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皮鞋

2021-02-14 張元的公眾號

穿上大頭皮鞋,想起了我的爺爺,走過雪山草地,踩過了敵人的肚皮……

今年是第四年穿著那雙大頭皮鞋去村裡收費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不覺已是四年了,這四年我都幹了些什麼?

不禁想起了那一年元旦,淳樸善良的姨家圍著小土爐子商議來年的計劃,無非是種姜養雞餵鴨一類,打算完似乎有種「來年會富」的預感在裡面,也有種「又將是碌碌無為一年」的隱約擔心,憨厚的姨夫以老農民特有的幽默自嘲道:「年年盼著年年富,年年穿著補丁褲」

360行,哪一行不是這樣?

2015年我被夥計弄到夏店放羊,孩子才3歲,為了讓家裡有個車輛應急,我買了一小綿羊來回奔波。有那些年騎著摩託車跑流河的經歷,我從昌邑到夏店這點路還是毛毛雨了!

到了冬季集中續費期,在村裡卻是真冷啊!家屬給買了一雙大頭皮鞋「應應急」,很便宜,說是穿穿就不要了!

這雙大頭皮鞋卻立了大功!

在寒風中騎摩託穿單皮鞋感覺不到冷,穿上大頭皮鞋卻暖和了很多很多!在那些一冬天都不開門的村委裡,圍著一個土「小太陽」也感覺不到腳冷了!

2015年最冷的時候到過零下十幾度,家屬說你開著車吧,一年不就冷這幾天嘛!我想想萬一這期間孩子需要外出,還再讓娘倆兒風雪中打車嗎?那些年在流河遭的罪白遭了?說算了吧!我這個年紀還沒事!

只是那雙大頭皮鞋穿上就脫不下來了!

它暖和啊!

難忘2016年臘月20那天,零下十幾度的冰雪天裡,我從夏店去給下營呂家一戶村民送一臺電視,我把那個電視放在小綿羊的踏板上,就那麼騎著去了!

來回幾十公裡,全身都凍透了!

大頭皮鞋也不管用了,腳凍木了!

走到東冢時,我就下來跺跺腳,走到火道時,再下來跺跺,到了呂家村頭再跺跺!

我想要是穿著單皮鞋,會不會凍的連跺腳也不會了呢?

結果那一次忘了給人家拿高清線了,怎麼辦?

我又往返了一趟!!!

老北京巧樂茲哈根達斯!!

我幾乎成了那些東西!!!

一共1350元,那戶村民很痛快的給了,我著急走也沒看,回來交帳時發現有一張假老人頭。

我還能再打個電話跟人家說說嗎?

冰天雪地裡騎著摩託往返接近100公裡,就這麼個結果!

那次我脫下大頭皮鞋來在爐子上烤烤,讓更多的熱量湧進鞋子內,好一會兒在路上多少暖和一些!

這才發現那雙大頭皮鞋裡面竟然無限潮溼,那些羊毛都「精溼精溼」……

這才想起,穿了整整一個冬天了!

…………

那天回到家裡一股溫暖鋪面而來,家裡好暖和好溫馨啊,我直接躺在地上了,地面上升騰起的熱量真溫暖啊!

《歐陽海之歌》裡面有這麼一個情節:老農民年底交不起租子,年除夕這天去地主家裡求情,地主家裡生著熊熊的火爐,他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然後地主讓他用自己的口糧田抵債,他沉默不語,然後離開地主家後,不知不覺轉到自己口糧田前,抓起一把黑土,那股沁人心脾的熱乎乎啊……

那一刻,我與那個走投無路的老農沐浴著同樣的溫暖……

這雙大頭皮鞋,傳給我的爹爹,走過雪山草地,踩過了敵人的肚皮……

或許是巧合吧,我穿著大頭皮鞋輾轉過的那些村莊,是我早已養老在家的老爹年輕時也走過的……

那些年,老爹騎著大金鹿,穿著一雙更蠢更笨的大頭皮鞋在村裡收集資提留。

我經常在收費間隙,被那些老村幹部問起「小青年兒你是哪裡哪個莊兒滴?」然後自顧自的哦一聲說,你們村有個青年來,嗯,那時候也就是30,以前在我們村「包片兒駐點」,好酒量藍!!

我笑笑不語,任他們說著那時候他們和老爹就著一盤炒雞蛋,一個牛肉罐頭喝過的串香,說著老爹去推那種要靠助跑才能啟動的嘉陵,嘉陵發動起來了,他酒後腿腳不靈便跳不上去了,重重的摔了出去……

沒有豐功偉績,沒有什麼傳奇,那個老革命穿著大頭皮鞋喝著川香,做著那些平凡到瑣碎的營生。海風漸漸濃烈起來的地方,有一個個我從沒聽說的古老小村,海眼,灣崖,溝崖,王家廟……

我努力從那些民風淳樸的小村裡,尋找著當年老爹大頭皮鞋踩過的痕跡……

有兩個小村叫前柳,後柳,我經常無釐頭的杜撰起《前柳,後柳》這麼個電影名字,嗯,咂摸一下,應該是一部鄉村愛情片吧?

或許,在我們大頭皮鞋踏上這片熱土前,早已上演過無數我們所不知道的精彩吧?

時光匆匆匆匆流走也也也也不回頭,轉眼間,那些在旁人看來悽風苦雨的日子伴著我自己匪夷所思的詩情畫意也過來了!其實不匪夷所思又能怎麼樣?不是有句話叫難得糊塗嗎?

神經病人思維廣,智障兒童歡樂多!

今年我回城了,那雙大頭皮鞋扔在陽臺上,蒙了厚厚一層灰,家屬說扔了吧!

豈有此理?!

又是一年歲末!

又是一個飄雪的隆冬!

又是一年集中續費期!

今天去以前鄉鎮助徵了,臨出發前我又找出那雙大頭皮鞋,細細擦了穿上!竟然有種很豪邁的感覺,金錢買不來閱歷是不是?感覺這雙大頭皮鞋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是戰友,是老師,是兄弟……

穿上了大頭皮鞋,想想我的祖先,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前

嘿呦嘿 

革命傳統不能變

不能變不能變直到永遠

…………

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你,就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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