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4月10日,一個女嬰於臺灣降生,她的父親是法國律師,母親是臺灣人。這樣的血統,讓她生得一副漂亮臉龐。從小就不斷有人誇她漂亮,她卻很煩惱:
「我一點都不喜歡人家說我漂亮。我每天都要被問同樣的問題:你是不是混血啊?你混哪裡和哪裡啊?都是一模一樣的問題,而且通常人家一過來就捏我的臉!但其實我不開心,只覺得難過,心想為什麼我跟別的小朋友長得不一樣!所以我只念過一兩個月的幼稚園。」
她也想說自己不喜歡聽這些,但還是心有戚戚焉:
「我就是那種討人厭的小孩子啊,其實我特別想那樣說的,但是我不敢,因為媽媽對我還蠻嚴格的,她不允許我對人家不禮貌。我不敢板臉,就只敢在心裡偷偷犯嘀咕。」
然而,父母給了她姣好的容顏,卻沒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張榕容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離婚了,父親返回法國,在她小學六年級之後便再無聯繫。張榕容只收藏了一張爸爸小時候的照片和一張爸爸和媽媽年輕時的合照,這是她最鍾愛的珍藏之一。2011年5月中旬,她的父親離世。
▲兒時證件照
混血面孔引起注意是必然。不到10歲的時候,媽媽領著她在街上被人看到,人家問:「你要不要去拍廣告?」媽媽問她,要不要去玩一玩呢?她說好啊,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就這樣,張榕容開啟了自己的小小星途——拍童裝平面廣告。
小模特的身份沒過多久,她便以童星身份出道,開始參加各種演藝活動,包括出演劉德華MV《如果看到她請告訴我》及擔任臺灣多檔兒童節目主持人。
如今看來,張榕容的星途雖稱得上順遂,卻始終沒有大紅大紫到街談巷議的程度。按說像她這樣的外形條件,可以很容易走上「花瓶+流量明星」的發家致富路線,但她沒有。
自2000年接拍個人首部電影作品[起毛球了](愛情短片)之後,她的作品都質量頗高。
早期張榕容主攻臺式文藝小清新,[給我一隻貓](2002)、[一年之初](2006)、直至2008年與柯佳嬿、範植偉合作主演[渺渺],迎來了她的第一個人生巔峰——憑片中的小瑗一角首次獲得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提名。
她飾演的小璦樂觀開朗、無憂無慮,卻也在面對青春期同性間懵懂的曖昧情愫時,心思湧動,失去時,難過傷心。
最後的父女和好、破涕為笑,更是幸福得讓人落淚:
這可以說也是張榕容演藝生涯的一個轉折點,她的演藝天賦第一次被圈內大佬注意,這個人是王家衛。
[渺渺]為王家衛旗下澤東電影公司首度在臺灣製作拍攝的作品,取得成功後,澤東直接籤下張榕容,她從此成為「墨鏡王」手下藝人。
王家衛很愛護演員,也常給新人傳授經驗。他會對張榕容說,感悟真實生活比表演技巧重要得多,因為演員演的是活生生的「人」。墨鏡王也會在許久未見後問她,「哎榕容最近怎麼樣啊?有沒有談戀愛?」她說我很乖的,一直一個人。王家衛會語重心長地說,要認真生活,怎麼能不談戀愛呢?
▲榕容和墨鏡在看監視器
籤約澤東後,張榕容的演藝事業更加步入了正軌,她開始接到更多複雜且有深度的人物角色,其中代表作就是劇本為她量身打造的[陽陽]。
影片導演兼編劇鄭有傑之前與張榕容合作過[一年之初],從此便成為他的電影繆斯。2009年,[陽陽]誕生,而早在兩年之前,導演就為張榕容「量體裁衣」寫好了劇本。
片中主角張欣陽的身世甚至會讓我們誤以為那就是張榕容自己:中法混血、沒見過法國爸爸、媽媽改嫁體育老師、掙扎在一段三角戀中、當平面模特、開始演藝事業、對經紀人產生情感依戀……
鄭有傑是中日混血,有身份的盲目與混淆。本質上來說,全片始終處於憂鬱狀態的陽陽,就是導演自己的化身,他的身份認同問題、以及內心經歷的掙扎,都通過陽陽吐露出來。而這某種程度上又何嘗不是張榕容的困擾?
[陽陽]對張榕容來說有一定自傳性質,想真的懂她,這部電影不得不看。
或許是更有代入感的緣故,[陽陽]中,張榕容演技大爆發,尤其那段片場被演員打耳光後,她強忍怒火說出:「我不想演法國人。」
之後又很有職業修養地感謝導演、感謝各位工作人員:
最後回到化妝室,連聲對經紀人道歉,強擠笑顏:
這一段,一個長鏡頭下來,非常考驗演員情緒的連貫性,張榕容完美做到,這就叫天賦,誰還敢說她只是漂亮?!
果然,張榕容憑此片再次提名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主角,並在次年(2010)提名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遺憾的是,仍未獲獎。
2012年,她出演了[逆光飛翔]的女主小潔。
▲[逆光飛翔]裡和黃裕翔
在接受豆瓣訪問時,她談起當年飾演小潔時的心路歷程,說那是段艱苦的日子,自己心情低落,很痛苦。
但拍完[逆光飛翔],她也像片中的小潔那樣,走出了陰霾,迎接陽光。她說很感謝那段時光,很感謝有那樣的機會經歷一次心裡療愈。
說著說著,她哭了,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那一年她再度提名各大電影獎項的最佳女主,也包括金馬獎。結果,她獲得了臺北電影獎最佳女主角,卻三度憾失金馬影后。
▲看到黃裕翔得獎後流淚
這是命運的玩笑抑或錘鍊?我們不得而知。也許她就是女版小李,終會等來盛大加冕的那天。
雖然是金馬遺珠的常客,但張榕容沒有放棄繼續突破自己的演技。近幾年,她開始參演一些內地電影,風格多變。老東家澤東的片子[擺渡人]當然要來,張榕容在片中飾演鬼馬精靈、痞帥痞帥的大餅廚師毛毛,和金城武火花四濺。
這一路線在魏德聖新片[52赫茲,我愛你]中發揚光大,她直接飾演一位拉拉,帥彎眾女。
而最亮眼的,還要數張榕容在內地驚悚懸疑電影[女蛹]中的表現。片中她再度狂飆演技,飾演一位精神分裂的「復仇女神」,兩種人格間自如切換,毫無違和。
她可以前一秒還像關文馨那樣,溫溫柔柔快快樂樂地試著婚紗:
下一秒就能回到戴安妮陰鷙沉鬱的表情,臉上滿是怨恨:
張榕容始終在挑戰自己,即使她的演技,已完全能吊打現在90%以上的新晉小花。直至這部[妖貓傳],陳凱歌讓她放下之前所有的表演經驗,不要肢體動作,全靠眼神表演。不能實、要虛、要讓人有仰望感。
她做到了,我們從此明白了什麼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