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楊麗萍創作了舞劇《孔雀》,並把廣州作為巡演首站。當時這部劇在廣州大劇院連演三場,座無虛席,因為很多人都知道,這是楊麗萍謝幕前的收官之作。但很明顯,今年已56歲的楊麗萍,還不想那麼快離開舞臺,《孔雀》巡演了兩年,至今仍無結束之意。12月初,這部舞劇又將重返廣州,在廣州大劇院再次上演。
前日,楊麗萍來了趟廣州為《孔雀》宣傳,儘管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楊麗萍有著不老容顏,但當她出現時,還是引起了一陣驚嘆。
清淡的妝容,一身優雅的水墨花袍,那雙留著長指甲的手依舊細潤,在楊麗萍身上,你看不出一絲老態。只有當她摘下眼鏡後,你才能從她深邃的眼神中感受到她的年歲和閱歷。
無獨有偶,在楊麗萍到來的一個月前,她的外甥女小彩旗也來了趟廣州,為自己參演的首部話劇《山楂樹之戀》宣傳,這部劇將在11月初在廣州上演。與她的姨媽相比,15歲的小彩旗自然是更為年輕,但在接受採訪時,小彩旗的談吐卻顯露出她超齡的老成。
採寫:南都記者 黃銳海 實習生 張芮 鄒薏穎
楊麗萍篇
《孔雀》
●演出時間:12月3日
●地點:廣州大劇院
在《孔雀》面世之前,楊麗萍已經創作了很多作品。直到踏入50歲以後,她才真正開始創作了她舞蹈生涯中的首部舞劇,就是《孔雀》。
「一個舞者,最希望能擁有的就是一部舞劇,我到了今天這年齡,就覺得應該有一個舞劇,能把我對生命、對自然的理解、感悟表達出來。」在接受南方都市報專訪時,楊麗萍談到了她創作這部《孔雀》的緣由。而當她確定要做舞劇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主題,就是孔雀。
孔雀舞,早已是楊麗萍的代名詞,她已經跳了40多年,從70年代別人為她創作的《孔雀公主》,到80年代她自己創作的《雀之靈》,再到今天的舞劇《孔雀》,她幾乎用了一生去注釋這個主題。但對於孔雀舞,甚至於孔雀這種動物本身,楊麗萍也用了40年去學習、研究、感悟,在每一個階段,她都會有不一樣的體會。
起初,因為美麗而被吸引這個時代可能會跳出生命本質、大自然本質的東西
最初在學習孔雀舞時,楊麗萍還是為它的美而吸引。她坦言,40年前她跳《孔雀公主》,就是把自己想像成一個美麗的公主,「那時候表現的,就是一個對世界充滿美好、嚮往、憧憬的少女,那時候我感覺自己有那種力量,有那種狀態。」當時楊麗萍才十幾歲,她的學習,更多是來自跟前輩的模仿。「我小時候就在西雙版納生活了十年,經常走村串寨。每個村子的人都會跳孔雀舞,而且每個村子的孔雀舞還都不一樣。」
當時,瑞麗有一個最厲害的舞者叫毛相,在「文化大革命」時被關到監獄裡十年,楊麗萍就曾到監獄裡跟他學舞。「他很愛喝酒,你只要給他酒,他就跳給你看。」到了80年代,楊麗萍對孔雀舞有了更深層的理解,開始了解到,為什麼自己民族裡會有孔雀舞的出現,她也從孔雀這種動物身上得到更多感悟。「這種鳥類很奇怪,它的羽毛那麼美,但其實是在樹林裡找那種最毒的果子吃,而且吃的果子越毒,羽毛就越漂亮——這本身就是很能反映人性的、善與惡的道理。」
楊麗萍說,那時候她已經不僅僅是研究孔雀舞的肢體動作的美感,而更多是關注到這種舞蹈內含的哲理。「古人因為崇拜孔雀,所以才會有了跳孔雀舞的傳統,那他們為什麼會崇拜?就是因為孔雀身上有這些特徵,能引發人類的思考。」
在對孔雀舞有了更深入理解後,楊麗萍開始創作屬於自己的孔雀舞。1986年,她的《雀之靈》引起了全國轟動,特別是在舞蹈界,「當時大家不是評判我跳得好不好,是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可以這麼跳。完全脫離了他們對孔雀舞的概念。」
「到了《雀之靈》的時候,我對孔雀舞的理解已經不一樣,那時候會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飛翔的靈魂,這個時代可能會跳出生命本質的東西、大自然本質的東西。」
現在,用一生去演繹孔雀孔雀老去時就會躲起來,你永遠看不到孔雀是怎麼死的
直到今天,楊麗萍決定要用半生的感悟去創作一部舞劇時,主題還是離不開她最愛的孔雀。《孔雀》這部舞劇,以「雀之戀」的愛情主線貫穿全劇,並按春夏秋冬四季分成四段來呈現,有著完整的故事情節和深刻的寓意內涵。而這部劇之所以獲得如此關注,更重要的是被打上了「收官之戰」的名號。對於《孔雀》之後是否真的會謝幕,楊麗萍笑了起來。從之前一路接受過的採訪,再到今天面對這個問題,她一直給出的是模稜兩可的態度。可以看出,她對舞臺還有著深深的依戀,什麼時候才會真正地謝幕,她自己也不確定。
楊麗萍也強調,她肯定不會硬撐著跳下去,什麼時候覺得自己身體不適合了,隨時會退下來,「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我們跳了半天孔雀舞,就是為了要了解自然。如果跳孔雀舞的人連這點自然規律都不懂,那就真是太麻煩了。」她問道,「孔雀老了以後羽毛還能那麼豐滿嗎?不可能,肯定就開不了屏了。但孔雀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它們在老去的時候就會躲起來,你永遠看不到孔雀是怎麼死的。」
未來,繼續在幕後創作正在編導另一部新作《十面埋伏》,明年將面世
可以肯定的是,楊麗萍未來會慢慢轉向幕後,在創作上繼續探索。她更大的一個願望,就是要把自己創造的東西傳承下去,之前碰到臺灣「雲門舞集」的林懷民,林老師就跟她說:「哪天沒有楊麗萍了,《雲南映象》還能一直演下去,我就服了。」這也是楊麗萍有意退出舞臺的一個重要原因,她說:「我的徒弟蝦嘎也常常開玩笑跟我說:你趕緊下來吧,你不下來,我們都沒法出頭了。」但她認為,一個舞者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代表作品,譬如她,能把孔雀舞跳好,這輩子就已足夠。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為後輩們創作更多作品。
此外,在《孔雀》之後,楊麗萍一直希望並一直在尋找,一種區別於西方、能代表自己民族的舞蹈語彙,所以她即將會再推出一部新劇,叫《十面埋伏》。「在我編導這部新作中,引入了大量京劇元素,這既是自己對傳統的一次回歸,也是一種打破重構的嘗試,希望從而呈現出全新的舞蹈面貌。」
在楊麗萍看來,歷史悠久的琵琶曲《十面埋伏》,堪稱是貝多芬《命運》的中國版,當中的「埋伏」不僅是古人的危機,也是現代人面臨的困境,「既是非常當代的題材也有著深刻的寓意,對於舞蹈發展而言這是很好的一個方向。」楊麗萍說,這部劇應該會在明年就能跟大家見面。
小彩旗篇
《山楂樹之戀》
●演出時間:11月2日晚
●地點:白雲國際會議中心
在2014年央視春晚上轉了四小時圈後,小彩旗一夜成為大眾熟悉的明星,更被外界視為楊麗萍的接班人。但對於小彩旗本人來說,舞蹈還不是她生命中的全部。今年15歲的她,對這世界還有更多的好奇,所以,她暫時放下了堅持十年的舞蹈,轉身投入了話劇界。11月初,她主演的首部話劇《山楂樹之戀》將在廣州白雲國際會議中心上演。
在接受南都記者採訪時,聊起她這次在話劇領域的嘗試,小彩旗表現得既謙虛又實在,某些回答也相當少年老成,有著超出她15歲少女的早熟口吻。
如何參演
說服楊麗萍並不容易
去年年底,田沁鑫導演決定要排這部《山楂樹之戀》後,第一個想到的女主角就是小彩旗,當時電話跟她說了這事,「那時候我正在排新版的《雲南映象》,田導跟我說了這話劇後,我就特別想演。覺得這個東西挺有驚喜的,很想去嘗試。」小彩旗回憶說。
但後來,她發現《山楂樹》和《雲南映象》的時間基本是撞期的,只能二選一,因此陷入了困惑。最後,她還是決定了去演這部話劇,儘管當時她已經在排《雲南映象》,姨媽楊麗萍也確定了要她主演,所以當時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說服楊麗萍。
小彩旗笑了笑,說:「當時我發動了姨媽身邊的所有朋友來幫我勸她,說這部話劇是怎麼來自不易,要珍惜之類的。」剛開始楊麗萍並不答應,因為小彩旗這個臨時變動,很影響《雲南映象》的進度,但後來她還是被說服了。
如此執意要演這部話劇,看得出小彩旗對話劇有著濃厚興趣,但當南都記者問到她更喜歡話劇還是跳舞時,她的回答卻相當得體,「不一樣的東西,一個是說話為主,一個是肢體為主,但都是呈獻給觀眾的一個方式,我都挺喜歡的,我還在挖掘自己獨特的地方。」
如何排練
在舞臺上要跑足80分鐘
即使解決了與《雲南映象》撞期的問題,小彩旗還受到另外一些困擾:在春節過後,她必須跟楊麗萍一起去日本演《孔雀》。「這部話劇原本決定的排練時間是一個月,但因為我要去日本,所以比其他人進組少半個月時間吧。時間太緊張,我進組後,要在兩天時間內把全部臺詞背下來,然後開始排。」
對於初演話劇的小彩旗來說,這無疑是巨大的挑戰。她說,不巧這時期她還帶著牙套,而且作為一名雲南人,普通話還不太標準,所以要在這麼短時間裡訓練出能在舞臺上表演的語言能力,相當困難,「當時田導還找了給《山楂樹》寫劇本的老師,來給我上了一節臺詞課和表演課,教我怎麼用氣,後來才好了一些。」
而另一個困難,居然是跑步。這部話劇最獨特之處,就是整場80分鐘的戲,小彩旗和男主角都是在奔跑的狀態下完成。起初排練時,小彩旗相當不適應,「因為我是個挺懶的人,平時除了跳舞之外,是不做運動的,而且以前特別討厭跑步。」也因此,她在剛開始排演時,因為腿部肌肉不適應而出現了肌肉拉傷的症狀,天天回去後要服藥。
經過一段時間後,她終於慢慢適應過來。小彩旗說,現在她基本在臺上跑80分鐘沒什麼問題,但更重要的是,因為演這部話劇,讓她喜歡上了跑步,「跑完的感覺特別爽。」
如何表演
要一場一場去積累下來
9月初,《山楂樹》在烏鎮首演,這是小彩旗第一次正式登上話劇舞臺,「演出前五分鐘,我有點不想上臺的衝動。」最終的結果,是這場演出並不理想。用小彩旗的話說,就是演得一塌糊塗,她對自己非常不滿意,「主要還是說話方面,整天吃螺絲,忘詞。有一次我直接就把一整句都忘了,然後就自己現場即興改詞,特別恐怖。」
如今,在經過巡演數場實戰後,小彩旗的表演慢慢有模有樣起來。早前北京站的巡演,楊麗萍也去看了,她對小彩旗的評價還比較寬容,「我覺得已經挺好了,這麼短時間,而且她本身普通話還不標準,能有這個水平已經不錯了。」
但跟小彩旗聊起她的進步,她又開始表現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來,「我覺得不是演那麼幾十場就能完全掌握(表演),說自己很有信心演成什麼樣的——還是要一場一場去積累下來,需要(這樣)一個過程。有可能等到我演到第100場的時候,都還沒有完全掌握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