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超人和蝙蝠俠約架了。
今年有可能是美國超級英雄最瘋狂的一年:2月,很黃很暴力的《死侍》率先殺出(被我大天朝禁了);3月,《超人VS蝙蝠俠》;5月,《美國隊長3:內戰》繼續英雄撕逼;《X戰警:天啟》也要迎來最終一戰。而《奇異博士》、《邪惡六人組》、《自殺小隊》、《牌皇》將在下半年陸續殺來。
有人說,超級英雄就是「爆米花」,沒啥內涵,我就笑了。你只要想想:我們為啥就沒有超級英雄呢?
有一句話,叫「俠以武犯禁」。
我們的超級英雄在五指山下被壓了500年。
美國的超級英雄為啥就能長盛不衰呢?
超人、蝙蝠俠、閃電俠、綠燈俠...你認出了幾個?
就拿超人與蝙蝠俠來說事吧,他們是美國最老的兩個超級英雄,一個78歲,一個77歲,經歷了大蕭條、二戰、冷戰、嬉皮士運動、911……從誕生起一直火到現在,靠性感的肌肉和無腦的超能力?YES!那也是必須的,但更關鍵的是,他們滿足了美國人對公平正義的一切想像,是「美國夢」的一部分。
我們下面就開講這兩個最老超級英雄的故事。
相信我,有了這篇,你可以無視所有關於超人與蝙蝠俠背景故事的文章了。
美國最老的超級英雄——超人第一次出現是在1938年DC《動作漫畫》的創刊號上。
這個身穿藍色緊身衣,披著紅披風且內褲外穿的傢伙是個外星人,他力大無窮,跑得快過火車,而且還有爆炸都無法穿透的鋼鐵皮膚。這些設定到現在也沒怎麼變,就是那時的他有點腹黑。
初登《動作漫畫》,在以紐約為原型的大都會中,超人一點不忌諱用暴力解決問題。只要不爽了,他會毫不猶豫地在半空折斷飛行中的飛機,以擊殺反派。
如果壞人挑釁,他還會威脅把人往牆上撞出腦漿,然後義正言辭地說「你只是嘗到了打算讓其他人毀滅的命運。」
評論家總結了早期超人的兩個關鍵詞:「嚴肅」、「幾近殘忍」,他面對的都是貧困、惡劣的住房條件、團體暴力,以及企業和政治腐敗的問題。
這種簡單粗暴的正義源自於他的創作者,兩個當時年僅17歲的猶太人——傑瑞•西格爾和喬•舒斯特。
就是這兩位啦!後來西格爾說超人版權被DC侵佔了,官司一直打到了21世紀
當時,紐約剛從1929的經濟危機泥潭中走出,飢餓的人來到這個地方尋求任何能做的工作。不久後納粹主義滲入,紐約犯罪率的上升、生活的艱苦讓人特別期待英雄的出現。
有多亂呢?超人的爺爺,西格爾的父親就在一場搶劫中喪生。了解了這些,你就完全能理解超人的「殘忍」,超人每次手撕鬼子,都融入了作者的真感情。
但是,那時的人沒見過超級英雄,他們頻頻寄出超人畫作卻屢遭漫畫公司拒絕。有一次,西格爾在被拒後把自己成套的漫畫撕剩封面,兩個人一度窮得只能在畫紙背面作畫。
1938年,DC的編輯在發掘漫畫的時候,注意到了來稿中的「超人」。
「作為移民,我們要將這裡變得和諧而正義,不要再有貧困、暴力、腐敗。」這幾乎是包括漫畫家在內,當時所有美國公民的夢想。於是,超人渾身泛著「早期大蕭條的金屬味兒」,帶著兩個少年對正義有絕對善惡標準的理念,作為「被壓迫者的希望」徵服了美國人。
僅僅發行三期,超人的漫畫便賣了上百萬份,歷史上第一次證明了,出漫畫也能賺大錢!
1年後,DC的編輯下令——「再造一個超級英雄出來!」這時,一個叫凱恩的19歲少年跑到DC的辦公室問:「畫超人你給了多少錢?給我同樣的錢,一周後世界就能多出一個超級英雄。」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漫畫世界多出了一個叫「哥潭」的城市。這個地方經歷長期工業汙染而天氣灰暗,有著大量的小巷,黑幫盛行,如同20世紀20年代被稱為「罪惡之城」的芝加哥。一天,城中一個富二代布魯斯•韋恩與父母觀看話劇《佐羅》,離場時目睹父母被劫殺,從此消失。當他練就一身格鬥技能回到哥潭時,一個憑藉繩子和手槍行俠仗義的蝙蝠俠出現了。
面世之初的蝙蝠俠長這樣,注意看!這貨當年也曾內褲外穿
哥潭的罪惡掩藏在黑夜中,蝙蝠俠需要像偵探一樣找出罪犯隱藏的後巷,然後一頓痛扁。他懲罰惡人的方式比超人更兇狠,他會用手槍給罪犯執行死刑,而且有時還會將敵人踢到刀鋒上扎死、 打爆汽車把人炸死、用垃圾場的舊汽車把人壓死……
右邊的鮮肉是羅賓,等會再介紹
不同的是,蝙蝠俠沒有超人那神一般的氪星人血統,他只是一個能打的人類。DC的漫畫家們在一次採訪中解釋道,「那個時候每個人都想拼命地融入美國上層社會,而沒有任何超能力的蝙蝠俠滿足了這個願望。」
兩個簡單的英雄,在一個貪汙腐化的國度裡,永遠站在小人物的一邊,幫助他們戰勝所有的罪惡。1939年,超人和蝙蝠俠引發了超級英雄漫畫的熱潮,一直被模仿,只被如今鋪天蓋地的「漫威」實現了超越。
不過,打擊犯罪的事業沒幹幾年,兩個腹黑英雄突然走起陽光暖男的路線。DC的編輯們開始要求,無論超人還是蝙蝠俠,不能再幹殺人的事了。
超人撇下蝙蝠俠,走出國門,把正義的矛頭指向了德國人。大概是為了更好地揍扁納粹,這一時期的超人在原來超能力的基礎上,增加了飛行能力(原來只是跳得高),雙眼還能透視甚至發出雷射。
超人甚至跑去報名參軍,他在體檢中無意啟動了X光視力,把隔壁房間的視力表當成了自己這間屋的,結果被宣布不合格刷了下來。
那時的超人,從一個硬漢轉型做公關,他跑去雜誌封面上跟納粹主義撕逼,喊著「戰爭」的口號為國家債券銷售打廣告,並通過「你可以儘自己的所能,猛扇日本鬼子的嘴巴」之類的話鼓勵孩子回收廢鐵用於武器製造。
超人和美國鷹
「真理、正義、美國人的方式」成為他長期以來的口頭禪,他從一個腹黑英雄轉變成了陽光的美國公民。
沒有超級英雄的納粹很是有點幽默精神,還通過媒體回擊超人,大概意思就是「不帶你這樣黑的……」
看超人的公關搞得有聲有色,蝙蝠俠也刻意減少了對城市罪惡的冷血打壓,他收留了一位崇拜他的少年(羅賓)當助手,同時迎來了父親般的老管家阿爾弗雷德,冷酷的蝙蝠俠開始變得親和。
雖然沒法遠赴國外打擊戰爭狂人,他也像超人一樣在雜誌封面和羅賓一起戲謔外國人。
後來,DC在漫畫紀錄片《神秘起源》中解釋道:「如果你透過表面看向深處,你將發現他深處隱藏的活力和希望。」珍珠港事件將美國拖入了二戰,美國人覺得,超級英雄們應該和他們一起去戰鬥,不過暴打法西斯的活更多被漫威創造的美國隊長搶去了。
當超級英雄們凱旋歸來時,迎接的不是掌聲。
二戰中屢立奇功的美國隊長被冰封而暫時退出歷史的舞臺,更多的超級英雄則是無緣無故地消失了。隨著物價上漲,DC公司削減漫畫頁數以減少成本。容納不下兩個單獨的故事怎麼辦?機智的編輯們把超人和蝙蝠俠安排到了同一個故事中出現。
在1952年的《超人》第76期,兩個人在海上旅行時不僅相遇,而且住在同一間房子。一天晚上船上出現危機。蝙蝠俠急中生智,說咱們關燈睡覺吧,並想趁著黑換裝,超人裝累同意。誰知關燈後,外面的火光將二人換裝後身份暴露了,這下二人就知道了雙方的身份。
油罐車被引爆,有人被大火困住了。初見的倆人分工合作,超人解決油罐車,蝙蝠俠就去救人
這時的他們喜歡文明執法,抓賊後還會乖乖送給警察。
1954年,《世界最佳拍檔》雜誌第71期開始連載兩個超級英雄的合作,不是什麼行俠仗義,都只是些基情滿滿的冒險故事。
倆基友怒搶存在感的節奏嘛!
那時,超人正組建自己的家庭,他迎來了一隻寵物狗,一個失散多年的表妹以及生命中的另一半露易絲•萊恩。
露易絲·萊恩是一個屢獲殊榮的《星球日報》記者。據說,她是創作者西格爾照著自己妻子畫的
作為超人最好的朋友,蝙蝠俠把一座豪宅送給了超人和露易絲作婚房。有一次,蝙蝠俠還閒著沒事買下超人所供職的報社,成為他老闆。
為了避免同性戀爭議,蝙蝠俠在這段時間裡邂逅了蝙蝠女等角色。
後來,兩人合作建立起超級英雄的團隊——正義聯盟(知道為什麼這次電影叫《正義黎明》了吧),取代原本英雄漫畫中單打獨鬥的單一情節。自此超人和蝙蝠俠開始了長達幾十年的長期搭檔,在各自的漫畫世界中常常相互串門,被視為友誼與合作的典範。不過這個聯盟最初就跟俱樂部一般,很少打擊罪惡,更多的是聊聊家常。
腦補下,超人拉著蝙蝠俠和羅賓出去春遊,然後瘋狂互拍6666
而這一切,都源於二戰勝利後日漸繁榮和平凡的日子,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的美國人,不再需要超級英雄來拯救世界了。
戰後美國推崇「核心家庭」概念,超人蝙蝠俠也要服務於政治正確,幫助美國人民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家庭上。
沒過多久,一個叫弗雷德裡克•魏特漢博士的心理學家寫了一本書,將青少年犯罪率的上升歸咎於青少年都看漫畫,尤其是蝙蝠俠。
雖然這本書沒啥依據,但還是引起了很大的社會反響。漫畫業為了避免政府全面封殺,只得揮刀自宮,組建了自律機構,認了那莫須有的罪名,不再敢表露超級英雄拯救社會的野心。
超人變得不再那麼無敵。人們發現超人的力量源於氪星人對黃色太陽的吸收,就如同一塊太陽能電池。而這塊電池,最怕氪星石。後來,因為氪星石太稀有了,因此DC的漫畫家還設置了超人的另一個缺陷:鋼鐵一般的軀體對魔法沒有任何的抵抗力。
找到這麼多對付超人的方法,小反派們沒有想盡辦法致超人於死地,反倒是不斷制滑稽的小把戲。於是,「紅色氪星石」能將超人轉變為各種化身:獅子頭,甚至是昆蟲。
至於蝙蝠俠則是披風變短了,耳朵變小了,劇情輕鬆幽默,打擊壞人時伴著漫畫的「POW!」、「BANG!」、「SOCK!」出現。
這一時期的哥潭變得一片和諧,於是蝙蝠俠撇下了超人跑到外星球冒險。蝙蝠俠的敵人不再是哥譚市的惡棍們,轉而變成了異星生物。
在60年代,蝙蝠俠甚至登上了電視上的輕喜劇再現打擊小罪犯維護社會和諧中青少年般的快樂基調。
當蝙蝠俠再次出現在哥潭時,他不僅親手將壞人完好無損地交給執法者,還會大搖大擺地帶民眾參觀自己的秘密基地,到處宣傳和諧城市的理念。然而就是這麼一種嘗試,讓蝙蝠俠和羅賓再次轟動全國,蝙蝠熱席捲美國,聲勢浩大。
他們放棄了改變社會的使命,轉而變成了逗比的喜劇演員。
那就是美國的六十年代,平常和投機取巧似乎對所有人都是件好事。那個時期,美國的關鍵詞是青少年、搖滾樂,嬉皮士運動興起之際,到處都是「愛與和平」的主張。相當一部分年輕人蔑視傳統,有意識地遠離主流社會,以一種叛逆的生活方式,來表達他們對現實社會的不滿。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超人和蝙蝠俠應付的都是一些小嘍嘍。然而,七十年代的到來,卻帶來了一大波反派。
一個叫盧瑟的超級富豪突然崛起,身價資產比蝙蝠俠還高好幾倍,他極其反感超人的存在。
在漫畫中,盧瑟年輕時曾與超人是朋友,但在電影裡,盧瑟和超人沒有半毛錢關係
而在哥潭市,黑幫再次盛行,著名的「小丑」橫空出世。
他激起各種黑幫與蝙蝠俠的爭鬥,同時還將當地檢察官,被譽為光明騎士的哈維•登特折磨成半人半鬼的怪物,走向討伐蝙蝠俠的道路。
半人半鬼 的「怪物」,反正我覺得比上邊出場的「小丑」有魅力多了
在1978年的電影片中,超人固化成一個陽光大男孩的形象,有著「比人類更純粹的人性」。
拿蝙蝠俠的話來說,就是個「天真、善良的農家男孩,堅持真理與正義的童子軍。」
蝙蝠俠則是逃離了超人的陰影,他頻繁回憶起當年目睹父母被殺害的場景,想把世界所有的不好都用恐懼壓制著。
「我需要一個可以嚇住他們的象徵……」一隻蝙蝠破窗而入,「對,就是這個!」 蝙蝠俠回到了黑夜中去改變他應該改變的社會。
早年蝙蝠俠遊歷各國練就一身格鬥本領,身體各項技能達到人類的極限:挺舉800磅(300公斤左右)、匹敵最好的人類短跑健將、堪比人類十項全能冠軍,水下憋氣5分15秒。更為關鍵的是,他是超級英雄中最有謀略的一個人。
有時蝙蝠俠缺乏強大的力量對付小丑等人,會找超人幫忙;有時超人缺乏有效的戰略抗衡盧瑟帶來的反派,也會把蝙蝠俠拉到自己的城市。
合體全無違和感,大概是傳說中的cp臉
兩人的漫畫突破了設立自律機構以來的低谷,再一次暢銷全國。
這是70年代,滯脹時期的美國迎來了二戰後的又一次灰暗時期。吸毒、種族歧視、獨裁、法治等社會問題一刻不停。
亂世出英雄,超人蝙蝠俠,時隔多年,又回歸到社會變革者的形象。
別看超人和蝙蝠俠合作無間,互相尊重,其實從心底裡不認同對方的那一套。
在超人看來,蝙蝠俠的內心黑暗得不像一個人類;在蝙蝠俠看來,超人這種頭腦簡單的人隨隨便便就能被人利用。
當初超人把對他致命的稀有氪石交給蝙蝠俠保管。蝙蝠俠卻藉此大肆開發這塊石頭,每逢見面都帶上,就算這致命弱點被壞人利用也不會覺得有錯。
這對好基友的關係在90年代開始徹底破裂,如果不是必要,蝙蝠俠不會到超人那,更不會讓超人來。
直到一天,為了救大都會,超人與盧瑟放出來的毀滅日怪物同歸於盡。蝙蝠俠和許多超級英雄一樣去到他的追悼會上。
當搗亂的壞人出現時,蝙蝠俠一改常態,以超人溫和的方式制服了他們。
其實,超人之所以會死,是因為編輯想不到怎麼畫了,無意中說了句:「不如畫死他得了。」這事情很狗血,卻創造了漫畫銷售的新紀錄,成為美國漫畫史上唯一再版的一期。
作為DC漫畫搖錢樹,超人當然不能真死。但他在復活之後,卻沒有了之前的簡單純粹,取而代之的是與常人一般的自我感情糾葛,總是焦慮地緊握拳頭,時不時還會哭鼻子。
超人變得軟弱的劇情並不討好觀眾,漫畫銷售量不斷下跌。有時,DC的漫畫家也會自黑這種設定十分愚蠢。就如同當蝙蝠俠和超人再一次面臨全球性危機時說的一句殘忍的話,「你最後一次真正激勵人們是你死去的時候。」
於是,影視作品開始走向另一條路。大量的影視作品開始改編超人和蝙蝠俠最火的一部外傳作品《黑暗騎士歸來》。
天才的克里斯多福•諾蘭的三部蝙蝠俠神作,在網際網路時代重新奠定了蝙蝠俠江湖地位。
這時,超人已被政府招安,蝙蝠俠卻始終代表著民間的正義。
頑固的蝙蝠俠在這個時候覆出以個人名義維持哥潭秩序挑戰了政府的威信,超人則奉總統指令前來制服蝙蝠俠,維持所謂的平衡。蝙蝠俠利用當初拿到的氪星石削弱超人後,把他一頓痛扁,告訴他怎麼才是維護這個世界。
這些作品反映了21世紀美國的不安感。
911事件後,美國人比以前更加警覺了,同時也在質疑著政府為了防止恐怖襲擊採取監視措施的正義性。2008年的經濟危機的出現則把這種憂慮延伸到了個人財產上,再一次,人們希望超級英雄保護自己,給生活帶來更多的希望。
他們的故事仍在繼續,只要腐敗、罪惡與壓迫依然存在,超級英雄就永遠不會下崗。
後記:
我們本來打算寫一篇論文的,就叫做《論超人與蝙蝠俠形象轉變與美國公民社會發展的關係》,所以找了好多資料,相信我,你所看到的已經是精簡再精簡後的版本了。我們都是超級英雄迷,聽到有人說這些是爆米花就特別不爽,你看,這多有內涵,多深刻啊,不比那些愛來愛去結果啥事沒有的文藝片深刻多了?
別誇我們寫得好,這句話太老套了,當萬能的講古佬決定去講一個故事,有什麼可能不是最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