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威士忌屆,王睿的外號叫「夜魔」、「王不辣」和「曾成一」。不熟悉他的人對此有很多臆測,大多是往一些曖昧的方面傾斜,例如喜歡在晚上活動的都不是正經人,不吃辣的人要麼是gay、要麼是有痔瘡。王睿對於這些傳言通常一笑置之,他說你們吃辣、你們23點後都撲街了,你們是感受不到世界的美麗的。
這裡需要說明一下,我和王睿的相識並非因為威士忌,而是在一個叫作「成都不吃辣協會」的民間組織,王睿是會長,所以很多人叫他王不辣。了解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由於某些原因不喜吃辣(非GAY非痔瘡),當我得知成都存在這樣的組織的時候可謂欣喜若狂,第一時間魚貫而入。而會長王睿看中我在美食界的些許薄名,當場就給我封了個副會長,分管壽司和清湯雜醬面。
這就是我和他友誼的開端。而我和他的深交來得遲了一些,不是因為食物,而是威士忌。一周前,我跟王睿去了成都的夜魔酒吧,後來我才知道王睿是這裡的大股東。半瓶威士忌入喉,他給我道出了成都餐飲界一個絕大的秘密:他並非一個純粹的反辣主義者,不吃辣的原因是怕辛辣讓舌頭和鼻腔麻木。我挑起拇指,誇他是一個具備工匠精神的美食家,堪稱成都小野二郎,他搖搖頭,指了指杯中的暗金黃色液體,說自己對美食沒那麼大興趣,純粹是為了這口威士忌。
王睿竟然是個威士忌愛好者,他不吃辣是為了更精確地品酒。這要是被成都不吃辣協會知道了,他的會長之位大概就得禪讓於我,不過我決定替他保守這個秘密,誰又沒有秘密呢?關鍵是看秘密是否值得。
王睿說嗜辣之人的味覺和嗅覺都已經某在程度上被破壞了,而一個真正的品酒師需要近乎苛刻的感官。所以10多年來他不曾吃過一頓火鍋,就是為了保護盲測冠軍級別的舌頭和鼻子。
看著我狐疑的表情,他指著杯中酒問我,你品出怎樣的口感和味道?
我抿了一口,說感覺有點橡木的氣味,還有點水果的回甜。
他說,你不覺得有點奶油味麼?
我又品了品,說好像是有點。
王睿說你再品品還有什麼?
我說沒有了,再喝我就要醉了。
王睿嘆口氣,說你畢竟是個成都人,戒辣還是不徹底。這酒還有一股淡淡的辛辣味,但你嘗不出來,因為這樣的辣度對你來說已經感覺不到,或者說,你的大腦已經對此麻木。
看我似懂非懂,他舉了個深入淺出的例子:就像如果一個福建人突然在廣東的超市裡暈過去,服務員會把他推去生鮮區,而不是打120.
「在他們眼裡,這個世界一直就是這個樣子的。」
我恍然大悟,的確吃辣讓我失去了太多,怪不得我覺得大多數威士忌都一個味道。
「你知道嗎拳王,辣不是威士忌最大的敵人。」
「那是誰?伏特加?」
「不是,是白天。」
「那威士忌最大的朋友是?」
「是夜晚。」
王睿看了一眼手錶,正好23點整,「我的一天開始了。」他開心得像一個臂展2米05的孩子。
這就是我和王睿深交的開端。我在當天才後知後覺地知道,他在成都威士忌界有個比「王不辣」更彪炳的外號:夜魔。一如這酒吧閃耀的霓虹標牌。
「三德曼」, 王睿強調,是英文名。
王睿告訴我,一切都要回到2008年,那時他剛成為成都第一批威士忌玩家,從蘇格蘭的五大威士忌產區遊學歸來,可謂意氣風發。他組織了西部地區的第一屆威士忌品酒會,並在其中的壓軸環節盲品大賽上親自奪魁。
盲品比賽的規則很簡單:12種類似風味的單一麥芽威士忌被存放在35毫升的盲品瓶裡,瓶子完全一樣,且不透明,也無法通過顏色來進行辨別,你唯一能使用的就是舌頭和鼻子。品完後在瓶身的標籤上寫上你認為的酒品種,命中最多者為冠軍。
王睿在第一屆盲品比賽中品中了11種酒,第二屆比賽難度更大,12種單一麥芽都在雪莉桶中陳過,風味差別非常細微,而王睿竟然全部命中。
在場的威士忌愛好者們卑服得五體投地,一致推選王睿為成都威士忌一哥,簡稱「成威一」。
而宿命的轉折出現在2010年秋天,在第三屆威士忌盲品比賽裡,王睿竟然只命中了5支酒,連決賽都沒入圍,現場群眾眼鏡都快碎光了。王睿事後去醫院做了個耳鼻喉科的體檢,連直腸指檢都做了,事實是他壯得跟頭牛一樣,根本沒有任何呼吸道的疾病。這就怪了,鼻子和舌頭都很健康,他為何會出現斷崖式的水準下滑?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這年的冠軍是吳晃,外號成威二,算是王睿的師弟,他倆一起在蘇格蘭學習過,長得有點像朱芳雨。
王睿頗為不服氣,決心捲土重來,卻在下一年的盲品比賽中再次一敗塗地。而吳晃衛冕。
從那以後,成都威士忌界有一部分群眾開始管吳晃叫成威一,並且逐漸擴大化。王睿的外號變成了「成威二」。而後幾年,王睿並未參加盲品比賽,在威士忌界的排名也江河日下,更多的人開始叫他「曾成一」,意思是「曾經是成都威士忌一哥」。王睿卻相對更喜歡這個外號,他說聽起來有一種退休領導的感覺。
在2016年前的成都玉林,你不管打聽王不辣還是曾成一,都能夠找到王睿。王睿雖然不再參加比賽,但對威士忌的愛至死不渝。他越來越少出現在社交場合,而是鰥居於自己的酒吧裡,特立獨行地品酒、鑽研、撲街,就像一個孤獨的魔法師。他甚至把酒吧名稱都變更成了「夜魔」。
從2016年開始,事情發生了變化。你如果在23點之前去到玉林,在街上大喊「王不辣!」或者「曾成一!」,一定無人相應。江湖傳說,你只能在23點之後的玉林見到王睿,而當我求證的時候,王睿說屬實。
「我不再是王不辣和曾成一了,從2016年起,在成都威士忌界我改姓Sand, 全名Sandman,夜魔。」
王睿變成一個夜魔是有原因的。他在日復一日的品鑑和精研中發現,只要一到深夜,準確說在23點之後,他的嗅覺和味覺就會變得和2010年前一樣靈敏。在凌晨的夜魔酒吧,王睿能倒立著、或者一邊做波比跳、或用平板支撐趴在地上並抬起一條腿,與此同時他仍然能精確地品出每一杯酒的來源。不管你往酒裡加冰還是加飲料,甚至調成花裡胡哨的雞尾酒,王睿都能追根溯源。
詭譎的是,一到黎明,王睿就又失去了這項偉大的技能。
「夜魔」之稱不脛而走,在成都威士忌界擴散開來。吳晃的團隊開始擔心王睿捲土重來,要知道吳晃已經蟬聯5屆盲品冠軍,並準備代表中國去蘇格蘭參加比賽。吳晃卻說不必擔心,你們不知道王睿還有一個外號嗎,叫日瘟,「日間是瘟傷」的簡稱(瘟傷是四川方言窩囊廢的意思)。而有哪一項品酒比賽是在半夜進行的?
「有道理,我日你個瘟哦。」團隊成員們擊缶讚嘆。
曾經有人建議讓王睿代表中國去參加蘇格蘭的品酒大賽,因為蘇格蘭的下午正是中國的深夜。但王睿自己拒絕了,因為他在近兩年去過蘇格蘭,發現他的生理怪象無關時差,在當地仍然遵循夜魔定律,但凡是白天,他就無法正常品酒。王睿抬頭看看天,「原來是這狗日的太陽在跟我過不去。」他終於明白當年后羿為何要射日了,后羿應該也是個日瘟。
「全世界的威士忌產區,只有愛爾蘭是例外。」王睿告訴我。「這是個秘密,你不要跟別人講。我在愛爾蘭的酒莊或餐廳,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是幾點鐘,我都無往不利。在愛爾蘭我不光是夜魔,我還是日魔,午魔,早魔。只可惜,愛爾蘭不是蘇格蘭,它雖然是威士忌真正的發源地,但並沒有權威的品酒比賽。」
王睿越說越激動,很明顯他已經喝得半醉。對於一個品酒師來說,喝醉可不常見,他們需要像不吃辣以保持舌頭靈敏一樣保護自己的大腦。但今天王睿一心求醉。
「拳王你知道麼,我還有一個更大的秘密,這恐怕是成都威士忌界20年來最大的秘密了。」
「什麼?」我突然有些緊張,擔心王睿將要給我說他有3個蛋蛋。
「你要答應替我保守秘密。」
「一。。。一定。」
「我去醫院看過無數次醫生,甚至做了很多次直腸指檢,以至於後來幾次我都不用再抹凡士林。但我發現方向錯了,我的問題是在這裡。」他指指腦子。
「你如何發現的?」
「去年夏天我在都柏林參加一個威士忌展會,正在給一群愛爾蘭少婦炫技,當時是下午14點,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嗅覺味覺又他媽的失靈了。我在一瞬間變回了日瘟,壓根品不出那幾款愛爾蘭威士忌的差別。其中一款就是這瓶12年知更鳥。」他指著杯中酒,原來這瓶有著橡木清香、水果回甜、還兼具辛辣和奶油風味的威士忌叫作知更鳥。我一開始不認識這個單詞,還以為它叫紅奶子。
「在那時,我甚至連橡木味都品不出來,還不如你。」他沮喪地回憶道。
「不如我怎麼啦!?」我瞪大眼。
「我不是這意思。。。我的意思是當時我如墮深淵。你知道愛爾蘭就像是我的麥加,是我最後的淨土和聖地。而在那一瞬間這個信仰幾乎破滅。」
「然後呢?少婦走啦?」
「哪顧得上少婦啊,我當時萬念俱灰,只想跳到窗外的麗菲河裡淹死。」
「但你並沒有。」
「是的,幸虧我比較愛國,覺得在異國他鄉自殺丟祖國臉,決定回成都跳府南河。就在動身回國之時,我看到了電視新聞,在我14點變回日瘟的瞬間,愛爾蘭共和軍正在都柏林製造爆炸。大大小小的爆炸持續了接近半個小時。」
「這倆事兒有關聯嗎?」
「我一開始也沒覺得有什麼聯繫。但當我在回國的飛機上把這幾年的大小事逐一梳理,發現這些看似獨立的事件中隱藏了一條共有的線索。」
「什麼線索?」
「振動。」
「啥?」我認為王睿有點喝多,開始胡言亂語了。
「愛爾蘭是個沒有地鐵的國家。」
「那又怎麼了?」
「成都,以及世界上絕大多數城市的地鐵的停運時間是幾點?」
「嗯,23點?」我操,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原來王睿之所以是日瘟或者夜魔,是因為地鐵運行的影響。當沒有地鐵經過的時候,王睿就是無所不能的夜魔。可地鐵和品酒又有什麼關係?
「爆炸和地鐵的共同特點是什麼?」王睿問我。
「振。。。振動?」
「沒錯!爆炸和地鐵的唯一共同點,就是都會對附近的建築造成持續振動。」王睿邊說邊搖晃桌子,杯中酒在他的折騰下產生了細浪般的波紋。
「振動波!」我叫道,「這對威士忌會產生影響?那為何其他人在地鐵運營時能夠正常品酒呢?」
「我一開始也以為振動會對酒造成影響,後來發現,振動影響的對象不是酒,是我。」王睿聲音變得低沉。
「那為何會這樣?」
「我再次去了醫院,去了神經科。終於在8年之後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病因:耳石症。」
我立馬百度:「耳石症的全名叫良性陣發性位置性眩暈。病因是內耳管平衡的耳石碎片掉下來,掉在了半規管裡,讓人產生眩暈,甚至噁心、嘔吐的症狀。該病可能因為外傷、體位變化或者炎症導致。」
「醫生說我的耳石非常脆弱,尋常的外部振動就能夠造成其掉落。這就是為何在振動環境下我的感官知覺會出現問題。」王睿幽幽地嘆道。
「給太陽平反了!」我舉杯向天,雖然彼時已是凌晨,「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別忘了你還有個外號是曾成一,在前兩屆品酒比賽中你所向披靡。。。難道那個時候你的耳石是健康的?」
「成都第一條地鐵線路的通車時間是2010年9月,一個月後就是第三屆品酒比賽,也就是我的滑鐵盧。而比賽的舉辦地麗思卡爾頓酒店,正好在地鐵1號線附近。」
「一切都對上了。」我默默舉起酒杯,為了不用看他的蛋蛋而長出一口氣,「真是個偉大的秘密,你放心,我會守口如瓶的。這事只有你我、成都地鐵和愛爾蘭共和軍知道。」
「不,真正的秘密還不盡於此。」王睿說,「我還沒醉,秘密也未登場。」
「那真正的秘密是什麼?你能不能別賣關子。」我又開始緊張,急得想做波比跳。
「拳王,我有時不知道,究竟是我這裡出了問題,還是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瘋狂。」王睿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完他就趴在了桌上,鼾聲如雷。
王睿喝醉了,但秘密還未到來。我需要等他醒來,等到下一個夜晚的到來。
我也醉得不清,當場倒頭便睡。仿佛睡得有一個世紀的時間,睜開眼發現天都亮了。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去到洗手間想吐,突然發現洗手間的角落堆放了很多盒子,電動牙刷的盒子。
「王睿真是個愛護牙齒的體面男孩。」我想。
我嘔吐完,隨手打開一個電動牙刷盒子想刷刷牙,卻發覺有異,這是一款帶有遙控器的電動牙刷。我雖然已醉了,但邏輯思維尚在,什麼情況下刷牙需要遙控操作?
我只設想到一種情況:一個失去雙手的人。由於腳夾著牙刷夠不著嘴,只能先用嘴叼著牙刷,這個時候遙控器就派上用場了,他只要用腳撳遙控器的按鈕,就可以實現刷牙。
王睿要幹嘛?我有點忐忑,他不會是想不開吧?
我拿起一個已拆開盒子的遙控器,下意識地按下啟動鍵,卻聽不見牙刷的振動,這個遙控器對應的牙刷在哪裡呢?
只聽見吧檯裡響起歇斯底裡的嚎叫,那是王睿。我衝了出去,看見他趴在地上痛苦掙扎,屁股撅得很高,有點像我們讀書時中了一記千年殺後的姿態。
「你怎麼了王睿,需要我打120嗎?」我問他。
王睿不搭理我,他仍然沒有從狂醉中醒來,但竟然顫顫巍巍扶著吧檯起身,指著酒櫃裡的數百個酒瓶對我說,把酒拿給我,都給我。
在那時,我認為威士忌就是他的生命之水,於是趕緊衝上前去,就像在超市購物一樣大包大攬,在10秒鐘內就把25瓶威士忌擺在了他面前。
王睿一看見酒,那股工匠範兒就回來了。他雖然臉漲得通紅,但卻變得沉穩泰然。他讓我把這些酒依次倒入25個鬱金香杯裡,自己卻轉過身背對著我。我倒完25個杯子後他才轉回來,用手掌託起其中一個杯子的下身,另一隻手掌捂住杯口。
「你在幹嘛?」
王睿依然不搭理我,3分鐘後大概是手掌溫度的原因,水霧氤氳了杯壁,他才放開捂住杯口的手。我聞到了一股強烈的酒香味,可王睿卻捏住鼻子似是在憋氣。
半分鐘後,王睿鬆開鼻子深深呼吸。他神情陶醉,如聞仙氣,嘴角微揚,如沐神風。半晌他終於開口說話:「你要等酒精先揮發一部分再聞,這時才是威士忌的本味。」
然後王睿把酒分三次喝進了口,又依次吐了出來。他時而腮幫聳動像在漱口,時而下頜起伏好似咀嚼。最後他閉上眼睛細細回味這杯酒的滋味,片刻後睜開眼,眼裡精光閃爍,掏出一張便籤紙寫上酒的名字,將紙貼到酒杯上。陽光透進窗戶打在他臉上,我看了看表,已是早上8點。
「王不辣,8點了。」我提醒他。
他不搭理我。
「曾成一,上午8點了。」我再次強調。
他仍然不理我。
「夜魔。。。現在已經是白天了。」
他瞪了我一眼:「叫成威一!」
王睿真的喝多了。
王睿將方才的步驟重複了24次,用了超過1個半小時的時間才把這25杯品完,他品得緩慢而自信,仿佛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日瘟。而這套流程頗具催眠效果,我在其間又撲街了2次,當王睿品完最後一杯時,已經接近10點。
「你看看我的正確率。」王睿的表情一反方才的鎮定,變得扭曲而興奮,「遙控器在哪。。。」他問我,牙齒似乎在顫抖。我指了指洗手間,王睿就像兔子一樣竄了過去。
「Bowmore15年,Aberfeldy 12年,Aberlour15年,Macallan12年。。。」我仔細比對著便籤和酒。當王睿回來時,神情重歸自若。而我卻不淡定了。我數完了25 張便籤,同我記錄下的倒酒順序進行對比,發現王睿竟然填對了全部的酒杯。
「我日你個瘟哦。」我驚嘆道,「你的耳石症好啦?」
「不,從沒有好過,也許永遠不會好。我就像一個福建人,我改變不了廣東人,只是找到了對抗他們的辦法。」
「就是你所說的成都威士忌界的最大秘密嗎?」
「是的。」
「難道。。。和剛才的電動牙刷有關?」我敏銳地聯想。
「是的,你再聯想一下,電動牙刷的本質是什麼?」
「振動,高頻振動!!!!」我喊了出來。
「是的。振動。我在確診後,苦苦哀求醫生一定要治好我的耳石症,醫生說我的情況比較特殊,耳石太過脆弱,不能手術只能靜養。但也許有一個解決方案。我大喜過望,問醫生是什麼方案,他說普通人都受不了。我說我不是普通人。醫生問你是誰啊?我說我是成威一。醫生看了看就診卡,說你不是姓王嗎,啥時候改姓成了?我說在2010年前,我姓成。」
「成威一,成威一!」我連連附和,說你能不能直擊重點,那普通人受不了的治療方案究竟是什麼?
「醫生說,根據中醫『外病內治』的辯證思想,耳石症有一種階段性的緩解方式,就是在身體裡放置振動源,在體內產生振動波,和體外傳來的振動波相干涉,讓耳石恰好處於幹涉波的減弱區域裡,一定程度上對衝掉體外振動對耳石的影響。」
「我日,這醫生真是個人體力學鬼才。」我嘆服,「所以,你剛才體內有個電動牙刷?你是吞到食道裡了嗎?」我怎麼也想像不出如何吞進一隻電動牙刷。」
「你覺得可能嗎?」王睿黑著臉反問我。
「額,那還能放到哪裡?」我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構思。
「就是像你想的那樣。」王睿說。
「你怎麼知道我想的是哪樣?」
「我了解人性。」王睿冷笑道。
我不知說啥好,二人四目相對,默默幹掉了杯中酒,一切盡在酒中。王睿承受了他的年紀和取向不該承受的痛苦,究竟是為了威士忌,還是男人的尊嚴?我也不知道。我估計他自己都說不清。
「我還有一個問題,為何非要是電動牙刷呢,會不會太過硬核了?你為何不用。。那啥。。。」
「你想說跳蛋是吧?哼。我不是沒想過,但我研究了,地鐵線路附近的中心振動頻率是60HZ左右,跳蛋的頻率和能量遠遠不足以進行幹涉。只能用電動牙刷。我找廠家訂製了這款帶有藍牙遙控裝置的電動牙刷。在品酒前我會把牙刷提前塞進身體,在品酒開始時請人按下遙控器。只要一按下遙控,世界就是我的了。
「只要一按下遙控,你就是成威一。」我熱淚盈眶。
「一周以後,就是第13屆成都威士忌盲品比賽。」王睿臉上浮現出久違的躊躇滿志。
「可離比賽還有一周時間,你為何現在就把牙刷塞進去。。。。」
「我需要提前適應。我其實已經適應了好幾天,但你剛才也看到了,我還是無法完全戰勝痛苦。」
「你是一個戰士。」我交口稱讚。
「我是成威一。」
我起身同王睿握手告別,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王睿那天跟我講的最後一句話是,拳王,我希望在一周後的比賽裡,幫我按下遙控的人是你。
「放心吧,只能是我。這個偉大而黑暗的秘密,只有你我、成都的夜晚、電動牙刷和愛爾蘭共和軍知道。」
2020年1月14日,成都群光君悅酒店,第13屆成都威士忌大賞暨威士忌盲品比賽盛大開幕。在眾人的簇擁下,「成威一」吳晃微笑著步入會場。而只有我陪著王睿。
「日瘟。。I mean曾成一, 您來辣?」主持人看見王睿時驚得語無倫次。眾人亦然。這是王睿時隔8年後再次踏上盲品比賽的舞臺。
「我回來改姓。」王睿說。
「那你應該去公安局啊。」主持人不解道。
「就在這裡改,改回姓成。」
「噢噢噢噢。。。。。他想改回成威一。」群眾開始起鬨。他們明白王睿是來者不善了。
比賽開始,參賽者共有13位,主持人花了接近一半的時間介紹吳晃的頭銜和別稱,有西南地區第一副省級品酒師、高級侍酒師協會榮譽理事長、威士忌頑童、神之一鼻、吳彥祖、the one and only等十多個。而介紹到王睿,主持人只說了夜魔。據說是吳晃不喜歡「曾成一」這個詞,那讓他想起老人幹政。
吳晃邊品酒邊忍不住轉頭偷瞥隔著3名選手的王睿,而王睿不看他。王睿回過頭來對著觀眾,我知道他是在找我。他找到了我,向我點點頭。
我按下藏在褲兜裡的遙控器按鈕,一陣微不可感的振動像水波一樣四散開來,王睿青筋暴起。
我比王睿還緊張,完全不忍直視比賽,端起一杯酒去到了休息室。就在這時我的手機收到一條新聞推送,《愛爾蘭共和軍宣布解除武裝,都柏林將在2020年開通地鐵》。日你個瘟哦,從此愛爾蘭也只剩夜晚。我舉起手中的酒杯,展會提供了多種酒供來賓免費品嘗,我選了一杯產自愛爾蘭的知更鳥12年,那是我熟悉的味道。而這一次我在奶油果甜和橡木香之外,還品出了辛辣。我望向窗外,窗外的成都暖陽和煦,窗內的王睿虎鬚倒豎。王睿,不是你的問題,是這個世界一直都這麼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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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準備了一把電動牙刷,哦不對,是一瓶知更鳥12年單一罐式愛爾蘭威士忌作為新春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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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7日23:00開獎!Let's enter sand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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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王的故事
(ID:quanwang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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