢境,這也正是影片角色們擁有的技能。」
《盜夢空間》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英國導演、編劇、攝影師及製片人)
其實,這次找到您來一起禪說《盜夢空間》,也是因為聽到您在加拿大的一次語音分享中,提到過您做的「清明夢」,而這一下子讓我想到克里斯多福·諾蘭說到的「清醒夢」。同時,也想到了我自己擁有的體驗,就是我在我的夢中,一旦意識到這是夢,那麼我就可以讓我的夢「暫停」,讓我的夢跳到另一個場景,在我的夢裡飛起來等等,這種感覺很像是看電影,只是電影屏幕上放什麼,完全由我自己控制。您說,這也是「清明夢」嗎?
小飛蟲:沒錯,這就是「清明夢」體驗,「清明夢」並不是離開了夢,而是在夢中清醒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你還可以玩得更嗨,下次你一旦意識到在做「夢」時,你可以試著看看你在夢裡的身體,摸摸他(她),你會發現很真實,現實中我們常說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引發的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包括痛苦、快樂等等覺受,在夢裡會感到同樣真實,你可以用這個「夢體」去做你在現實中做不到的許多事。
你看電影裡的那位年輕的女造夢師,當她的意識發生轉變的時候,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在「夢」裡時,她造出來各種各樣離奇的城市幻象,比現實中光怪陸離這麼多倍,但她不會害怕,因為她知道這不過是她的「夢」。
年輕女造夢師艾裡阿德妮(艾倫·佩吉飾)
我想克里斯多福·諾蘭能夠拍出來這些,一定與他的清明夢體會有直接的關係。我前面一直在說,看電影當然可以只是去看看裡面的人物好玩,場景奇異,但像《盜夢空間》這樣的好電影一定會給我們帶來現實性的衝擊。
在現實中,當我們說這是一個「如夢幻泡影的世界」,很多人立刻會說「你這是迷信,是宗教說法」,但是我們安靜下來認真想想,我們每個人都有「做夢」的經歷,每個人都可以發現,在夢裡我們的心靈強大到同樣可以建構一個廣闊的世界,建構出許許多多的人物,進行著各種各樣的事件,而你自己在現實中的體會,比如緊張、灼熱、悲傷、疼痛等感覺也完全可以和現實一樣逼真,甚至有的人做夢可以醒了以後繼續再夢,簡直就是一個連續劇......
那麼好了,既然如此,憑什麼就認為我們現在現實中看到的一切就一定是「真」的呢?我們地球這個世界能夠在宇宙中存在,本身就是非常「離奇」的一件事,誰敢說這不是個「夢」呢?
禪說電影:也許我們缺的,只是像那個女「造夢師」一樣,來一個轉念,一旦轉念,那麼就可以大膽去「玩」,大膽去建構自己的「世界」。
小飛蟲:沒錯,這可以說是從「做夢者」成為「造夢師」的第一步,就是意識到眼前的一切只是個「夢」,能夠接納它,並且做到「不當真」。
這雖然是第一步,但這其實是最難的一步,是我們最不肯相信的一步,因為我們總是執著於眼前的一切,把一切當真。有句話說得好:「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除非這個人自己願意醒來,不然你再怎麼叫「這是一個夢啊,這是一個夢啊」也沒用,所以這個第一步:意識和接納這是個「夢」太重要了。
電影裡面還有一個場景,我覺得這肯定也是克里斯多福·諾蘭有過這樣的體驗,才能想到這點並把它如此形象鮮活的拍出來。
你還記得小李子潛入他要造夢的那個對象,就是那個集團董事長的兒子夢境時,告訴他這只是一個夢時,發生了什麼嗎?
禪說電影:記得,他兒子叫費舍,小李子演的柯布潛入到他的其中一層夢境,告訴他有黑客闖入了你的夢境,現在你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個「夢」,這時有趣的事情發生了:費舍夢裡的人全部停了下來,本來還各自在走路、在談話、在喝酒的人都停了下來,全部望向費舍,仿佛是在等待費舍的下一個指示。
也就是因為看到了這個場景,費舍確定了自己確實在一場夢中。
小飛蟲:是的,這個場景其實也反映了前面說的「投射」的問題,夢裡的每個人物都是我們的心靈「投射」出來的,我喜歡比喻他們為NPC(註:遊戲中的非玩家角色),你玩過電子遊戲吧,遊戲裡面設置許多NPC,都是為了配合玩家來玩一個遊戲,不然這遊戲就玩不下去了。
同樣的,夢裡的人物就是你的NPC,現實中我們看到人物也都是你的NPC,都在配合你演出這場人生大戲,按照一個既定的「劇本」往下走。
但是,一旦你意識到這只不過是場「夢」,就是我們說的第一步: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所有NPC立刻停下來了,也就是你的「劇本」停下來了,你原本緊密無縫隙的「人生大戲」有了鬆動,有了破綻,這是你開始覺醒的至關重要一步。
走出這一步,後面才談得上去了解「夢的機制」,才談得上怎麼去「造夢」。
《盜夢空間》從這個角度來說,真的是一部了不起的電影,它也展現了「我們怎麼造夢」的,你看它的很多情節,包括「為什麼要潛到五層夢境」、「為什麼後來就忘了自己在做夢」,包括它的英文片名《INCEPTION》,中文翻譯「盜夢空間」其實錯了,「Inception」一詞才道出了「我們怎麼造夢」的。
禪說電影:呵呵,看來我們談了這麼多,只是談了第一步——「識幻」,還沒有到「破幻」。或者說,我們就像電影中的費舍一樣,可能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可能夢裡的NPC都停了下來,在等我們心靈的下一個指示了,但是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呢?
是從此「破幻」,還是像費舍那樣反而陷入到更大的、更深的「夢境幻象」中?
到底如何從夢裡真正醒來?
為什麼「Inception」一詞才是克里斯多福·諾蘭的本意,而「盜夢空間」恰恰反了?
敬請期待下篇:
《盜夢空間》:從「盜夢」回到「植夢」,才知我們當初如何入了「輪迴之夢」。
禪說電影
不一樣的角度看電影
讓我們一起:
【看】他人的電影,
【觀】自己的生活,
【導】自己的人生。
本文作者:素說,禪說電影創始人,《幸福就像如來掌》《高維智慧看電影》系列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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