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周傳雄出道的 25 年，他想做一件事來紀念一下。「演唱會嗎？」「不是，想做一張給自己的專輯，我之前的歌多多少少是為了給聽的人，寫情歌給大家療愈。」新專輯《時不知歸》就是周傳雄送給自己的，也是他這兩年慢生活的音樂寫照。一改往昔留給人們的苦情印象，新的歌曲充滿了哲思，《櫻吹雪》、《雨打花瓣的聲音》、《坐看雲起時》……單從歌名就已感受到詩意。同時，這也是一個充滿溫情的專輯，同名歌曲《時不知歸》寫給妻子，《黛芬妮的異想世界》送給女兒，而《琵琶亂彈》是他第一次嘗試爵士風，算是圓了自己的小小心願。
三年前，發表《微涼的記憶》這張專輯時，周傳雄變瘦了。體重大約 70 公斤，搭配 4450px 的身高，是他最理想的狀態，每天感覺自己帥帥的。可沒想到的是，這一瘦下去便沒剎住車，一年半後，站在鏡子前的他，都快認不出自己了。醫生告訴他有三種可能：甲狀腺機能亢進、糖尿病和癌症。「癌症？開玩笑！」周傳雄瞪起了眼睛，心裡卻一哆嗦。忐忑的他老老實實地檢查了一圈兒，最後發現原來是胃裡的病菌在作祟，吃很多東西都不吸收，才致體重掉得如此厲害。
經過兩年的治療，周傳雄雖已痊癒，但體重仍難恢復。養病的第一年，他很著急，一邊殺菌，一邊猛吃，結果讓病情更加重。到今年初，他說自己徹底認命了，現在的他徘徊在 58 公斤，看到人們說他「瘦成了一道閃電，瘦得都脫了形……」，他已經滿不在乎，「只要開心，心態好就OK 了。」
採訪時，周傳雄指著加絨棉襯衣說，現在必須要靠這個保暖，因為皮下完全沒有脂肪，非常怕冷。面前的他雖已不再是印象裡的一臉絡腮鬍、戴著墨鏡的魅力大叔，卻蛻變成了一個儒雅小生——皮膚白皙，輪廓分明，架著圓圓的眼鏡，另有一番味道。拍照時，看到他輕靠著牆，露出淡淡的笑容時，能感覺到一種經過風浪後的溫暖和平靜。
工作到忘了時間，抬頭一看，天亮了
一年一張新專輯的發片頻率在已經出道 20 多年的老炮音樂人裡是不多見的。在 2012 年生病之前的 6 年裡，周傳雄卻保持著這樣的記錄。作為一個創作者，周傳雄給自己施加了不小的壓力。那幾年，正是唱片業逐漸萎靡的時期，「加上流行音樂又是次文化，主要是青少年喜歡聽，我又寫情歌，唱片公司希望能夠市場化一點，可我有自己想表達的東西。」和公司拉拉扯扯的較量中，周傳雄在創作上經歷了一番掙扎，「以前我做一張唱片一出來就能達到一定銷量，那時雖然大環境改變了，但我依然想對唱片公司有所交代。」周傳雄對自己近乎苛刻。他每天起床後腦子裡想得都是要寫歌要寫歌，簡單地吃個 branch 喝個咖啡，就開始拼了。夜裡常常工作到忘了時間，抬頭一看，天亮了，於是精疲力盡地睡下。最誇張的一次是，他要求自己一個月寫 15 首歌出來。
為了對唱片公司有所回饋，周傳雄接下了大量商演。一年大約唱 60 場演出，幾乎每周都往外跑，以內地為主，有時去東南亞，偶爾去美國，舟車勞頓是他的生活常態。即使很累，可他對自己的要求並不放鬆。「很多歌迷已經聽了我十幾年的歌了，可能是第一次見到我，也是最後一次現場聽到我唱歌，我要給他們最好的狀態。」演出前，他一定要先練習，不只是開開嗓子，而是每首歌至少唱 3 遍，不熟的歌會唱 9 遍。「我會在房間裡，把棉被撐起來弄成一個棚，這樣才不會吵到別人。」周傳雄邊說邊比劃。一場演出通常要唱 4 到 8 首歌，那麼他就窩在被子裡先練十幾遍，幾乎追上一場演唱會的數量了。想像自己在星空下的草原上，有風在吹
「我總是想著要不斷寫歌唱歌，但是卻忘了，創作之前要有積累和沉澱嘛，休閒也很重要，跟創作和工作無關的活動都很重要。」直到日漸消瘦，周傳雄才開始反思自己的狀態。以前周傳雄做音樂是個快手，永遠不會拖稿。他說，生病帶給他最大的改變，不是形象，而是對生活的理解——快和慢之間的分別是什麼？現在呢，他試著放慢所有事，讓自己體驗過程。
他每天的生活是這樣的：早上起床，先吃早餐。消化得差不多了，開始創作，有靈感了，就寫一點，沒有想法，就聽聽音樂，有沒有寫出來都沒有關係。到了午飯時間，就放下工作。以前是一定要做完，怕靈感不見了。現在不怕了，靈感走了就算了，先吃飯，吃完能睡個午覺最好，不再想是浪費時間了。下午再工作一會，晚上就徹底休息。
曾經討厭吃魚，嫌挑魚刺太麻煩，現在他享受從刺中間挑出肉來慢慢吃的感覺。以前吃飯時，他會邊吃邊改稿子，現在靜下來認真地吃，吃一口，嚼三十下。現在他常會一個人旅行，在小孩上學時，他去三峽，去苗慄、臺東、花蓮，泡泡溫泉，讓自己放鬆。他也有更多時間陪孩子，帶他們遊泳，騎馬，玩滑板。那些他曾認為浪費時間的事，如今都變成了樂事。
然而，工作還在繼續。在新專輯的宣傳期裡他依舊很忙。最近一個多月，每天只能睡上 6 個小時，「昨天去石家莊唱了一個商演，到得早了，下午偷偷睡了兩個小時的午覺，這對我來說已經很奢侈了。」
採訪這天，他早上 7 點趕動車，到北京後，連續做了四個通告，晚上還要再開會。問他是否擔心身體，「目前為止，瘦到底了，不會再瘦了。」他的語氣裡已十分釋然。
不過周傳雄有一套讓自己靜心的方法，「閉上眼睛深呼氣，靜靜聽，周圍所有的聲音，有音樂、冷氣和人們聊天的聲音。」這時，周傳雄閉上了眼睛，把手輕放耳邊，「體會宇宙能量，想像自己在星空下的草原上，有風在吹。同時，找自己腳的大拇指，讓自己包起來。」一會兒，他睜開眼，得意地笑著問，「是不是很美妙？」
真正愛上一個人，愛得很徹底
同我約採訪時，周傳雄的工作人員說：「這次生病後，周傳雄放開了很多，願意聊聊他的感情和家庭了……」在這之前，人們對他的感情生活知之甚少。直到一個月前，媒體拍到他與妻子一起逛街的照片，被隱藏了 13 年的嬌妻才首次曝光。
這次新歌《櫻吹雪》的 MV 裡，妻子Vivian 出演了女主角，從幕後走到了臺前。在臺北的專輯首發會上，工作人員瞞著他讓妻子錄了一段 VCR，當妻子喚他名字時，周傳雄馬上崩潰了，眼淚 hold 不住。
「她遺憾沒有好好照顧我，害我這麼瘦，但不是她的責任，是我自己的責任。」周傳雄十分感念妻子對他的照顧，「我最近常常喝湯，她就去給我買燉鍋，給我準備。」
與妻子結婚 13 年，相戀 20 年，最令周傳雄感動的是她的不離不棄。他們相識於 1990 年，剛出道的歌曲《沒有你的日子》，她就是 MV 女主角。四年後，Vivian 在錄影帶出租店工作，周傳雄知道了就常去租碟，便摩擦出了火花。
周傳雄毫不諱言，自己曾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在與 Vivian 相戀前，他曾交往過數不清的女友，最長維持了一年多，多數只有一個月。年少時父母的離異對他的打擊太大，使他難以信任愛情。戀情一開始，他就與 Vivian 攤牌：我將來是不會結婚生小孩的。起初，周傳雄還是忍不住拈花惹草，但意外地是，她仍然願意和他在一起。
1997 年，國際唱片公司大舉進入臺灣，他的唱片公司被收購。以「小剛」的名字出道，在歌壇活躍了 10 年的周傳雄在這場變動中，意外地被解約了。那兩年的人生低潮，多虧有 Vivian 的陪伴，「曾經的很多光環，剎那之間沒有了，由於工作不順利，我就把氣出在她身上。她給我最主要的支持就是——沒有離開我。」
2001 年的一天，周傳雄鄭重其事地對 Vivian說：我們結婚吧！他的求婚方式是，很理智地把兩個人未來十年的規劃講給她聽，Vivian 感動地哭了。「我當時就想，愛她也應該為她著想，就打算結婚了。」
被譽為「情歌教父」的周傳雄，從他的音樂裡，可以一窺他愛情觀的變化。剛開始他對待愛情是悲觀的，寫出的歌裡恨別人的很多，比如《我的心太亂》，講心情的糾結：「你有一點背叛我，但又不想分手。」 那時，周傳雄正好在三十歲的邊上，很焦慮。與 Vivian 在一起後，他體會到了愛，懂得愛是兩個人的成長和包容，於是歌裡就會有一個答案，「痛苦是發生了，但你沒有白白受苦。」2003年，周傳雄寫了一首《給你的歌》送給Vivian，「這是對愛的第一個體驗，真正愛上一個人，愛得很徹底。」
人們總說兩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愛情就變成了親情，但周傳雄覺得那是一種升華的愛情。在一起 20 年後，他和妻子天天會說我愛你，會吻別，「愛就要講出來，形容我愛她的感覺。」於是便有了新歌《時不知歸》。
出道的 25 年裡，人們喜歡把周傳雄的音樂生涯劃分為前十年的小剛時期和後來的周傳雄時期。問他自己怎麼看呢？他笑著說，「那現在就是愛妻 Vivian 時期吧，哈哈。」
編輯 /王躍 文 /王躍 人物攝影 /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